瀟然夢上部

第76章 血債血償 (1)

我們在守衛宮門的侍衛異樣、驚駭的眼光中回到落影宮,將一眾宮女趕了出去,房間裏隻餘我、無夜和小銀。

心慧的傷真的……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我努力冷靜下來一刻不停地給她清理全身上下數百餘處傷口。

不,其實我什麽忙也沒幫上,因為真正在治療她傷口的是小銀。每一寸、每一個傷口、每一點疼痛,都由小銀將它們一點點舔去。

一直到黑幕降下,心慧身上所有的傷口都清理完畢了,她也沉沉睡去。我看著她睡夢中仍緊鎖的眉頭,憂鬱的表情,心中又是一痛,身體的傷能治,那心裏的傷呢?何時才能醫的好?

剛抱起她的時候,我就知道心慧的手筋腳筋都被挑斷了。那個對她下手的人好象太過緊張或是害怕,總之不幸中的萬幸,心慧腳上和左手的筋脈沒有徹底斷裂。

在小銀的“舔醫”下,感覺的出來正在慢慢愈合。至於日後,還能不能如普通人一般行走,那些都是未知之數。

可是,心慧的右手……筋脈全斷,如果在現代,還可以通過韌帶修複手術治愈。可是在這裏,沒有先進的縫合消毒技術,沒有顯微鏡,肌腱和血管又都如此之微細,難道……心慧的右手真要廢了嗎?不!不單是右手,我根本無法保證她的左手和雙腳能否完好如初。

我望著心慧的睡顏想的入神,忽然感覺靠在床沿的腿上一癢一痛,才發現小銀正在小心地舔我的傷口。

我心中一酸,柔聲道:“小銀,你剛剛醫治心慧已經很辛苦了,我待會包紮下就好……”

身後忽然一暖,無夜已將一件珍珠紅的錦袍披在我身上,緊緊裹住,聲音有著自製和心痛:“主子,你的內傷……”

我伸手把錦袍係好,包裹住傷痕累累的身體,隨手拿過一塊手巾沾了水,擦揭掉臉上已經漸漸幹涸的血跡,淡淡道:“我出去下,照顧好心慧。”

我的眼中慢慢透出寒光,冷冷道:“還有兩筆帳,要好好算算。”

說完,不等無夜回答,我便拖開小銀,快步走出了房間。

顏靜的宮殿我從來沒去過,也沒想過要去。是不想,還是不敢,我直到今天都沒有弄清楚。

其實,我早該知道顏靜這個人不簡單。

她那次故意被人推入河中,為的不是引起皇上的注意,而是……我的注意。不著痕跡地接近我,既可以幫衛聆風順利實施他的計劃,更加可以……除掉我。

是的,除掉我。從她送那雙手套開始,我就知道她存了殺掉我的心。

可是,為什麽我明明知道的那麽清楚卻不願去承認,不肯去揭穿呢?就因為她長得象小雨,就因為那千萬分之一的希冀和奢望…竟將心慧害到如廝田地!

可是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嗎?

我走進“靜心宮”的時候,顏靜正坐在大廳中傻傻發呆,還未等有些慌亂的侍女稟報,顏靜已然看到了我。

她的眼神先是一驚,卻馬上閃過,隨後略有些羞怯的驚喜連我都無法產生一絲懷疑。

她迅速地跑過來握住我冰涼的手,嗔怪道:“瑩若跑來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看你手冷的,為什麽不戴我送你的手套呢?”

我平靜地了她一眼,那種冷然和淡漠讓她嘴角的笑容僵了一僵。我說:“我若剛戴過那副手套,容妃現在這樣握著我的手,就不怕染上‘桃竹’的毒嗎?”

顏靜渾身猛地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嬌豔欲滴的雙唇微微顫抖,嬌顏褪盡血色。

顏靜領著我走進一間布置精巧雅致的房間,房中的用品一應俱全,男的女的都有,簡直就象……一間新婚夫婦的廂房一般。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現的?”

房間裏良久沒有半點聲響,顏靜見我許久不答終於耐不住轉過身來。

“啊——嗚——!”顏靜的尖叫被我緊捂的手遏製在喉嚨裏,漂亮靈動,與小雨一模一樣的一雙眼睛就這麽充滿恐懼、痛苦和哀求望著我。

我心頭狠狠一痛,一點不猶豫地拔出插在她肩頭的匕首,冷冷道:“什麽時候開始發現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想讓你付出代價。”

我捂住她嘴巴的手鬆了開來,她的雙眼淚水滾滾,朱唇顫抖地一啟正待張口呼救。卻忽然滿臉驚駭地停了下來,看著我不經意筆在她小腹前的匕首,痛哭失聲。

“其實,我真笨。”我將刀尖緊緊地抵在她平坦沒有一絲贅肉的小腹上,淡淡道,“能讓一個女人甘心背棄父親,對其他人發狂嫉妒,又心甘情願懷上孩子,除了愛上了那個男子,還有什麽可能呢?”

顏靜埋下頭,雙手緊緊地護在她腹部周圍,泣不成聲:“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作為鑰國的奸細進宮的,絕對不可以真的愛上皇上。”

“可是感情又怎麽能由得了人呢?給皇上下蠱的時候,我已經有了身孕,皇上自然不會防我。下蠱成功後,爹爹要帶我離開,他說皇上肯定回不來了。可是,我卻忽然後悔了,後悔到一意尋死,沒有死成,但孩子也沒了。”

“沒想到皇上卻沒死,他回來隻問我一句話,要生?要死?我選擇了生,卻也不是,我是選擇了忠於自己的感情,而背棄了父親和真正的國家。”

“後來,皇上表麵上開始冷落我。我跟爹爹說,皇上隻是懷疑,卻沒有證據,這樣便有借口不再給爹爹提供皇上的消息,卻將爹爹方麵的秘密一點點挖掘出來,告訴皇上。”

“後來,你出現了。我一方麵遵照爹爹的話,故意去接近你,好找到綁走心洛的機會;另一方麵,依著皇上的計劃,讓鑰國所有隱藏著的奸細浮出水麵。”

“可是,我真的不是存心要害你的。我送那個手套,其……其實,是太後的意思。她怕皇上對你動了真情,所以,要除掉你。”

“瑩若,我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顏靜顫抖地訴說著她的苦和悲,聲淚俱下地護著肚子向我表明清白和懇求。眼淚衝花了她的妝,那張原本甜美可愛的臉孔不知為何變得乖張醜陋。

當初的我,到底是哪隻眼睛瞎了,才會誤以為她就是小雨呢?

“顏靜,你的小腹還未隆起,而且兩個月前你還落過水,就是說你懷孕的時間絕不超過兩個月。那麽,這間……就肯定是衛聆風暗地寵幸你時落住的房間了吧?”

我看著她渾然間越加慘白的臉,不由冷冷一笑,環視了一下四周才道:“平日總該有人守在這裏吧?萬一有人不小心闖了進來……”

顏靜原本乖順淒楚的眼神完全被嫉妒、恐懼和憎恨取代,白滑細膩的雙手握住我的匕首,一個反扣向我身上刺來。同一時間,原本小心翼翼隱匿著的殺氣,瞬間彌漫開來……

我右手高舉了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冷笑地看著不斷幹嘔的顏靜,和圍在我四周,踟躇著不敢前進一步的侍衛,抿緊了唇不發一語。

“你……你給我吃了什麽?!”

我壓下胸口翻湧的痛和腥甜,將匕首收進袖口,右手中的“紫鳳”隨手往空中一拋,又接住,也吸引了那群侍衛發直的眼睛,驚怕地又是上又是下。

我卻不看他們,包括顏靜猙獰扭曲的麵龐一眼,一邊走出屋外,一邊頭也不回地淡淡道:“可能是穿腸毒藥,可能是毀容用的‘絕風華’,也有可能……隻是普通的打胎藥而已。”

“我不會讓你得到皇上的!!他隻讓我為他生孩子,他隻愛我!!永遠都隻愛我一個!”顏靜悲絕的嘶吼聲在屋內響起,“來人!!快,快傳太醫啊!!”

“砰——啪——”我狠狠一腳踹開衛聆風寢殿的房門,原本在案前低頭寫著什麽的他,一驚之下不由抬起頭來看著我,矯好的眉毛微微一皺,揮了揮手。

“你們先下去。”原本被這景象驚呆了的眾人,終於如夢初醒,忙不迭地低了頭退出房門。

我踏進寢宮的大門,走前幾步,冷眼看著他麵容平靜地緩步走到我麵前。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真正的帝王。他夠狠、夠絕、也夠聰明,在他麵前我根本沒有什麽底牌可以掀,因為從始至終都是他掌控著全局。

我連一句可以打擊他的話,一件可以報複他的事,也找不到。那麽既然如此,我便不想再拐彎抹角。

“聽說你今日出宮去了,還搞得一身狼狽……”

他的關心突兀地斷在那一刻。因為我正揚起右手狠狠一巴掌打向他俊秀無匹的臉龐,卻被他溫熱的手掌緊緊握在半空中動彈不得。

他的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驚詫和蘊怒,邪魅惑人的嘴角一揚正待開口……

“砰——”一聲巨響回蕩在這空蕩無人的寢宮中,衛聆風微偏著頭,嘴角瞬間浮起淤青並滲出點點血絲。

我收回沾著血,握得死緊地拳頭,睜大了眼睛瞪著他,一瞬不瞬。

衛聆風,我從沒想過那一巴掌能打到你。這一拳,才是我真正可以還給你的,加諸在心慧身上,萬分之一的痛苦。

衛聆風握住我手腕的力道幾乎要把我的骨頭捏碎,臂力一緊狠狠將我甩到地上,厲聲道:“放肆!你真以為朕不會殺你嗎?”

背部重重撞擊到地麵,裹在錦袍中的傷口在摩擦下火熱生痛,壓製了許久的內傷終侵襲而來,從胸口翻滾洶湧至全身,我手撐住滾落在地的身體,一個顫抖,噴出一口鮮血。

“冰依——!”衛聆風隻是一下地呆楞,隨即飛快地衝到我身邊抱起我。係錦袍的帶子鬆了開來,露出裏麵鮮血班駁的素白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