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有毒

第七章 丫頭

紅葉林並不算太大,在四個方向上,分別有一排排木房櫛比鱗次,整整齊齊的排列著,把林子正中央的幾間大屋圍攏起來。

木屋裏有些人進出,林子裏也有人走動,不過都是一副冰冷到了極點的表情,對溫樂陽純潔的微笑視而不見,就連溫四老爺他們也不搭理,不知道是拿自己當空氣還是拿他們當空氣。

溫四老爺絲毫不以為意,負手走在前麵,頭也不回的對他說道:“如果沒有我的同意,沒有人能在這林子裏走上七步。”

溫樂陽嚇了一跳,趕忙回憶自己已經走了幾步。

溫四老爺哼了一聲:“不用數了,你進來的時候,我早就給你施了解毒的藥物,自然無礙,兩年裏隨時出入大可放心,不過你要是帶人進來,最好先告訴我一聲!”

溫樂陽愣了一下,跟在他身後躬身說道:“四爺爺放心,我不會帶人進來。”

溫四老爺仿佛笑了一下:“我就是提前打個招呼,不用多心。”

溫樂陽正想說不敢,突然頭頂上的樹葉嘩啦一響,一個人影靈活無比的向他撲來,溫樂陽猝然遇襲,兩年的苦練立刻見了效果,身體本能向前一衝,隨後俯身拍地,雙腳如剪向著偷襲之人追襲而去!

嘭!

一身悶響,溫樂陽和對方同時哼了一聲,一起向後踉蹌退去,同時又是一聲嘶吼,另一個人四腳著地,好像猛獸一樣向他矯捷撲來,臉上的表情猙獰恐怖,一雙森白的牙齒竟然瞄住了他的咽喉,一口咬下!

溫樂陽心中驚駭到了極點,他可從未想過一個人居然能像狼一樣撲擊,雙肩同時用力,手足猛蹬,和第二個偷襲者又硬碰硬的撞了一記!

溫四老爺此時一聲叱喝,那兩個偷襲之人瞬間停滯身形,並肩退到了一旁。溫樂陽站穩之後才看清楚,兩個人裏,一個像猴子般躬身彎腰,兩手垂在腳踝附近不停的晃動;另一個人則像狼一樣趴伏,鼻子不停的**著,好像在嗅著生人的味道。

溫樂陽活動了一下被撞得酸疼的肩膀,略帶駭然的問道:“死字號?”

溫四老爺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感情:“這大山裏,有些有靈性的畜生,喪子之後偷來嬰兒豢養,他們一個是我從老猿身邊搶來,另一個則是從狼窩裏救出來的,和你一樣隻能算是坊子裏的客人。”說著,老頭子的目光溫柔的望向兩個怪人,柔聲說道:“過來見過禮,以後都不是外人了。”

兩個怪人溫順而吃力的點點頭,嘴裏嗚嗚有聲,跑到溫樂陽身旁蹭了幾下示好,溫樂陽心裏有些惻然,束手束腳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用怕,拍拍肩膀摸摸腦袋都可以,以後他們不會再對付你。”溫四老爺的聲音很清淡:“算你識相,沒在錯拳裏融進毒力。”

溫樂陽憨厚的笑了笑。

“現在死字坊裏沒有人,老字坊和病字坊不許你踏進一步,記不住也沒關係,等沒了眼珠自然就記住了。另外,在紅葉林中,決不許使用點燃香鼎。”

溫樂陽答應了一聲,心裏卻驚疑不定,死字坊裏,沒有人?

吱呀一聲,林子裏的一間木屋房門聲響,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站在門口對著兩個怪人招呼道:“阿猿、老狼,快來吃飯!”

兩個怪人各自叫了一聲,撒腿如風跑進了屋子裏。

小姑娘清麗的目光轉動,看到了溫四老爺和身後一臉茫然的溫樂陽,小臉上立刻浮現起歡喜的神色:“爺爺,您回來了,真好,這麽快!”

溫樂陽隻覺得眼前一亮,整個人都仿佛被小姑娘那種發自真心的笑容感染,臉上也不由自主的現出笑意。

溫四老爺卻依舊不冷不熱的答應了一聲,回頭對著溫樂陽說:“這是丫頭,除了功課上的事情,其他的不要來煩我,都問她好了。十三年前,我從……”

溫樂陽略帶緊張的吞了口口水,真害怕眼前的少女突然作出一個長頸鹿或者熊瞎子的動作。

“是我從河中撿來的棄兒,她從小在坊子裏長大,特別是生字坊她熟悉得緊,你要找什麽書就告訴她吧。”說完,溫四老爺不再理會他們,邁步進了林子中央最大的一間木屋,哐當一聲,木門緊緊關死。

小姑娘有些怯生生的看著溫樂陽,溫樂陽也在打量著她。

十三歲的孩子,自幼生長在山林間,臉上還掛滿稚嫩,但是眼睛裏忽閃的純潔讓溫樂陽心裏感覺到一陣舒適的清涼。

和眼前這個孩子相比,溫樂陽覺得自己積攢了十八年的純潔,也隻能拿來喂狗了。

溫樂陽伸出一隻手,對著小姑娘笑道:“我叫溫樂陽。”

小女孩雙眼迷茫的看著伸到眼前的那隻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揪著自己的辮子,她還在繈褓中被父母裝進木盆拋棄在河水中,兩天之後當溫四老爺撈起她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隻剩下一口氣,被救活以後就跟在溫四老爺的身邊,別說走出大山,就連紅葉林也很少出去,外麵世界的禮儀知識完全不懂。

溫樂陽拿起了她的小手放進自己的手裏,握了握,笑道:“這是握手,人和人見麵,就要握手表示親切,我叫溫樂陽,你叫什麽?胡蘿卜吃不?”

溫樂陽手一晃,一根彎彎曲曲的胡蘿卜就出現在她手裏。

小姑娘大大的眼睛裏透出了興奮的神采,用力點頭記下了溫樂陽的話:“爺爺叫我丫頭,我就叫丫頭。”

溫四爺的聲音突然從木屋中傳來:“你以後弄毒物的時候離丫頭遠點,她可沒練過溫家的功夫!她有個名字,叫……小易,溫小易!”

溫樂陽偷著撇了撇嘴巴,一聽就是現起的名字,不過還能聽得過去,爺爺輩的就是強,起得名字比自己那位爹可強多了。

“溫小易……”小姑娘仔細的念了幾遍自己的名字,小臉上盡是興奮,拉著溫樂陽:“溫樂陽,去吃飯!”

幾碟青紅相間的小菜,一盤臘肉,一碗稀粥,吃的溫樂陽讚不絕口,溫小易的臉被他誇讚的紅撲撲的,一個勁的跟他添粥。

吃過飯後,小易拉著溫樂陽,給他指點四處,反正就是那麽幾排房子,生字坊在東,老字坊在南,病字坊在西,死字坊在北,沒什麽可轉的。整個生老病死坊裏,除了溫樂陽之外好像隻有三個人有些生機:溫小易、狼孩、猿孩,其他人包括溫四老爺在內,活脫脫的都是行屍走肉。

據小易說,溫四老爺根本沒教過那兩個怪人功夫,隻是施診用藥,抹去了他們自幼積累下的一些獸性,溫樂陽暗中咋舌,自己的體質他還是清楚的,但以力量而論,尋常的十幾條壯漢根本靠不上前,兩個沒接受過任何訓練的獸孩竟然跟他撞了個旗鼓相當。

溫樂陽正跟著小易在木屋之間轉,背囊裏突然傳來了吱吱的叫聲,這個聲音他這幾天再熟悉不過了,每次佛燈蟲睡飽了就會喊他,趕忙讓小易遠遠躲開,把香鼎取出來伸進手,和小家夥玩上一會。

小易聽話遠遠的躲在一棵大樹後麵,卻有些不甘心的惦著腳尖使勁伸著脖子向鼎子裏看,眨著大眼睛琢磨了一會,笑道:“溫樂陽,香鼎裏麵的是不是佛燈蟲?”

溫樂陽大奇,小丫頭跟著溫老妖精長大,認識墨玉香鼎不足為奇,但是她現在的角度,無論如何也看不見鼎子裏正在自己手心上打滾撒驕的佛燈蟲。

小易看了溫樂陽的表情後,更加神氣的解釋:“賴在墨玉香鼎裏不肯出來,又要人陪它玩耍的,隻有佛燈蟲,溫樂陽,我說的對不對?”

溫樂陽笑嗬嗬的點頭:“四爺爺教了你不少東西,以後我在坊子裏你可得幫我教我。”

小易卻搖了搖頭:“爺爺才不肯教我們呢,我從小就在林子裏長大,每天除了照顧爺爺和阿猿、老狼之外就是在些屋子裏看書,墨玉香鼎啊、佛燈蟲啊,都是我自己從書裏看來的!”

小丫頭子從繈褓之中就被溫四老爺帶來紅葉林,從小喝著山間百獸的奶水長大,天資聰穎冰雪智慧,三歲起就開始識字,到了四歲的時候已經閱讀無礙,溫四老爺恪守門規不肯授藝,但是生字坊裏的書就隨便這個孩子去翻看。

溫四老爺一輩子無妻無子,獨守生老病死坊幾十年,性格乖張孤僻,但是從心裏卻著實喜歡這個小姑娘,在她看書的時候,有意把入門基礎的典籍擺在她最容易夠到的地方,溫小易就在四老爺的刻意安排下,一路由淺至深,其中大多數都是毒性和藥理。到了現在十三歲,真看過了坊間不少書。

外麵的世界,溫小易一概不知,一副小小的心思裏,除了照顧爺爺就是看書,心無旁騖之下閱讀的速度極快,雖然不能說是過目不忘,但是一本書看下來,裏麵的記載也能記下個大概。而且小孩子看書挑挑揀揀,那些真正深奧複雜的功法,她隻看過引章就放回原處,倒是各種蟲草屬性、有趣的偏方雜記,都拿來當故事一樣細細瀏覽。

溫樂陽開始的時候還不信,可是兩三天後就知道自己遇到小仙女了,十幾間大屋裏的典籍,溫小易都能如數家珍,每一本書放在那裏,大概是什麽內容,她全都一清二楚。至於平時在生字坊裏整理書籍的那些溫姓子弟,都是木頭臉孔,三棍子也打不出一個屁,每天隻是曬晾書籍或者抄錄殘本,根本不管溫樂陽。

生字坊中的書籍主要分四個大類。

一是天下萬物的五行屬性、藥性藥理。可以理解成材料基礎學。

二是各種藥物間屬性相衝、相乘的原理和煉製的辦法。可以理解成生物化學。

三是其他各派從修真到邪術的典籍和溫氏前人對於他們的總結。

四是各種民間奇術奇方,其中許多就連溫家的祖先也說不出道理,但確然有效。

其中前兩項是溫樂陽主要要修習的內容,僅這兩項的書籍就何止千冊。

按道理,這樣的典籍應該一邊學,一邊試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但是溫樂陽僅有短短兩年時間,後來他執拗的性子上來,幹脆選了個最笨的辦法,死記硬背!也不理會方子中的原理,更談不上舉一反三,反正書上怎麽說的他就怎麽記。

溫樂陽的腦筋算不上絕頂聰明,但是在同齡人中相比,他的心地要單純了許多,一旦鑽進去就像個傻子一樣,每天睜眼就鑽進書庫裏,睡覺做夢的時候都在喃喃背誦,溫小易每天照顧四老爺之外,就來幫他背書。

現在溫樂陽除了吃飯、睡覺、給四老爺請安之外隻做四件事:練拳、背書、哄蟲子、啃胡蘿卜。

每次他陪著佛燈蟲玩耍的時候,都會給溫小易講外麵的世界,講自己看過的蹩腳電視劇,講自己以前練功的趣事,這點時間,就是每天溫小易最快樂的期盼。

四老爺大概從沒想到過還有這種笨蛋辦法,無論是當初他們兄弟幾個,還是溫吞海在坊子裏修習的時候,都是先花上一點時間從前人對拓斜煉方的總結中,找出最適合自己的煉方方向,然後開始專攻一科,按照古法,每個人的命理不同,命屬也不同,五行之中必會有所偏重,所以他們在煉方修身中,會選擇與自己命理五行相生相輔的藥材和方術。從沒聽說過還有人像溫樂陽一樣,進門不問三七二十一,拿起來就背,背完了就換一本。

溫樂陽現在天天背書,根本談不上理解,更沒有什麽問題,除了遇到生僻字之外,就沒有什麽事情去麻煩四老爺。但問題是,一般溫樂陽不認識的字,四老爺也不認識。

所以溫四老爺經常被這小子搞得很被動。

在進入紅葉林十幾天的時候,香鼎裏的佛燈蟲突然變得有些暴躁,一反常態不肯再睡覺,也不跟溫樂陽玩耍,一刻不停的在鼎子裏打轉,有好幾次都要爬出香鼎,最終又跳了回去,好像既想跑出去又舍不得香鼎,不過好在幾天以後,就恢複了原來的樣子,又老實了下來,溫樂陽也沒怎麽在意。

一般每隔十天半個月左右,四老爺都會強行把溫樂陽趕出林子,讓他帶著溫小易和另外兩個從小被野獸撫養大的漢子去山間玩上一天,溫樂陽逆來順受慣了,也不反抗,反正出去玩就高高興興的玩,回來背書就昏天黑地的背。

溫樂陽的兩位傻叔叔也經常扯著大嗓門在林子外麵喊他去玩,溫樂陽把手上的活計一丟,就領著兩位叔叔滿山亂跑,到了晚上再烤上一頓半生不熟的保護動物。

溫樂陽自從開始背書以來,每隔上一個月,都會遞給溫四老爺一份筆記,上麵記載的內容不多,全部都是他在背書過程中發現的重複內容,溫樂陽現在主攻的就是溫家前人總結的丹方物性,這些溫家前輩把一輩子總結的經驗全部記錄成冊,其中彼此重複的記載極多,他把自己遇到的大段的重複都做了一個簡單的記錄,以後再有人看這些心得的時候,大可略過這些重複的部分不看。

溫四老爺從來也不多說什麽,一直對溫樂陽保持著0度保鮮狀態,不過漸漸的,隨著他送上來的筆記越來越多,四老爺在望向的目光裏,已經少了那份從不遮掩的蔑視。

在一片紅葉林中,除了溫樂陽、小易和兩個被野獸養大的漢子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沒有一絲生氣,每天行屍走肉一樣的過活,連走路都不會發出哪怕一點點聲音,溫樂陽沒事找事和人家搭訕了幾次,在碰了一鼻子灰之後也就踏實了,不再試圖找別人說什麽。

六個月後,由初春入深夏,這天溫樂陽念念叨叨的背書,小易百無聊賴的坐在他身邊用野草編著草環,突然哎喲一聲,甜脆的笑著問:“溫樂陽,你怎麽罵街了?”

溫樂陽背書背的頭昏腦脹,先是一愣:“我罵什麽了?”隨即一醒,仔細看看手裏的小冊子笑道:“不是我罵的,是寫書的先人在罵街。”

溫樂陽手裏握著的,也不知道是溫家第幾代先祖在晚年摘抄的毒功心得,不過看紙張和墨跡應該不算太古老,大抵距離現在幾百年前的樣子。基本上他已經背完了,這本冊子大部分都和其他典籍差不多,記錄了一下自己試驗出的物性與毒方,和自己修煉毒功的經驗與疑問,也有許多和其他人的心得重複的地方,偏偏到了最後幾頁的時候,突然蹦出了一句話:“狗屁,讀書之人狗屁不如,背書之人有如狗屁!”

小易一看之下就來了興趣,笑著湊過來:“哎喲,祖先罵你有如狗屁呢。這本冊子我以前隻是翻了翻,沒看的太仔細。”

在先人的髒話之下,還有幾行小字:

若馭毒攻敵,則坊中任取一冊,牢記足矣。

欲窺天機,溫列祖無一引仙而遁,未得道而立傳,詠背何益而為?

蠢笨如豬,與豬子豬孫共勉!溫辣子

小易眨著大眼睛,吐了吐舌頭咯咯笑著:“溫辣子祖先急眼了。”

溫樂陽苦笑著捏了捏眉頭,隱隱覺得溫辣子這個名字好像有些耳熟,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不過看來這位祖宗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他跟著大伯剛剛進山的時候就問過差不多的話。

要是為了對付敵人,坊子裏這麽多前人總結的毒方,隨便學會一本就足夠了。

但是如果想實現拓斜門人的崇高理想:把自己煉成一個走到哪都招雷劈的修天者,那這些典籍壓除了一點參考和借鑒價值外,也就沒什麽用處了。就好像上百個高考落榜生給一個高三學生做輔導老師一樣。

溫家的列祖列宗這兩千多年裏,沒有一個修行得道的,最高成就也就是活到九十九。典籍裏的修煉方法、毒方配置基本上和飯後百步走屬於一個檔次的。不過讓溫家比較欣慰的是,苗不交和烏鴉嶺的駱家功法,看來也都是飯後百步走。

正發呆的時候,突然佛燈蟲又忽忽的喊他,溫樂陽隨手把溫辣子的筆記遞給小易,解下墨玉香鼎,把手伸進去陪蟲子玩耍。

“我看看辣子祖宗還罵什麽了,”小易笑吟吟的接過冊子,繼續向後翻看,她和溫樂陽相處了半年,知道佛燈蟲不會在玩耍的時候從鼎子裏跑出來,也就不再躲避了:“哎喲,可真夠亂的。”

在最後幾頁裏,隨處都是塗抹的痕跡,好好的書本被毛筆畫成了大花臉,每行之間隻偶爾露出幾個字,勉強的連貫起來,當年溫辣子在寫這些東西的時候,不是苦惱之極塗塗改改,就是帕金森了。

“不破不……立……毒脈成……”溫小易努力的辨認著淩亂的字跡,默默的詠讀著溫辣子留下的心得,越開越投入,那雙挺秀的眉毛,已經結成了一個可愛的問號。

溫樂陽也把腦袋湊過去,手上一邊和佛燈蟲玩耍嬉戲,一邊和小丫頭一起讀書。

半晌之後,兩個少年同時長出了一口氣,彼此對望了一眼,目光中充滿了駭然與不可置信。

溫辣子怒罵之後,在自己的筆記中潦草淩亂的記錄下了自己想要以溫家毒功為基礎,借以修煉成通天之術的辦法:先自斷經脈,將經脈中積累的毒素散入身體,在劇毒腐蝕身體之前,以錯拳歸攏毒素,重新塑造毒脈,將劇毒直接煉入皮肉之中!

溫樂陽剛想說什麽,突然表情一愣,佛燈蟲這次在他手心上打滾之後,並沒有跳回到香鼎裏,而是拱著肥胖的身體,一寸一寸沿著他的手臂,爬出了香鼎,正蜷縮在他的臂彎之間,仰著自己的胖腦袋搖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