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鳳琉璃叫我歸落
當歸落將一個生死未卜的陌生的男子帶入雪妖山宮殿的時候，一時間轟動了雪妖山所有的生靈。不為她為何會救一個陌生人，隻因為這個人身上散發出的攝人氣息令雪妖山所有生靈感到了深深的不安和焦慮，那不是來自心靈深處被折服的不安，而是生命感到了威脅和壓迫。
頭頂上方懸著幾隻冰雕鳳凰，形態迥異，活靈活現。這就是墨殊醒來看到的第一眼，這一幕似曾相識。
四周白玉寒冰，房間裏一應用具皆是琉璃玉器，牆壁上如同鏡子一樣反射出淡淡的光芒，照射在房間裏不至於昏暗無光，房間裏唯有一束紅梅插在淨瓶中，使得冷寂的房間填的幾許芬芳柔和之感。
他起身默不作聲的開始打坐，神識探測到方圓百裏沒有一絲人類的氣息。
“你醒了。”一道空靈的聲音如同華美的樂章在寂靜的房間裏響起。
墨殊睜開眼循聲望去。
卻見一個白衣少女出現在門口處，削瘦的肩隻著一件白色單衣飄然而至，一頭雪發柔順亮澤的披在身後，赤著一雙玉足，足尖晶瑩剔透，這樣的少女卻令他皺起了眉頭“你是妖。”
淡漠的語氣似乎帶著利劍從他嘴裏吐出。
少女捧著湯藥好似沒有聽出對方的不悅，隻是渾不在意的笑了笑“他們也都這麽說，那就是吧。”
“多謝。”確定這裏安全後，墨殊淡淡的對著少女道。
少女放下手中的一碗綠色的湯藥，坐在一旁的認真的回道“也不用謝我，若不是菱智發現了你，恐怕你現在已經是寒冰下的一縷孤魂了。”
少女見對方不說話繼續道“那你又是什麽？菱智說你不是凡人也不是妖，想必就是仙了？”
墨殊回頭看了眼少女，眼中一片死寂“仙又如何？你們妖不是最怕我們嗎？”
少女微微一笑，雖不是絕世之顏，卻也美若仙子“我是不怕的，他們都說你們仙界中的人身上的氣息會威懾我們，可是我卻感覺不到。”
墨殊聽了不禁正眼打量起對方，對方不過是一隻小妖，雖然已有千年修行，卻隻百年法力而已，遂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女輕靈的雪眸一轉，眸星璀璨像是在思考，片刻才道“鳳琉璃叫我歸落。”
墨殊聽到鳳琉璃三個字似有耳熟，口中反複念著鳳琉璃三個字，沉寂下的眸子突然一動，但又瞬間歸於死寂。
歸落見對方默不言語，推了推藥碗道“這是你的藥，快喝了吧。”見對方沒有動作，歸落繼續道“縱然你是仙體，但那黑蠍魔的毒氣可是非同一般，不然你也不會昏倒在雪妖山。”
墨殊看了看那碗綠色的湯藥，伸手端起一飲而盡，過後依舊還是淡漠的口吻“多謝。”
歸落渾然不在意，依舊笑著道“你且養傷吧，這裏很安全不會有人打擾你的。”說完便赤腳走了出去，腳腕上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令聽者極為舒暢。
等歸落出來，就見一隻鬆鼠唰的一聲率先跳到自己麵前，黑溜溜的眼睛帶著擔憂之色“怎麽樣？怎麽樣？那個黑衣人是不是很凶？”
眼前的鬆鼠有著濃鬱的睫毛，一雙大而閃動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鮮亮的毛澤泛著瑩瑩之光，蓬鬆的尾巴似乎比自己的身體還要大，這是歸落見過的最漂亮的鬆鼠。
“歸落，別理他！他自己膽小還以為誰都像他一樣。”一隻白絨絨的兔子竄到鬆鼠麵前，耳朵直豎，琥珀一樣的的眼睛裏帶著滿滿的諷刺。
“你這隻兔子知道什麽！等你見了那人就不會這麽自說大話了！”菱智怒氣衝衝的對著兔嚷了起來。
“我自說自大？你這隻臭鬆鼠就是膽小！”兔子不甘示弱，立即反駁道。
歸落被這兩小隻給鬧得有些忍俊不禁，隻得出言對著二妖道“好了，你們兩個就不要吵了，其他人呢？”
隻聽允兒回答“大家都有些畏懼那人的氣息，所以不敢前來。”
允兒尖細的聲音如同扯著嗓子一樣，歸落卻聽出其中的不安，忙出言安撫道“他雖氣勢懾魂，但不是一個窮凶極惡的人，回去告訴他們還是同往日一樣，不必害怕。”
兔子聽了耷下長長的耳朵跟在鬆鼠身後一起離開了，歸落手中端著空空的藥碗，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精致的琉璃門上盛開著荼靡的戈藍花。
從那以後，雪妖山上便多了一位身份特殊的人。
“歸落，他到底在做什麽？難道仙界的人個個都如他這般冷漠傲然嗎？”菱智雙臂搭在危欄上收回遠眺的視線，好奇的問向亭子裏的少女。
歸落正專注於手中的雪，神情專注且虔誠像是在創作一件世間珍貴的寶物。
聽了菱智的話她抬頭瞟了眼遠處山峰上那一抹黑色身影後立馬投注到手上。
菱智百無聊賴的打了一個哈欠，隻說去找那隻兔子拌嘴去，徒留歸落一個人在亭子裏。
塑像初具形態，像一隻梳理羽毛高傲的鳳凰，纖細靈巧的雙手小心翼翼的捏著，心中哼著慶悅的曲調。
等捏好之後，歸落雙手一揮，白色的鳳凰立馬變成晶瑩剔透的冰雕琉璃，此刻白皙近乎透明的臉上帶著歡快的笑容“第一百二十隻大功告成！”
她伸了伸發酸的手臂，不經意又瞥到遠處那道遺世孤立的背影，像是孤獨了千年隻為等待一個人。
空寂的雪峰上傳來一陣叮鈴鈴的銀鈴聲，那聲音似乎穿過寒風，踏著梅香而來，悠悠的回蕩在雪妖山的頂峰。
“你在這裏看什麽？”歸落輕靈的宛如一片雪花，落在墨殊的身旁。
“星空。”
歸落聽了仰起頭看了看，並沒有看出什麽，然後不解的對著他道“你已經在這裏看了八九天了，看出什麽了嗎？”
墨殊低頭搖了搖，死寂的眸子露出迷茫“她以前很喜歡在星空中漫步。”
這話勾起了歸落好奇心“那人是誰？也是你們仙界的人嗎？”
“是我很重要的人，可我卻忘了有關她的一切，隻知道她喜歡擺弄星沙，喜歡喂養金魚，喜歡看雲海。”說到這裏，墨殊眼中翻滾起大片大片的灰色波瀾。
歸落在他身邊可以感覺到對方的惶惶不安和深深地思念“既然是重要的人，那為什麽又會將她忘記呢？”
“這是我們的劫難。”
“劫難？我聽鳳琉璃說過，至親者劫難，摯愛者劫難，原不過一個情字。他在曆經劫難，你也在曆經劫難，為什麽你們都會有劫難呢？”
墨殊望著星空，神識空洞“劫難有因有果，原是相識便因起，所以便承受這曆經劫難的果。”
“都說世間情愛最讓人愛恨不能，看來你跟鳳琉璃都一樣，既然情愛能讓你們這麽痛苦那有什麽辦法可以消除這種製約嗎？”
墨殊看向懵懂的歸落道“情愛又怎能被世間條律所限製？即使痛苦那也是自身甘願，遇上了那便是一個劫的開始。”
“何為情愛？”
“入得心裏，終不忘，喜怒貪嗔皆由一人，那便是情愛
。”
歸落聽了卻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
“情愛太累終被傷，這樣的情你也甘願身墜煉獄？”
墨殊一瞬間怔愣，清冷的雙目看了眼歸落隨即又飄向遠處“若是為她，身陷煉獄又何妨？”
這番深深地執著如同埋在墨殊的骨子裏，早已生根發芽，連同他的靈魂也一起隨著那個她而去。
這樣的真摯沉烈的感情讓歸落不禁為之動容，暗自感歎情愛蹉跎了多少癡情。
她想到鳳琉璃也是這般，一個人總對著這片雪妖山靜默，一站就是幾天一守就是幾千年。
“他也是這般的孤獨，他說他是在守望著愛的那個人直到她醒來，可是他沒有告訴我那睡著的人是誰又是在哪裏。”
墨殊默默的聽著歸落略帶苦澀的話，清冷的月光覆蓋在整個雪妖山上，周圍的雪上閃耀著一片朦朧的光澤，隻見他掬起一捧雪輕輕揚揚地灑向地麵“也許，他說的醒來未必是睡著的人，有可能是遺忘的人。”
歸落心中何嚐不這麽認為呢。
“你該問他，何必自擾？”
“我問了，那就是掀翻他的過去，窺視他不願透露的曾經。”
墨殊沒有在回應隻是摩挲著手指間的上古神戒不語，歸落見之倒是有些好奇“這戒指真漂亮。”
“靈犀戒。”
“聽這名字似乎隻有心靈相通的相愛之人才能夠佩戴的吧。”
墨殊沉默著，算是回應。
不知為何歸落突然生出一股惆悵來，仿佛自己深有體會
“世間如此浩大，你如何才能找到她？”
”當年她魂飛魄散隻留下了這個戒指，裏麵有她的一絲靈氣，若能尋得到她這戒指便會發出光芒做出感應不論她是什麽身份。”
“你找了多久？”
“三千年中不得其影，不知何處，或許孤魂一縷又或者轉世為人。”
“那你又怎麽會知道她不在仙界？”
“月神告訴我，她的魂魄尚有一絲留在人間。”
歸落垂下眼斂，纖長的睫毛下一片陰影投在白皙的臉上，她想到鳳琉璃也是這般，與摯愛的人分離終不能相聚相守“難道所有相愛的人到最後都不能守得長久嗎？”
“所有的事情並非都是一條路徑。有的人會守的雲開見月明，有的則是陌路蕭條為路人，有的生死相隨化為朽骨，有的則愛恨情仇轉為死生不見，太多的路誰也不會看到路盡頭是悲還是喜。”
歸落不懂什麽情深海誓，她隻是一隻很無憂且又修為很低的妖靈，縱然鳳琉璃待她極致寵愛但卻依然能夠感覺得到那種靈魂最深處的淡漠疏離“你怎麽會出現在雪妖山的？”
“是靈犀戒指引我來到這裏，可自我踏進了這裏，它便失去了反應。”隻見墨殊回頭，看了眼站在他旁邊纖弱透明的歸落“你是第二個救我的人，卻又讓我感到不討厭的人。”
歸落好奇問道
“那第一個救你的人是誰？”
“是吾摯愛。”
歸落明了的點了點頭道
“雪妖山一直都是我們這些道行修淺的小妖並未有其他人跡出沒，我想你要找的那個她可能不在這裏。”
墨殊歎了口氣，似乎早已清楚“靈犀戒自從一千多年前感應過一次後就從未再有過，這次也是很微弱，時間這麽久也許她的氣息已經很微弱，以至於靈犀戒感應不到也說不定。”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