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綠茶
第26章 綠茶
馬麗是夏伊麵試時認識的朋友，是夏伊在璟瑞最交心的人，她們一起吐槽，一起立誌成為投資圈未來的精英，還一起參與了雲山項目。而舉報夏伊，讓她喪失優秀青年員工獎資格的，很可能正是馬麗。
今天，夏伊想請馬麗喝一杯綠茶。
茶館在街口一個鬧中取靜的地方，夏伊預約了一間茶室，穿過精致擺放著茶具、原料的茶堂，兩排茶室便在眼前。推開茶室木門，入眼即是利落幹淨又不失古韻的布置，夏伊理想中的茶室是如此，沒有多餘的功能配備，茶香該這樣淡淡的迎麵而來。而夏伊準備在這間隔離了都市喧囂的茶室，考驗她和馬麗的友誼。
夏伊給自己點了一壺花茶，玫瑰的香味讓她減緩了壓力，這款茶可以美容養顏和補充精力，當茶水入胃，她身體內部都接收到了一股溫暖。秋意漸涼，暖氣還沒來，夏伊身上披著的大衣上，還透著深秋的涼意。
她比馬麗早到半小時，這是她特地安排的時間，馬麗是很準時的人，總是提前五分鍾到。夏伊看時間差不多了，便給馬麗點了一壺綠茶。夏伊喜歡泡綠茶，綠茶是很美的，尤其漂浮在透明的茶具中時，旖旎飄逸，夏伊隻需靜靜地看著，會忘掉很多煩惱。
當夏伊專注於茶時，有人推門進來，夏伊知道她該來了。
“夏伊，你來的這麽早，服務員說你在這兒都坐了半小時，怎麽不讓我早點來？哎這天氣越來越冷了啊，剛才下車的時候我渾身一哆嗦。還好這房間不怎麽冷，不然我可待不了一下午。誒我說，你怎麽突然想到喝茶了呢？”馬麗話還是那麽多，剛一進門說個沒完。
夏伊見馬麗和平時沒有兩樣，真不願相信舉報她的人是馬麗，“我是想早點過來坐坐，好久沒和你聊天了，想找個安靜地方和你說話。”
“想說話，在公司不可以？你們這些文藝青年，都講情調。不過是有段時間沒和你談心了，聽說渣男去你們部門鬧，沒事兒吧？這年頭怎麽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人，也不知道保安是怎麽放他們進來的。”馬麗坐在夏伊的對麵，她看自己麵前有一杯溫度適中的綠茶，也正口渴，大口喝起來。
聽到馬麗說起苗杉事件，夏伊微皺了眉，“我被舉報了，影響不好，多虧辛總力保，璟瑞也沒有開除員工的先例，不然……”想到後果，夏伊還是心有餘悸。
“那個人叫苗杉是吧？真的是渣男中的極品，不都給他治好了嗎，該賠償的也都賠償了，怎麽沒完沒了？還帶著媽媽上門，媽寶男啊！再說了他本來夠可笑的，被一個矮他一大截的女孩子打暈，他還要去人家公司鬧，也不嫌丟人！”馬麗不口渴了，說起苗杉很生氣，為夏伊鳴不平。
“這件事你知道得很清楚？”夏伊已經不想再重述苗杉事件，她隻想知道馬麗的想法。
馬麗頓了一下，“啊……對啊，那天晚上不是我開車去的醫院嗎？後來他去鬧事，全公司都知道啊！我還給我們部門的同事說：苗杉是個奇葩，夏伊這次是真冤枉。前天不是給你發短信了嗎，我那時候在外麵開會，也不能當麵跟你說。這件事兒讓它過去吧，這種奇葩也不是天天有。”
夏伊確實接到過馬麗的微信，很長一大段，當時夏伊挺感動的，隻是有點奇怪，馬麗說自己在外開會，怎麽對事件反應這麽快？
“你有沒有騙我？”夏伊不想再打太極了。
“啊？”馬麗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騙你？什麽意思？”
“你問我‘什麽意思’，不應該是直接否認嗎？還是說，你不懂我在問你什麽？”夏伊覺得，馬麗的答話處處都是破綻。
“夏伊……”馬麗換了一個坐姿，把係在脖上的圍巾解了下來，“我聽不懂你在懷疑我什麽。你是不是最近遇到的事兒太多，變得**了，草木皆兵啊。你以為你在玩殺人遊戲，還找我每一句話的破綻呢？沒事兒吧你夏伊？”
“人生如戲，你是在演戲，我是在遊戲。我問你，你為什麽不解釋？為什麽要等到我全部說出來？”夏伊手邊的花茶已經半涼，她沒有再喝一口。
馬麗身子往背後靠了靠，用手撐著額頭，“夏伊，我知道我最近對你關心不夠多。我也很忙的，最近部門很多活兒都壓在我身上，你知道我多累嗎？能不能別跟我在這兒玩宮心計？”
夏伊想過一百種可能，比如馬麗隻是一時糊塗，或者是別人安排她那麽做的，或者苗杉誤解了馬麗的意思……如果馬麗誠實地說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遮遮掩掩轉移話題，今天可能還是個大團圓結局，可是……
殺人遊戲玩多了，夏伊有一個經驗：人做錯事都會心虛，哪怕隻是貼了一個犯人的標簽，也會不自覺帶入，表現出自己的另一麵，言行舉止都會不自然。在夏伊的眼裏，馬麗現在不太自然。
“算如你所說，我現在草木皆兵，是我不正常，那你也不用反應這麽激烈吧？宮心計的話都說出來了，我才問了你兩句而已。還有你剛才，換了好幾個動作，是緊張嗎？平時你不會這樣的。”夏伊不會被馬麗帶跑。
“我……可以不聊這些麽？我以為你是要和我談心，談談咱們最近生活上的事兒，沒想到你是特地來質問我。”馬麗表情冷冷的，一副受傷的樣子。
要擱在幾個月前，夏伊也許這麽放過，不再追問，但她入職場這麽些日子以來，心腸變得不那麽容易搖擺了，“我隻想問，你是不是和苗杉串通好了？”
馬麗無言，夏伊再問：“你告訴他我在璟瑞業務部上班，還刷門禁卡把他們母子帶進了公司。我真蠢，明知這不是你第一次這樣對我，那天晚上還打電話給你，讓你來幫忙救場。你不是來救場，是來火上澆油。”
“我不是第一次這樣對你？什麽意思？”
“做雲山項目的時候，我手上的第一份資料，是你偽造過的。”夏伊看著馬麗的眼睛，捕捉到馬麗眼中那閃爍的神采。
“嗬……”馬麗竟然冷笑起來，“做事兒要講動機吧，同事們都說，咱倆是閨蜜級的好朋友，我為什麽要那樣對你？而且，我馬麗有那麽笨嗎？壞事兒幹了沒幾天被你發現？”
說到這兒，夏伊有點為難，如果要把真心話說出來，這朋友肯定沒得做了。猶豫片刻，夏伊決定了，這友誼注定無法挽回。“說白了是嫉妒吧！每當我有成績的時候，你都不開心。我混得差時，你倒是願意抱團取暖。”
“我嫉妒你？夏伊，你說話注意點。我家境比你好，有房有車。大家都覺得我開朗活潑，很喜歡我。畢業大學排名比你靠前，連入司麵試都把你pk下去。你說我嫉妒你？憑什麽？”馬麗突然情緒化，語氣不再從容。
“是啊，你家境好，條件好，我是*絲。也許在你的心理預設裏，我是你的墊腳石，你永遠都要踩著我，對嗎？”夏伊回想起麵試時馬麗主動組隊，可能也是馬麗安排好的，想起來一陣鼻酸。
馬麗雙臂交叉，表情嚴肅，眼神中沒有一分挽回之意，“我不明白啊，璟瑞這樣的大公司，招聘的新員工不是高官子弟，是父母對璟瑞有貢獻的，再不濟也是學聯主席的出身吧，你怎麽會插進來？跟你組隊，是覺得你弱啊！我看申元、唐婉個個比你強，跟你組隊才能顯出我的強。可是沒想到啊，你當拚命三娘，還對餐飲業有一套是吧？居然把麵試官說動了……”
“你……馬麗你不要再說了！”夏伊打斷馬麗的話，夏伊沒料到，馬麗從一開始懷揣著這樣的心思，敢情在她馬麗眼裏，夏伊從來都是個墊背的。
“辛總怎麽對你那麽好？不會是你勾引他吧？推薦你去參賽，還推薦你提名新員工獎……當初你向我訴苦的時候，我覺得那是你應該受的苦，你那樣一直當璟瑞的底層員工好了，怎麽還立誌當投資圈精英，你有那資格嗎？”馬麗說到激動處，眼裏都含著嘲笑。
夏伊胸口一緊，她感受到馬麗撲麵而來的攻擊，現在的馬麗，真的是馬麗嗎？“你說我沒有資格？”
“對！你沒有資格！一直以來是我讓著你，好好的底層員工你不做，非要騎上枝頭當鳳凰，白日做夢！還虧我對你噓寒問暖，在你落魄失意的時候安慰你，你呢？偏要跟我競爭！入司時你天天出錯，憑什麽拿模型獎，憑什麽還提名優秀員工獎？我這麽努力，本該處處比你強！”馬麗極其努力，有一次她做自己特別討厭的一個項目，正好又骨折住院了，她硬是在醫院哭著做完了調研報告。
“那苗杉，還有偽造資料的事，是你幹的嗎？”夏伊握著茶杯的手，已經在顫抖。
“哈哈哈！”馬麗笑得停不下來，“想起這兩件事覺得有趣啊，資料、救場，這兩件事你交給我，不覺得自己很蠢？幸虧我不是那麽壞一人，否則你要是交給了別人，現在辛晨也幫不了你吧！”
“你覺得你做得不夠絕？”夏伊緊握著自己的杯子，也緊盯著馬麗麵前的那杯綠茶。
“我隻不過把你的名片給了苗杉，還建議他，遇上事兒了可以找媽媽。資料我確實做了一些幹擾，你是拿過模型獎的人，想看看你的本事啊。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夏伊努力表現鎮定，但內心早已翻江倒海，她不知這是憤怒還是傷心。她拿起那壺還在保溫的綠茶，倒進馬麗的杯中，翠綠的一片片非常好看。“我隻是想為你倒上最後一杯綠茶，僅此而已。”
夏伊握起那杯綠茶，溫度和掌心差不多，隻可惜要浪費了。夏伊一揚手，滿滿一杯綠茶潑在馬麗全身，茶葉粘在馬麗臉上、身上，她的頭也濕了。
“你不該叫馬麗，你該叫綠茶。”夏伊不管馬麗多麽驚愕，她拎起手包，出門前留下一句：“我跟服務員說好了，十分鍾後他們會來清理，單我買了。我不想再見到你，在公司離我遠一點！”
夏伊走出茶館大門，又是一股風迎麵吹來，迎風流淚，無論她怎麽擦拭也去不掉的淚水，隨風飄逝又滴入土壤中，像被埋葬的友情。不要再有這樣的事了，她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