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未至【郭敬明】TXT

夏至未至【郭敬明】TXT_分節閱讀_5

不是啊,好像全校的學生都可以去的,而且裏麵幾乎每個班的學生都有。立夏去麽?

立夏轉過頭來望著七七,感覺像是夢醒了坐起來,在**聽到了外麵嘩嘩的雨水聲。立夏笑了笑說,恩,那我去。

學校的畫室在西南的一個角落裏,被香樟覆蓋得幾乎看不到房子的外形。是個有著青瓦的平房,是學校最早的教室。那個時候的學生就在這種低矮的平房裏上課念書考試,然後三年時光過去,離開淺川去了外麵的世界。

立夏背著畫板提著畫畫的工具箱推開了門。沙沙的聲音傳出來,很多支鉛筆在畫紙上摩擦出了聲響,地上有各種石膏,幾何體,人頭像。立夏在角落裏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剛把畫板支起來老師就來了。

是個年輕的老師,下巴上卻留著胡子,看上去讓人覺得怪異。立夏不太喜歡這樣的人。她想不明白為什麽搞藝術的人就一定要把自己也搞成藝術品呢?搖搖頭,想不明白。

這已經是第三次課了,還好立夏以前就學過,所以從中間開始聽也沒有關係。其實畫畫多半是自己的事情,老師講得很少,而且畫畫這種事情,總歸是要天賦的。

筆尖一筆一筆遊走,手臂手腕抬上抬下,有了框架,有了形狀,然後細密的陰影覆蓋上去,銀灰色逐步占據畫紙。

窗外突然跳過一隻貓,立夏的嚇了一跳,手上一抖筆尖清脆地斷在畫紙上。

啊。立夏輕輕呼了一聲。盡管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可是在寂靜的教室裏依然顯得突兀。有人微微地皺了眉。

立夏伸手在畫具箱裏找削筆刀,可是卻總也找不到。有汗水細密地出現在她額頭。

喏。眼前有手伸過來,拿著白色的削筆刀。立夏抬起頭,黑色的眉,睫毛,瞳孔。傅小司從前麵轉過來,眼睛望著立夏。

啊。立夏又輕呼了一聲。這次是因為吃驚。他怎麽會在這裏。立夏心裏有點慌亂。本來覺得三班應該沒人會參加這種對高考無用的補習班的。可是在這裏竟然看到傅小司,多少讓她意外。

小司,怎麽了?後麵的聲音響起來。立夏回過頭去看到一雙笑得眯起來的眼睛。陸之昂抬了抬眉毛打招呼,嗨。

立夏突然覺得坐立不安。有點想走。因為她看過傅小司和陸之昂的畫,和自己的簡直天壤之別。她怕被別人看到自己的畫,而且也不希望班裏的同學知道自己在學畫畫。她現在就想收起自己的畫板然後跑出去。

正在立夏低頭的時候手裏的鉛筆被人抽了去。抬起頭傅小司已經在削筆了。手指纏繞在筆和刀之間,像繞來繞去的絲絨,立夏想,女孩子的手也許都沒有這麽靈巧呢。

拿去吧。以後不要叫來叫去的。聲音大了讓人討厭。

哦。立夏低頭應了一聲。抬起頭想說聲謝謝但看著傅小司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以及沒有焦點的眼睛,那句謝謝終究還是被硬生生地嚇了回去。

傅小司起身收拾東西,身後的陸之昂好像也畫完了。立夏抬起頭看著他們。心裏想造物之神在造物的時候肯定也是有偏心的。為什麽會有這樣兩個優秀的人呢?想不明白。心裏微微有些懊惱。

黃昏開始降臨。空氣裏開始浮現出一些黃色的模糊的斑點。傅小司揉揉眼睛,顯得有些累了。傅小司伸了個懶腰,關節響了幾下。“真是累啊。”

哈哈,來來來,我背你回家。陸之昂跳過來比劃了一個扛麻袋的動作。

傅小司回過頭來眼神冷冰冰地要殺人,陸之昂嚇得縮回了手,嘿嘿地笑了兩下。傅小司看著陸之昂白襯衣上的顏料皺了眉頭。他說,真不知道你媽是怎麽洗衣服的。

陸之昂說,這個簡單的,我媽洗不幹淨的就丟了,買新的。

傅小司說,中國就是這樣不能脫貧的。

陸之昂楞了一下,然後奸笑了聲說,我要回去告訴我媽。

這下輪到傅小司發愣了。因為他也沒想到要怎麽來回答這句話。傅小司這一瞬間呆掉的表情讓陸之昂笑疼了肚子。

傅小司的表情有點懊惱,半天沒有說話。陸之昂還是笑得很猖獗不知道見好就收。於是兩人開打。塵土飛揚。

冗長的夏天在一群飛鳥劃過天空的時候就這麽過去了。

那是這個夏天裏最後的一群飛鳥。

七七,夏天終於過去了。

是啊。

你想家麽?想以前的那群朋友麽?

不知道呢。立夏你呢?

我很想念他們。可是卻不知道他們在哪兒,在幹什麽,過得好不好。

那找個時間有空了我們回去看看吧。我也正好好久沒有回家了。

……還是……算了吧。

好像還沒有劇烈的炎熱,秋天一個倉促的照麵,匆匆卷上枝頭。樹葉越來越多地往下掉,黃色席卷了整個山頭。

淺川一中坐落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上。放學的時候會有很多的學生騎著自行車從山上沿路往下。輪子壓過路麵的時候會聽見落葉絲絲地碎裂聲音。

不過對於立夏七七這種寄宿學生來說是體會不到的。七七早上晨跑結束的時候七點二十五,而每天的這個時候她差不多都會碰見穿過操場去教室的傅小司和陸之昂。自從上次畫室裏有了簡短的對話後,他們好像不那麽陌生了。但也隻僅僅限於見麵彼此點頭而已。傅小司的眼裏依然是大霧彌漫的樣子,偶爾他和陸之昂講話的時候眼神才會清晰一點。

立夏一直想不明白他的眼睛是怎麽回事。也許是自己的錯覺吧。

傅小司看著立夏朝自己點頭,本來有點想不起這個女孩子的,但看到陸之昂叫了聲立夏自己也似乎有點記起來了。傅小司從小到大都不怎麽能記住人,除非經常說話或者接近的人,否則根本記不住。

陸之昂拍拍小司的肩膀說,你覺得這個女孩子怎麽樣啊?我覺得很可愛的。

傅小司歪了歪頭,說,恩,還好,安靜,不吵鬧。不討厭。

陸之昂露出牙齒哈哈笑了兩聲。一般小司這樣說一個人的時候那就代表這個人在小司的心裏還是滿好的。傅小司很少誇獎人。應該說是從來沒有過。陸之昂想了想,還是沒有想起來小司誇過誰,從小到大這麽多年都沒聽他說過。

他一直都覺得小司有點自閉,似乎一半時間活在這個世界裏,一半的時間活在另外一個世界。所以他想,小司什麽時候可以長大呢?長成一個能說會道口若懸河的人呢?也許永遠都不可能吧。

陸之昂想到這裏嗬嗬地傻笑了兩下,走在前麵的傅小司轉過來看了眼,冷冷地說了句,有病啊。

不用說。又開打。

周末學校放了假。破天荒的周六不用上課。但是周日要上課。其實也就是隻把周日的假期和周六互相換一下而已。可是全校的學生好像揀了大便宜一樣樂瘋了。感覺和過元旦一樣。七七和立夏借了年級裏男生的自行車準備出去買東西。當然這自行車是七七去借來的。根本沒花什麽力氣。那些男生在外借自行車的時候甚至想把自己一起外借來當車騎。

一直到黃昏立夏和七七才從市區回來。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在自行車的框裏,車子變得搖搖晃晃。開到學校門口的時候立夏正準備下來,還沒等到落地後麵就傳來尖銳的刹車聲音。七七的尖叫聲在黃昏裏顯得格外的嚇人,立夏剛轉過頭就看見車子朝自己撞過來。車框裏的東西四處飛散開來,立夏的腳卡進齒輪裏,血馬上湧了出來。尖銳的痛感從腳上直逼心髒,立夏感覺連心跳都劇烈了起來。

七七手裏的袋子掉在地上,她手捂著嘴巴說不出話來,眼睛裏麵大顆大顆的眼淚往外湧。立夏想安慰下七七告訴她自己沒事,可是嘴巴一張就是一聲。這讓立夏自己也嚇了一跳。可是鑽心的疼越來越劇烈。很深的一條傷口,血染紅了半條裙子。

車子裏的人慌張地走了出來,本來立夏想說算了沒關係,然後就離開的。可是車子裏的人竟然開口第一句就是一聲“你眼睛瞎了啊”。立夏想真他媽狗屁你從後麵撞上我這到底是誰的眼睛瞎了啊,難道我眼睛是長在後麵的麽。可是立夏沒和他爭辯什麽,一來疼,說話說不清楚,二來這輛車子一看就很高級,立夏懶得和這種富貴人家的人打交道。

但七七聽不下去了。她上來什麽也沒說,隻是摸出本子抄了車牌,然後從書包裏拿出問男生借的相機開始拍現場。地上刹車的印記,立夏自行車的位置,甚至拍下了學校門前的減速帶和牆上的那個機動車禁止入內的標誌。其實立夏知道相機裏根本就沒膠卷了。於是立夏心裏想偷偷地笑。一個笑容誕生在嘴角,卻又被疼痛逼了回去。

那個開車的人有點慌了,額頭上有了些細密的汗。他搓著手對七七說你別拍了。七七說沒關係大叔,我們的眼睛都是瞎的,拍不了什麽的。

那個人有點尷尬。拍完後七七過來扶立夏,她說走我帶你到保健室去,傷口要包紮一下不然會一直留血的。立夏看著七七突然發現七七居然有這麽成熟的一麵,剛剛才嚇得滾出眼淚的七七現在變得像是自己的姐姐一樣冷靜。立夏開始有點佩服七七了。

那個人過來連聲說著對不起。立夏看著他也很可憐,並且自己的腿也就隻有一道傷口好像沒傷到神經和骨頭,所以立夏想幹脆算了吧。

還沒把這句話說出口坐在車子後座的人出來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一身的衣服也很漂亮,一看就價格不菲。立夏想又是富貴人家的女孩子。立夏低聲對七七說,算了,走吧。

剛掙紮著站了起來,那個女生說了話,她說,你等等。

立夏轉過來,她走到立夏麵前,從錢包裏拿了一些錢,說,拿去。對不起,是我們的司機不好。

本來立夏覺得這個女孩子很漂亮,並且她道歉的語氣也是很誠懇的,可是她拿錢的這個動作讓立夏覺得有種惡心的感覺從喉嚨裏衝上來。

立夏搖了搖頭,說,不用。然後轉身和七七走了,心裏想,富貴人家的孩子總歸是討厭的。自以為是地猜想錢可以解決所有氖慮欏?/p

立夏!有人在背後叫了自己的名字。

立夏轉過頭去看到陸之昂的笑容,還有旁邊傅小司滿臉的冷漠表情。

傅小司走過來的時候眉毛皺起來,他轉過頭看著車裏下來的那個女孩子,他問,怎麽回事?

那個女孩子對傅小司笑了笑,說,我家的司機不小心撞到這個女孩子了。

傅小司走過來,低頭看了看立夏的腳,他問,怎麽不去保健室?

立夏說,剛撞,沒來得及,現在就去。

傅小司說,我帶你去吧。

立夏突然覺得血液又開始湧起來,傷口突然變疼。是不是因為感覺突然變得敏銳起來?立夏覺得傅小司應該看也不看地從自己身邊走過,然後陸之昂應該是笑嗬嗬地望著自己,打個招呼說,啊,受傷啦?然後兩人轉身離開。這比較符合印象中的兩個人。

今天這是怎麽了?

轉身走進學校,立夏突然感覺到手肘處被手掌托了起來,肌膚上有了些微的溫度。立夏有點臉紅,距離的拉近讓空氣彌漫了青草的味道。側過去看到一張沒有表情的側臉,在黃昏裏顯得安靜而深邃。

那個女生在後麵說,我想給她錢的,可是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