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未至【郭敬明】TXT

夏至未至【郭敬明】TXT_分節閱讀_41

之前,他已經拉著陸之昂朝門外跑了,之後遇見也反應過來,越過欄杆跳出展區迅速地追了出去。

傅小司扯著陸之昂飛快地出了展區的大門,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清醒了,這是殺人啊,是殺人啊,不再是簡單的打架了。

遇見清醒過來了。

立夏也清醒過來了。

會展中心所有的保安都清醒過來了。

在傅小司和陸之昂跑出大門的瞬間,遇見用力地把兩扇門關起來,在關上的瞬間對傅小司吼了句“一定要幫他跑出去”之後,遇見就死死地堵在那裏。保安過來拉扯著她,可是她的手還是死死地抓著門。因為她知道,現在是最麻煩的時候,幫他們多爭取一秒鍾,也就多一秒可以跑出去的希望。

可是保安越來越多,因為是刑事案件的關係,保安直接拿出了警棍,遇見最後的感覺是頭上被重重地敲了一下,然後死死地拉著大門的手就沒力了。大門被猛地拉開。

立夏跑過去把遇見抱起來的時候,看到遇見頭發裏流出來的黏稠的血,立夏心裏像是有無數千萬重的錘子在一下一下地敲打下來。

遇見抓了抓立夏的手,示意她靠近,在她的耳朵邊上小聲地說了句,叫陸之昂有多遠跑多遠……然後就在立夏的懷裏昏過去了。那些眼淚源源不斷地從立夏眼睛裏湧出來,大顆大顆地掉在遇見臉上,流下來的血被淚水衝開來,變得不再黏稠。

周圍的記者還在不斷拍著照片,閃光燈不斷地晃著立夏的眼睛。

立夏摸出電話,哆嗦著打給段橋,電話還沒有接通,立夏就開始語無倫次地邊哭邊說,段橋,快點叫救護車,快點啊,遇見流了好多血!段橋你幫幫小司他們啊!段橋遇見在這裏啊你快點過來啊!段橋你快點來啊,我好害怕啊!遇見她聽不到我說話啊!

那些哭聲喊夾雜在話語裏,帶著抽泣的聲音通過手機的信號傳遞出去,而那些嘶啞的哭聲,回蕩在會展中心高高的穹頂上。

所有的保安都已經去追傅小司和陸之昂了,留在現場的,隻有那些記者。

有幾個女記者已經不下去悄悄地離開了。而那些喜歡著小司的讀者都哭了。立夏看著他們的臉,已經麻木到沒有任何的感覺了。隻是那一天,所有人都聽到了立夏回響在空蕩蕩的展廳裏的哭泣,那是所有人一聽過,就再也不會忘記的傷痛,和憤怒。

傅小司拉著陸之昂發瘋一樣地朝外麵衝,腦子裏無數混亂的想法,隻有一個是最清晰的,那就是遇見在關上門的刹那他吼的那句“一定要幫他跑出去”。

一定要幫他跑出去!

後麵的保安的腳步聲已經可以聽得到了,而麵前是走廊通向外麵的大門,傅小司拉開門然後把陸之昂丟了出去,大聲吼著,快跑!有多遠跑多遠!

外麵的陸之昂回過頭來,眼淚弄髒了他年輕而英俊的臉。那些傷心的表情在瞬間被放大定格,是世界唯一剩下的情緒。

X你媽的,你快點跑啊!快跑啊!

傅小司把門用力地合上,回過頭,走廊的那邊十多個保安拿著警棍跑過來。傅小司安靜地站了三秒鍾,然後把眼睛一閉,雙手用力地抓緊了門的把手。

之昂,我不知道可以拉住這扇門多久,可是,你一定要跑,你一定要逃得越遠越好。

傅小司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倒在了剛才那扇門邊上,頭頂發出劇痛,伸手摸上去一腦袋的血,思緒亂成一片,甚至有點想不起己為什麽躺在這裏,剛剛還在新聞會,立夏和遇見還會在下麵,陸之昂還坐在旁邊……陸之昂!

腦子裏發出劇痛。傅小司站起來朝外跑。

他也不知道朝哪裏跑,腳下卻無法停下來。陸之昂,你在哪兒?

衝過車流洶湧的路口,無數的紅綠燈,無數的行人匆忙的身影麻木的麵容。陸之昂,你在哪兒?

轉過街角,繞過圍牆。無數的便利店,一兩個書店。一家賣早點的鋪子關上了門。陸之昂,你在哪兒?

跑得全身像失去了力氣。站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中間,周圍是喧鬧的霓虹和光湧的人群。整個城市繁忙地運轉著。傅小司看著周圍陌生的景象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裏。多年前發過的“不再哭泣”的誓言不知道拋了多遠,身體裏的悲傷像是洶湧的潮水一樣升起來。水拉線突破“異常”、“危險”,逐漸逼近警戒線。

陸之昂你她媽大傻B啊!

你以前說過長生不老是個多麽可怕的詞話,因為心愛的人和好朋友都不在人世了,活著也很無趣。可是現在,你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以後的日子,如同長出不老般,漫長的日子,沒有你和我打架鬥嘴,誰要去過啊!

一個站在路中間流眼淚的大男人有多惡心?非常惡心!可是也管不了,那些榮辱和麵子與陸之昂比較起來,完全不值得一提。淚水一行一行地滾下來,喉嚨被人抓緊,發不出聲音,呼吸斷斷續續。傅小司呆呆地站在路口,覺得淹沒自己的淚水像是一條流淌在身上的悲傷的河,從身體流向地麵,把整個城市淹沒起來。水麵越來越高,那些城市喧囂的聲音就埋在水麵下漸漸消失,整個城市越來越安靜,最後變得鴉雀無聲。

整個世界隻剩下一句又一句哽咽的呼喚在小聲地重複著,帶著山穀的回音回響在城市暗紅色的天空上豐——

小昂,你在哪兒啊……

小昂,你在哪兒……

我累了,找不動了,你出來吧……

算我輸了你快點出來吧……好嗎……

你不要消失不見啊……不要不見啊……讓我打到你吧……

不要離開,你已經離開那麽多年了,你好意思再離開一次麽……

小昂,我站累了,你在哪兒……

回到工作室的時候已經深夜了,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門口站著的兩個警察。傅小司正想揉一下淤血的眼角,冰涼的手銬瞬間就銬上了自己的手腕。

拘留所裏,傅小司一進去就看到了頭上包著紗布的遇見。

“你沒事吧?”

“沒事,”遇見站起來,低聲說,“你呢?”

傅小司做了個“沒有抓住”的表情。然後就坐下來。旁邊還有那幾個鬧事的人。

先是對那些鬧事的人的問話:

你們為什麽要去挑釁傅小司?

有人給我們一人五百塊,叫我們負責去鬧場子就行。給你們錢的人是誰?

不知道,電話裏是個女的。錢是放在我們住的樓下信箱裏的。不記得電話號碼?

不記得,每次電話號碼都不一樣,應該是換著公用電話打的吧。

……

而對於傅小司和遇見的問話,一直圍繞著“陸之昂去了哪裏”來進行。說了無數遍不知道之後,警察也問煩了,撂下一句“拘留二十四小時”就出去了。

傅小司和遇見從拘留所裏出來,一跨出大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等了一整天的立夏和段橋。兩個人的眼睛都紅紅的。

其實,四個人的眼睛都布滿血絲。

遇見被段橋緊緊地抱在懷裏,脖子裏是他流進來的滾燙的眼淚。遇見聞到段橋頭上熟悉的味道,眼淚就忍不住地流了下來。而立夏,站在傅小司的麵前,看著他頭上還沒有及清理的髒東西,看著他被髒水濕的西裝發出惡臭的味道,立夏覺得比有人在拿刀捅自己都難受。

傅小司看著立夏,眼裏淚光慢慢地浮現出來,他哽咽著說,我也好想抱抱你,可是,我太髒了。

浴室裏一直響著嘩嘩的水聲。

立夏看了看表,已經洗了兩小時了。立夏走到浴室門外敲門,可是裏麵除了水聲什麽聲音都沒有。立夏心裏發慌,聲音顫抖地問,小司,你在幹嗎?

沒人回答。

小司?

那些曾經在腦海裏留下的種種畫麵在一瞬間浮現出來。立夏嚇得踢開了門。

眼前,傅小司蜷縮著蹲在牆角,抱著膝蓋,手中的花灑一直往外噴著水。

傅小司抬起頭,是那張記憶裏十六歲時的臉,像個受傷的孩子一樣,他喃喃地說,洗不幹淨了,太髒了。

洗不幹淨了。

太髒了。

立夏靜靜地關上門。兩行眼淚流下來。

回到工作室的房間,手機震動起來。

立夏,我是七七。

嗯。七七,什麽事?

小司的事,我剛剛看新聞了……

七七,我好想哭……

立夏……你現在可以出來和我談談麽?

改天好麽?現在我想陪陪小同。

最好就今天吧。因為也是關於小司的事情。

什麽事?很急麽?

嗯。也算比較急吧。因為我現在肚子裏,有傅小司的孩子。

第二部分 2003夏至·蘆葦·短鬆岡(1)

那些盛開在記憶裏的夏天,

在年華裏撒落了一整片的花朵。

所有的歌聲都在一瞬間失去音符,世界從此喪失聽覺。

所有的色彩都在一瞬間褪去光澤,世界從此失去視覺。

而你依然站立在安靜的黑白映畫。

那些匆忙跑遠的歲月,

它們又重新回來了。

可是匆忙跑遠的你,

卻從此消失在我的世界。

他們說的那些傳奇,

是你麽?

他們講的那些故事,

是你麽?

那些香樟的陰影裏銘記的眼淚和年華,

是年少而衝動的我們麽?

2003夏至蘆葦短鬆岡。

咖啡吧裏,七七坐在一個安靜的角落裏,靠著街邊的落地窗。看到立夏走進來,她站起來朝立夏揮手。

眼前的七七年輕漂亮,而立夏在坐下來的時候,甚至都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感覺。腦子裏還是回蕩著電話裏她最後的那句"我現在肚子裏,有傅小司的孩子"。這句話像是魔咒一樣,瞬間將立夏的聲帶剝奪,張著口,卻無聲發出任何聲音。

在張了好多次口之後,那一句"是……什麽時候的事情"突兀地出現在空氣裏。立夏自己聽到都覺得可笑,完全像是另一個人在說話。"是什麽時候的事情?"這句話仔細想來都讓立夏覺得肮髒。

"就是在《嶼》的第三本畫集首發式的時候,那個時候你提前去了武漢,那天晚上正好我找小司喝酒。他因為正在為抄襲的事情煩心,所以就喝多了,"七七低著頭,也聽不出話裏是什麽口氣,"而那天……我也喝多了,所以,後來就一起去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