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夫君惹不得

第079章 明知故問

第079章 明知故問

“嚇?!”

猛地縮了脖子,殷荃當即閉了嘴,陷入沉默。

“都下去。”

清冽聲線再次自頭頂上方飄入耳中,她心中一驚,條件反射般將腦袋從書簡後冒出,嚷嚷出聲:“為什麽讓她們都下去!她們就待在這裏挺好!”

沉默不語的朝她睨過去,夏侯嬰神色幽幽,黑眸間清光沉沉,眉宇間仿佛生出一抹陰翳,不怒自威。

“呃……”唇瓣微微張開一條幾不可見的細小縫隙,殷荃一瞬不瞬的盯住那雙深不可及的幽黑眼眸,一時間竟僵直在圓凳上,動彈不得。

心中哀嚎不止,她緊張得舌頭不停打結,半天也沒能吐出一個字。

眼看這一站一坐的兩人開始幹瞪眼,不說話,原本侍奉在近旁負責教導殷荃的桂嬤嬤和春芽也是雙雙定在原地,想退不能退。

端王的命令固然要聽,可……這殷姑娘到底是未來的端王妃,同是不能得罪的主兒。況且,兩人在府上逗留的時日也不短,自是知道王爺對這位殷姑娘用情匪淺。

如是暗忖著,宮婢二人雙雙在心底發出一聲幾乎一模一樣的嗟歎:為人奴仆,難呐……

掌心逐漸被冷汗浸濕,被殷荃捏在手中已然有些泛黃的《女則》封麵生出一絲褶皺。

咬了咬唇瓣,她眯起美目,忽就將雙手向前一推,道:“都出去。”

聞聲,兩名宮婢立即如蒙大赦,匆匆施禮後便忙不迭的消失在西廂房內,更無比貼心的將門從外麵關上。

望向那嚴絲合縫的門扇,殷荃皺眉。

桂嬤嬤和春芽……在某些事兒上還挺機靈……

思及此,她很快收了視線眯眼向上望,幹巴巴的出聲:“幹嘛?”

“今日在書房,你還有話沒說完。”輕描淡寫的蠕動了一下菲薄唇線,夏侯嬰邊說邊在她身旁坐下。

聽罷,殷荃扁扁嘴,右手托腮,左手開始擺弄起圓桌正中的赭色茶杯。視線專注而認真,似是對這茶杯生出了濃厚的興趣般。

房內沉寂,兩人誰都沒有先開口打破這片沉默,直至半晌後,才有一道不疾不徐的溫涼聲線緩緩響起:“幾日前我在朱雀大街先是遇著紅月樓找碴,再是遭人暗算,依我即將成為你端王妃的身份,區區一個青樓老鴇又怎敢與你作對與我為難?即便是受人指使,又有什麽人,膽敢對端王不敬?”

殷荃邊說邊用指腹摩挲著那弧度圓潤的光滑杯肚,視線始終停留其上,未曾挪去半分。

“當日,你與顧樓南同時出現,我原以為那隻是巧合,如今,我才終於想通。那些暗中加害於我的人,並非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他們的目標本就不是你,而是當朝國師……”

言及此,殷荃將手指抽離,隨即掀起羽睫望向身側那雙深不可測的幽幽黑眸,抿起唇角。

似是察覺到她朝自己投射過來的視線,始終麵無表情的夏侯嬰挑了眉梢,垂眸回應她的目光。半晌後,方才蠕動了一下嫣紅薄唇,溢出四個字:“尚且合理。”

言罷,他頓了頓,繼續開口:“你所發現的,應當遠不止於此……”

望住他清光熠熠的狹長眸子,殷荃沉默了片刻後掀起唇角,輕笑出聲:“明知故問,可是會遭雷劈的。”

“你在詛咒你的未來夫君?”麵無表情的望向那雙彎如新月般的秋水剪瞳,夏侯嬰不著痕跡的蠕動了一下菲薄唇鋒,黑眸幽冷,言語間卻徑自染上了一分戲謔。

“怎麽會……”唇角愈發上翹,殷荃支著下巴朝他湊了湊,繼續道:“你監視國師府的時間比我長,必定比我知道的更多。再者,許多事,都隻是我的推測,並無確實證據……”

“所以,你來找本王,目的便是確認。”不著痕跡的將她尚未說完的話給接了下去,夏侯嬰微微挑起的眉梢忽就放平,神色間也流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欣賞和讚許。

湊在近處瞧著那雙忽如冰雪消融般的幽黑雙眸,殷荃怔了怔,就連原本微微閉合的嬌嫩唇瓣也跟著一並裂開一條縫隙。

怎麽覺得,他的神色與方才有些不同了……

心底忽而湧現一股前所未有的奇異感覺,她一瞬不瞬的望住眼前那張棱角分明卻線條流暢如天人一般的清絕容顏,腦中遽然一白,方才不斷由四肢百骸攀爬凝聚的思緒忽就朝四下散落了開去,再尋不到半分痕跡。

沉默半晌後抿唇,殷荃眉心微擰,聲線低沉:“顧樓南可是四大山莊之一的重樓山莊少莊主?”

“竟能查到此處,本王真有些小瞧了你……”並沒有直接給出肯定或是否定的答案,夏侯嬰隻掀了薄唇一角,清光流轉的幽深黑眸內讚許更深,仿佛有一抹迷蒙如初夏薄霧般的氤氳之氣籠罩其上,一霎聖潔如謫仙,隻是看著,便足以令人晃了眼。

“真被我猜對了?!”

“很接近。重樓山莊莊主顧雲霆的身體狀況這些年來每況愈下,如若不出什麽意外,那少莊主之位,理應由顧樓南繼承。”不待殷荃話音落定便再次出聲打斷了她,夏侯嬰神色淡淡,雖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模樣,可眉宇之間的清冽之氣卻已散去不少。

“意外?”擰了眉心,殷荃反問,緊接著連珠炮似地不斷向夏侯嬰拋出了更多問題:“莫非顧家不止他一個兒子?或者,他不是長子?想來也有些奇怪,他放著好好一個重樓山莊大公子的身份不要,為何偏偏要來當這個國師?以他們重樓山莊在江湖上的地位,豈不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他腦殘麽……”

前麵聽她一個人自言自語般嘮叨了那麽多,此刻突然聽見“腦殘”二字的夏侯嬰神色陡然變了變。

盡管他並不清楚這怪詞兒究竟是什麽意思,可憑借著她方才的語境,他也能猜出個七八分。

抿直唇線,他握拳擱在口鼻前,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咳。

明日宮中見了國師,似乎可以將這詞兒物盡其用……

心緒飄的有些遠,就在此時,耳中忽然傳入了“私生子”三字。

眉梢微動,夏侯嬰望向殷荃,後者也正一副格外認真的模樣朝他看過來:“不是吧?他,真的是個私生子?!”

眉心正中微微擰起一個幾不可見的結,夏侯嬰抿抿唇,答:“並非私生子,庶子罷了。”

聞言,方才還頗有些激動的殷荃“哦”了一聲,悻悻然將稍稍前探的身子縮了回去。

驀地,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般忽又來了興致:“小嬰嬰,你可知顧樓南或是那四大山莊與聽海樓之間有什麽關係?”

並沒有立即回應湊到近前的殷荃,夏侯嬰隻麵無表情的伸手取過一個茶杯,倒了杯水遞到她跟前,緩緩蠕動起了菲薄如蟬翼一般的唇線:“你說了這麽多,不覺得口渴麽?”

見狀一愣,殷荃伸手,卻又在半途停住,眉心皺了皺,歪頭盯著他瞧了半晌後騰地站起身,低吼:“夏侯嬰!你是在嫌棄我話多嗎?!”

似是全然未曾聽見她的吼聲般,夏侯嬰隻慢條斯理的收起了手腕,將茶杯送到自己嘴邊,在那雙薔薇色的菲薄唇瓣即將觸及杯沿時忽就頓住,挑了眉梢朝她望去,黑眸間一霎便染了幾許意味深長的顏色。

“你不渴,本王倒是有些渴了……”

未及他說完,忽有一隻手掠了過來,作勢要搶那赭色茶杯。

“你倒給我的!”

“禮法學的如何了?”無視不斷揮舞爪子抓撓過來的某人,夏侯嬰黑眸微眯,幽幽然垂落視線在她身上,菲薄唇線那嫣然誘人的薔薇色看上去格外邪惑,卻邪惑的致命。

聞聲,殷荃猛地直了身子,更“蹬蹬蹬”向後連退數步,最後轉過身背對著他。

“我現在不想看到你!你麻溜的……”不待她說完,後背忽而一熱,頭頂上方也有一抹不輕不重的力道緩緩壓下,直令她一怔,半晌後方才將那句沒能說完整的話幽幽補完:“滾?”

“夏侯嬰你別以為你這樣我就能……就能被你的美色蠱惑啊!我活到這麽大,從來都沒學過那些東西!你們男子倒是無所謂,尼瑪你到底有沒有見過那些個《女則》《女訓》到底有多少卷啊?!兩樣合起來漫說是一個成年男性,就是十個成年男性都不在話下啊!”

似是壓抑了許久一般,殷荃邊吼邊轉身揪住夏侯嬰的雙襟,卻見他唇角微勾,清冽如水一般的幽黑雙眸間似乎含著一抹似笑非笑的情緒,一時間眸光深深,令她愈加惱火。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攥著他前襟的雙手晃了晃,殷荃踮起腳尖,仰著腦袋皺眉瞪他,滿目不悅。

“你笑什麽我是很嚴肅很認真的在跟你說啊!你笑什麽?笑……呃?!”

突覺視線一暗,唇上一軟,她愣住。

什麽情況?!

什麽情況?!!

美目瞪圓,殷荃隻覺腦中一白,耳內轟鳴不止,仿佛有數列火車呼嘯而過,一霎便使她淩亂。

“不學,若是在大典當日出現什麽紕漏,便是玷辱皇室的大罪。”並沒有在那雙水嫩嬌唇上輾轉太長時間,夏侯嬰很快便鬆開了她。

“玷辱你妹……”眯眼,殷荃小聲咕噥了一句,繼而推開他,朝那堆放著書簡的長案走去。

“你看看,這就是你要我看要我學要我背的東西。一個女子是否德行兼備賢良柔婉,全憑你們男子一句話。不覺得太荒謬太可笑麽?”說著,她“啪”一聲將手中的書簡丟下,比湖水比星空更澄澈更璀璨的眸子裏一霎溢出層層寒光,竟有些懾人。

“學不好便是玷辱皇室?我之於這西涼皇室而言,恐怕連一塊砌築城牆的石磚都不如,又何來玷辱一說?”挑了眉梢,殷荃抿唇望向夏侯嬰,眸光直接。

始終一言不發的站在原地,夏侯嬰並不回避那雙頗有些咄咄逼人的透亮美眸,卻也並沒有表露出任何肯定亦或否定的神色。

心念微動,他望著她,負於背後掩藏於寬闊袖口內的雙手正在一寸寸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