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藏劍山莊》殺青了，舒子亦終於有了時間去看看藍鳶——
她已經住住院半個月了。
去醫院時正是早上，灑水車經過，路邊植物的葉片上被撒上晶亮的水珠，她坐在車裏，微微搖下一點車窗，看著外麵湛藍的天。
微風拂麵，吹亂了她的短發。
她剪頭發了。
舒子亦把玩發尾，已經無比習慣現在的樣子。
《今夜》上映後，她也跟著水漲船高，現在儼然是要往國民初戀發展的勢頭，手上的資源也越來越多，她凡事都喜歡親力親為，可如今幾乎有些忙不過來了。
吳晶晶不知道是趁了自己的勢還是趁了嶽行龍的勢，也在娛樂圈慢慢立穩了腳跟，當然，更有可能是從藍鳶手中流出的資源太多，零星半點都夠大家分的。
“你就在這兒等我吧。”到了醫院門口，舒子亦跟司機囑咐。
就是因為太火了，現在同事們連出租車都不讓她坐了……
她沒有去大廳，直接從外麵的電梯上樓。
舒子亦在病房門口站了一會兒，來往的護士已經習慣在藍鳶這兒看到各式各樣的明星了，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
她深吸一口氣，輕敲了敲門。
“請進。”
剛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藍鳶的助理在幫她整理別人送來的禮物，上到珠寶首飾，下到果籃鮮花，舒子亦看著自己手上的kindle，突然覺得有點拿不出手了。
“喲，大忙人啊。”藍鳶臉色不好，也沒有化妝，看上去嬌嬌弱弱的，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別揶揄我了。”舒子亦笑笑，在她旁邊坐下，“想著不能空手來，就給你帶了這個，裏麵買了幾本我喜歡的小說，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她們二人明明相處的時間不多，但現在說起話來竟如同舊友。
如果藍鳶沒有生病的話，她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這一天，不得不說是造化弄人。
“謝謝。”藍鳶接過kindle放在床頭，明顯和其他人送的禮物待遇不一樣。
她應該是喜歡的吧，舒子亦鬆了一口氣。
“怎麽你看著比我這個病號還不開心？”藍鳶察覺到她精神不是很好，多嘴問了一句。
舒子亦顧左右而言他，“是嗎，可能是昨天沒睡好吧。”
藍鳶明知她在說謊，卻也懶得再問。
兩人說了些最近發生的趣事，舒子亦還是憋不住話，悶悶地開口：“高俊安……最近這樣拿你炒新聞，你不會不開心嗎？”
藍鳶忍笑看她一眼，過了一會兒才輕啟薄唇：“如果你的小男友拿你炒新聞，你會不開心嗎？”
大家還不知道他們倆的現狀，舒子亦也沒有往外說，但聽到小男友三個字還是不免一怔。
“他不會拿我炒新聞。”
“我是說如果。”
舒子亦認真地想了會兒，小臉皺起，像個操碎了心的老太太，她沉吟半晌，“不會。”
藍鳶嬌俏地看了她一眼，“那不就成了。”
舒子亦正想跟她說說她和唐白的事，想問她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可還沒來得及開口，藍鳶硬是說什麽“女明星的時間就是金錢，等你躺到這就知道了”，強行把她趕走了。
可是我推了一天的工作就是為了來看你啊。舒子亦無奈。
“那我過幾天來看你。”
“嗯。”藍鳶應著，憋著半句話沒有說出口。
等過幾天，自己不知道還有沒有活在這個世界上。
舒子亦回了家，第100次想把唐白從黑名單拉出來，又第100次忍住。
丟丟說得對，這種事，不該自己來做。
既然他什麽事都不想告訴自己，既然他那麽灑脫，好像她隻是個可有可無的掛件，那她也不要再耿耿於懷了。
舒子亦打著赤腳走在地板上，今天她沒有工作，也沒有事情做，正好下廚做做飯。
本來想按照食譜做個紅燒肉，但夢姐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打死自己。舒子亦在冰箱裏翻了一會，看向櫥櫃裏的小鍋。
不然就吃火鍋吧，反正自己學藝不精，隻能做做這種不要水平的。
說幹就幹，她拿來藍牙音響，一邊聽歌一邊動手做火鍋。
清湯鍋底放一塊薑，小蔥不切，打成一個結扔進鍋裏，從肉丸和肉片開始下鍋，舒子亦搬了把椅子坐在廚房，鍋裏開水煮著，她細嚼慢咽地吃著。
剛下了粉絲下去，音響放到了一首節奏比較快的英文歌，舒子亦聽了一會兒覺得頭昏腦漲，趕緊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拿起手機準備換首歌。
“夢姐來電”
她皺眉，關了音響接起電話。
“我跟你說件事，你做好思想準備。”
“嗯，什麽事。”舒子亦並沒把夢姐的話放在心上。
“藍鳶死了。”
什麽！？
耳邊頓時響起一個炸雷，她踉蹌一步，差點沒站穩。
鍋裏食材放多了，現在水一開，清湯冒著泡泡“咕咚”往外淌。
湯滴到腳上，燙得她一驚，眼淚這時才落下來。
“媒體待會兒就會放新聞出來，你……別太難過了。”夢姐知道她上午還在藍鳶病房，活生生的人說沒就沒了，一時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嗯，掛了。”她帶著哭腔，幾乎有些講不出話來。
火鍋裏的粉已經煮熟了，膨脹得整個鍋裏都是，水越漫越多，灶火閃爍著，明明滅滅。
藍鳶的葬禮在兩天後舉行。
現場滿是花圈，哀樂沉沉，聽得人更加悲傷。
舒子亦一身黑衣，頭上戴了一頂黑色禮帽，沒有化妝，在一眾明星中不甚打眼。
可人們又總是忍不住將目光集中到她身上。
清瘦的女孩始終看著自己的腳尖，眼裏彌漫著水光，本來就小巧的臉現在更加消瘦了，顯得有些憔悴。
其他明星大多都打扮了一下，有媒體的鏡頭拍到還會進行一下表情管理，隻有舒子亦，自始至終連頭都沒有抬起來過。
葬禮持續到晚上6點，眾人陸陸續續離開，除開藍鳶的家人，隻有舒子亦和高俊安還跪在靈堂。
藍鳶的遺照用的是她剛曝出癌症新聞的時候，國內最好的攝影師為她拍的一組照片，這裏選了其中一張，照片上的藍鳶披散著長發，眼線飛揚，清晨，朝陽正好落到她琥珀色的眸子裏，好像一盞永不會熄滅的燈。
“藍鳶，他就在你麵前，你看到了嗎？”她看著跪在前麵的高俊安，在心裏說。
舒子亦站起來的時候腿腳已經麻了，跌跌撞撞走了好幾步才緩過來。
“叔叔阿姨。”她柔聲對藍鳶的父母說，“二位節哀，我先走了。”
藍家父母眼淚都哭幹了，但還是有禮地向舒子亦道謝，說是要送送她，被她婉拒了。
走到門口時，舒子亦不禁回頭。
靈堂裏隻剩下藍鳶的父母和高俊安，光線有些暗淡，眼裏的景象變得模糊，眼裏倏然又泛起熱意，她抹了一把臉，在心裏說：
“好了，現在你最愛的人，都在這裏了。”
藍鳶逝世的新聞在各大新聞頭版頭條呆了整整一周，持續到快要9月，才慢慢被其他逸聞取代。
半個月前還在說唐氏集團董事長心梗險些喪命，上周聊著藍鳶紅顏薄命，現在人們打開手機，刷到的就是其他的新鮮事了。
這就是這個世界，快樂也好悲傷也罷，所有的東西都會被人忘記，有的新聞一開始還能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到再後麵跟人說起，他們都隻會輕蔑地道：“這麽老的新聞還拿出來說啊。”
舒子亦很久沒有關注電競圈的事了，有時候避無可避看到XD俱樂部或者唐白的字眼，都會下意識趕緊刷過去。
他過得不好，她知道。
可是他為什麽不來找自己，自己的微博在這，人也在這，隻要他想，她還能跑不成。
“姐夫就是被你寵壞了。”
她想到丟丟的話，垂眸，動身去趕下一個行程。
“你真的不接這部戲？”夢姐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知道這是誰投資的嗎！”
“唐中宇啊。”她慢慢吐出這個名字，總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
夢姐往椅背上一靠，斜著眼看她，說：“那幹嘛不演，他們家投資的電影，你看看有那部撲了？”
“夢姐，我在想，我現在做的事是不是都是錯的。”
“我本來可以隻演戲，當個好演員，可我卻想跟別人爭，跟別人賣弄心機。”
夢姐雖然很想說如果她這都叫賣弄心機，那其他人豈不是全都堪稱秦儈了，但對上舒子亦認真的表情，她止住了話。
“手裏的行程到年底就沒有了，到時候，我們看有沒有話劇能演吧。”她不是一時興起，她是真的認認真真想了很久。
既然不知道未來要做什麽，那就專心演戲，好好沉澱自己。
吳晶晶接了幾部大IP，開始大肆發通告，什麽“憑借出色的演技征服導演”，“性格非常貼近女主角”、“就是九百萬玩家心中的容焉”。
出色的演技，意思是被她擠下來的舒子亦演技就略遜一籌咯？
工作室的同事氣壞了，說隻要舒子亦一句話，馬上把手裏的東西曝光，把她給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舒子亦卻總說等一等，這一等，就等到了現在。
“行，你想演話劇就演，不過這個吳晶晶，不把她整死，我叫你一聲姐。”夢姐拿起手機準備跟工作室的人知會一聲。
“等等，這個新聞是什麽時候發的？”
夢姐看著全網大版麵的“吳晶晶和製片人不得不說的那些事”以及“嶽行龍公司或將因為逃稅問題被徹查”，陷入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