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劍集

第二百零八章 聽濤山莊

蒙山位於四川省邛崍山脈之中,東有峨眉山,南有大相嶺,西靠夾金山,北臨成都盆地,青衣江從山腳下繞過.立足峰頂,仰則天風高暢,萬象蕭瑟;俯則羌水環流,眾山羅繞,茶畦杉徑,異石奇話,足稱名勝。

女人是新的好,朋友還是老的好。蒙頂甘露就是最老的茶,也是一個愛喝茶的人最好的老朋友。

陸血情愛喝茶,更愛交朋友,所以他每一年的白露之後都會去蒙山的聽濤別院喝一個月的茶,會一會朋友,不論是新朋友還是老朋友。

今天剛好是白露。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聽濤小院,就在蒙山之巔。

聽濤,聽到不是Lang濤,而是雲濤。

居山之高巔,俯視半山雲海飄渺,聽萬裏驚濤,這就是一個人的大胸懷,若沒有足夠的眼界和胸襟,住在這樣的大氣魄之處,隻怕是魂為之奪,氣為之餒。

那是一座依著山勢而建的園林,被籠罩在一片青碧的光影中,山澗小溪穿過園林,蒼鬆夾道,幽靜絕俗。

驟眼望去,除了青碧的山色、繚繞的白雲外,似乎便再也瞧不見別的,但你若在夾道的蒼鬆間緩步而行,你便可以瞧見有小橋曲欄,紅欄綠板——你便可瞧見三五玲瓏小巧的亭台樓閣,掩映在山色中。

這亭台樓閣看似尋常,可這裏麵每一根木頭、每一塊瓦都是從江蘇瘦西湖用馬車一步步運到四川的,再雇請挑夫一步步挑上山巔,所以彌足珍貴。

清晨,還隻是清晨,太陽還沒爬上山,哪怕是住在山上的人也還沒看到太陽。

這樣的別院裏、這樣的清晨。

陸血情愜意的打了一個哈欠,在自己柔軟、舒適的大**醒來,他的床足足可以躺下十個人,一個成年的女人,但現在,這樣美麗清晨,他隻是一個人打著哈欠起身。

他並不習慣和別人在一張**睡覺,哪怕這個人前一刻就睡在他的懷裏,當他想要睡覺時,她便必須要離開,拈花公子最多情。

陸血情用力的拍拍自己的腦袋,他的宿醉仍未醒,隻覺得頭疼如裂,刀割一般的頭痛,可偏偏下身卻衝動躍躍。

他昨天不過才喝了二十斤竹葉青而已,今天頭就痛得恨不得一刀把腦袋砍下來。

“不要再敲了,再敲頭就掉下來了。”

突然,除了陸血情外空無一人的大房間響起了人聲。

陸血情的聽濤山莊外設有三十六道暗樁,莊內有七十二道明卡,每一道樁卡裏都是一個高手,殺人的高手。

所以無論是什麽人,都不可能想毫發無傷的闖進陸血情的酣睡軒,陸血情相信他們,才會允許自己喝醉,醉的一塌糊塗。

可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現在就有這麽一個人完完整整,毫發無傷的站在了陸血情的麵前,帶著一絲溫和親切的微笑。

“看來我實在是喝了太多的酒,居然看到了一個不可能看到的人。”陸血情懶洋洋的拉了拉自己胸前潔白的內衣領子,似笑非笑的看著來人。

來人笑道:“可惜你看到了。”

“不錯,我看到了。”

陸血情看到的這個人漆黑的頭發垂到胸前,隻斜斜的束著根布帶,身上被著件寬大的、猩紅色的長袍,當胸繡著條栩栩如生的墨龍,衣袂被風吹動,這條龍就仿佛在張牙舞爪,要破雲飛出.他兩頰雖已消瘦,甚至還長出了一些青渣,但遠遠望去,仍是那麽斯文,那麽高貴,就像是位上古時溫潤如玉的君子,讓人忍不住想去親近他。

他的身上帶著一股濃鬱的香味,是**的香氣,這本是秋天,本就是**該盛開的季節。

這個大大的房間裏也擺滿了**,秋天的**,將天地間充滿了醉人的香氣。

就在這房間的地上鋪著條出自波斯名手的毯子,最起碼值三千兩,毯子上原本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鮮果,不過已經吃的差不多了,還有一大盤已蒸得比胭脂還紅的螃蟹,十七八個醉倒在各處的酒瓶子。

陸血情身上穿上了比風還柔軟的絲袍,又自顧著倚在三四個織錦墊子上,麵對著白雪,做了個請的姿勢,隨手又取了被葡萄酒,他的舌頭永遠需要浸在酒杯裏。

零亂的床單,淡淡的腥味,還有一地瘋狂的酒瓶。

他正是白雪。

白雪皚皚的白雪。

陸血情看的眼睛都似乎發直了,他說道:“江湖傳聞你已經死了,死在橫斷山脈的萬丈深淵之下”

“我還沒死……”

這話說的溫柔和自信。

白雪歎道:“看來拈花公子的確是拈花公子,日子過得一定是不錯。”

陸血情道:“這世上美好的事物實在太多,而人生又太過短暫,如果這樣還不知道好好珍惜每一日,那豈非太過愚蠢。”

這實在是至理,可惜,懂得這個道理的人實在太少,而能夠做到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陸血情道:“世人不知,世人愚昧,但閣下一定是懂得。”

白雪喃喃道:我真的懂嗎?我懂什麽?我真的懂嗎?

陸血情一口飲盡杯中酒,突然道:“我聽說陽春又出現了。”

白雪道:“是。”

陸血情道:“而且他還想殺了你?”

白雪搖頭道:“不是。”

“不是?”陸血情上下打量了一番白雪,忽然道:“看來江湖傳聞畢竟還是不可信。”

白雪道:“的確不可信。”

陸血情道:“看你穿成這樣實在不可信。”

白雪冷笑道:“是我要殺了他。”

陸血情瞪大了眼珠子,失聲道:“天哪,你居然要殺陽春?這實在是……”下麵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白雪替他說了出來:“實在是和愚蠢的世人毫無分別。”

白雪張張嘴,苦笑一聲,想要再說什麽,可突然身子一軟,軟軟的軟倒在地。

“你怎麽了?”陸血情快速扶住白雪跌倒的身子,忽然發現自己雙手沾滿鮮血,火紅的鮮花盛開在白雪墨黑的黑袍上,如一朵朵櫻花,十二月的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