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獵王權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然而當四騎經過那小山腳下,那城堡的大門開啟,一行百多騎就從其中衝了出來——城市之間的騎兵訓練和調動,也並不算是什麽問題,隻是這一群卻看來不像,策馬從山上狂奔而下的勢頭,格外惶急。︽,塵煙鼓動,把躲避一旁的幾個人幾乎蓋成了土人,氣得女騎士不由高聲咒罵!

不過麵前塵煙散盡,老騎士目光在那遠去的人馬上停駐了一會兒,忽然開口:“走,去看看出了什麽事。”

“老師!老師!”

“算了吧,沒有意義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了,他什麽時候會放棄這種機會了?”

“師母大人拎著那個大鍋瞪著他的時候啊?”

“可現在師母大人都已經被召喚到神的身邊,我們用什麽辦法攔住他?”

“沒辦法……”

“他經常這樣?”

“隻要是軍事行動,奧蘭老師就會想要看一看,了解一下各地的士兵的戰鬥力,就算是幾個稻草騎士殺盜匪……你怎麽會在這裏?”

女騎士轉過頭,隨即不但瞪大了眼睛,連紅唇也張得老大……顯然忘了自己此刻是在奔馳的馬匹上,於是塵灰立刻就給了她一點兒教訓,讓她險些咳嗽得從馬上掉了下去。

女騎士的失態其實並非個例,其他兩個騎士也在回頭瞪眼,看著那匹瘦弱的牡馬輕鬆地跟在他們的半純種戰馬後麵,跑得一身輕鬆——戰馬和駑馬的速度本應相差一半以上,那是天生的資質決定。即使是負重不同也不可能更改,隻要不超過某些界限。馬匹在最開始的幾個沙漏刻度裏的奔馳速度是無關重量的。但那匹怎麽看都沒有多少血統的馬兒蹬踏著比戰馬短了一尺的腿,卻緊緊銜著幾個騎士的身影。一尺不落。

這究竟是什麽魔法的作用?

確認那匹馬身上的魔法波動對幾個騎士來說並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這尷尬的沉默一直持續到他們重新追上那位老騎士,才大體確定那匹馬身上什麽魔法都沒有。而疑惑並沒有因此消減,反而更多出了無數。

是那種傳說中的外形拙劣卻有著優良天賦的變種馬匹?又或者是某種不為人感知的法術?這個家夥到底是被泰摩拉女神拂罩的幸運兒,還是深藏不露的貴族子弟?

又好像都不對……

幸好,策馬狂奔了不到半個沙漏,前方的喧嘩就讓他們暫時放下了這個難以得出答案的思考……老騎士策馬靜立在一處小小的坡道上,注視著其下淩亂的戰場。

其實也稱不上什麽戰場,雖然已經有了不少死人。

大路的中央。幾輛載貨的馬車,圍成了大半個的圓陣,馬匹已經卸下,圍繞著內部的一輛箱式馬車,十幾具衣衫襤褸的屍體匍匐周遭,血痕滿地。車陣之中十幾個身穿馬夫袍服的家夥各持武器警戒著外麵的一群盜匪。

說是盜匪,其實也沒有多少威脅……人數再怎麽大約也不到五十,身上穿著的破爛勉強可以稱之為‘甲’,實質不過是綁著木板和鐵片的麻布。手中的武器也就是草叉和打轂連枷,少數幾柄長劍和斧頭上也免不了鏽蝕斑駁,至於坐騎就更談不上,本身那一具具因為缺乏食物而黝黑削瘦的身體看上去不用刀砍斧剁。一陣大風就能刮刀——這自然也就是那些商人們能夠支撐到援軍到來的重要原因。

“饒命啊,饒命啊……我不是強盜啊,我隻是被他們抓來的啊……”

“各位騎士老爺饒命啊……我們也不想搶劫啊。但是兩位伯爵大人進行了一場領地戰爭,我們的收成全毀了。沒辦法……”

“我們家裏還有老人和小孩兒,等著吃飯啊……”

百多個騎兵蜂擁而至。圍成了這一片淩亂的最外層,對於‘盜匪’那些破爛轉杯而言木杆騎槍已經是淩厲的殺器,於是這幫倒黴的家夥轉眼間已經崩潰,最外圍的幾十個扔下了手裏的破爛武器跪倒在地,哭號求饒的聲音亂得像是幾百窩馬蜂。

所謂領地戰爭當然不是攻城略地的大戰,而是地方貴族之間的爭執——鄉下的領主老爺們可沒有那些大貴族優雅,怒火上頭聚集自己的騎士和私兵來一場大規模的私鬥並不算是少見的事情,甚至帝國的法律都允許——隻不過要求他們在一塊劃定的範圍內依照嚴格的限製進行。

毫無疑問這是個相當不錯的策略,當沒有什麽戰爭能夠令騎士和士兵們增添榮耀的時候,就用另外一種東西來滿足他們對於榮耀的追求。隻是對平民來說,這樣的遭遇幾乎等同天災——貴族們才不在乎田地、農場甚至一些倒黴的村莊是不是被劃進了戰場的一部分。可在這種夏秋之交,補種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失去了即將收獲的糧食,除了當強盜來拚死一搏之外,他們就隻有集體自殺一條出路了,如何選擇自然是理所當然。

“一群倒黴的農夫啊?真是人間慘劇。”灰發的年輕人草草掃了一眼眼前的局勢,輕笑出聲:“這是哪裏來的新手商人?對付這樣的雜碎居然還求援,是嫌死得不夠快嗎?”他帶了帶馬頭,轉向幾個騎士:“奉勸各位一句,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裏的好,不惹鬼神不招災。”

“膽小鬼!”女騎士冷笑:“就那麽幾十個強盜有那麽可怕?這裏可是有……”

她的語聲半途頓住,忽然明白對方意有所指……那些強盜當然是完全沒有什麽可怕的地方,他們已經與繳械沒有什麽差別,但這個灰發的家夥所說的意思,好像是另有什麽危險?

“你是說,這些城衛軍……”

“這幫城衛軍不是來救援的,是來趁火打劫的。那些農夫劫匪。本來就不過是個‘原因’而已,他們要做的可能就是連著這些匪徒和商人一起殺了。否則。光是一個衝鋒就可以把這些盜匪幹掉,根本沒有必要做出包圍圈。這是打算一網打盡一個不留的意思啊……”

老騎士緩緩開口,伸手拔出騎士劍:“我本來以為他們至多是勒索而已,沒想到還真是要下手了。小朋友,真是抱歉,把你也給卷了進來。”

灰發的年輕人微笑不語,卻也沒再撥馬離開。

因為逃走,已經有點晚了。

“你們幾個是幹什麽的?為何在這裏?我們懷疑你們跟這次的搶劫案有關聯,立刻扔掉武器,下馬受縛。跟我們回城接受審訊!”

十幾騎原本就遊弋在包圍外側的士兵反應很快,幾句話的時間裏已經逼近了坡道,確定眼前這四騎身上並沒有任何家族的徽號之後,立刻殺機大起,那當作畫皮得連串疑問還沒有結束,便已經紛紛舉起了手裏的弩機。大陸上關於弩弓的禁令已經發布了千年,即使是輕十字弓在大部分地方都是違禁物品,正規的城衛軍中也不例外,雖然這種對付中階騎士以下的敵人都有致命殺傷力的武器各個大中城市都會有所準備。但是非到了被圍城之類的緊張時刻,不會輕易交給士兵裝備。

正是由於如此,麵前這幾個明顯能力不足的家夥才如此有恃無恐——他們手裏的弩弓可不是那些軟趴趴的就算對手能力超出了他們,在十幾架弓弩的威脅中。也不得不乖乖就範。

“老實點,別想耍什麽花樣,看清楚了。我們手裏這可是出自魔法之城勃艮第的上好弓弩,鋼臂的上等貨。就算你穿著鎧甲,也照樣可以打穿……”領頭的家夥得意洋洋。然後就有個驚喜的發現:“咦,還是個女騎士啊?這下有樂子了……”

詞尾化作了半聲嘶啞的鳴響,因為女騎士甩手一揚,就把一柄小小的刀子釘在了他的喉頭,讓他手舞足蹈地從馬上一頭栽下。抽搐的屍體讓灰發的年輕人挑了挑眉頭。

擅長用飛刀的騎士,倒是頭一回見。

實際上那也算不上是普通的飛刀,說是某種變形的飛斧倒是比較切合實際,半圓的鋒刃寬有一掌,但投完之後回手一收,那刺穿了敵人喉頭的武器就又返回到了她手裏,再揚手,再收……刹那間就又有兩個不知所措的倒黴蛋從馬上一頭栽下,鮮血飛濺。

這個時候剩下的十個倒黴蛋才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這個時候對方的三人已經分別一夾馬腹,手中長劍如虹,戰馬嘶鳴間又是三個人或被穿心或被破喉,而且巧妙地借助死屍當成了盾牌,幾個城衛軍倉促之中射出的弩箭失了準頭,不是紮在倒黴的同伴身上,就是堪堪擦著幾人的鎧甲飛過,除了把一個騎士的罩袍刺穿之外就毫無作用。重型弓弩威力雖大,上箭卻更費事,一旦射出了箭矢就成了廢物,等到他們再想要拔劍的時候,敵人的馬匹已經竄進了同伴之間,投鼠忌器更難下手。結果就是在這短暫猶豫之中,十幾個騎士就剩下三個。等到他們魂飛魄散地大喊著想要逃竄已經根本來不及了。

轉瞬之間,生死了然。

灰發的青年沉吟不語,眼前幾個騎士的戰鬥力倒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雖然三個年輕人在力量上也不過就是中階騎士水準,但是這種距離之內對付有弓弩的對手,實際上對陣經驗遠比力量重要,這幾個人的臨戰的反應速度和對於馬匹的操控都算得上一流,尤其攻擊方式幹淨利落,極有效率,劍刃不是在咽喉就是直刺胸口,顯然是專為戰場廝殺使用,估計就算那個女騎士沒有魔法武器助陣,估計這十幾人也傷不到他們三個。

這樣的騎士就算說是金瑾花禁衛軍也不為過了吧?

這種沉吟在幾個騎士看來顯然也和嚇呆無異,幾個年輕人各自發出了幾聲嗤笑,便不再去管這個可憐的‘平民’。

山包那邊的敵人並沒有反應,倒不是他們毫無警覺,而是根本沒有時間——他們的攻擊已經開始,一群倒黴的‘強盜’們已經基本被屠戮殆盡。八十幾騎開始繞著彎子衝擊車陣。雖然那些商隊的保鏢和車夫也有不少武器,但是對手中的鋼臂弩威力極大。大車的車廂板壁像是羊皮一樣被撕成對穿,後麵的人幾乎避無可避。而他們手中用來應付強盜的幾支長弓,卻幾乎射不中那些騎著軍馬的士兵,於是不過片刻,二十來人的車隊就隻剩下幾個人還在據守,形式岌岌可危。

“老師,怎麽辦?”

“這種混蛋當然是不能留著的,不過……現在也隻能趕散了他們了。”

老騎士稍微猶豫,但回答卻仿佛隻是‘我們走吧’之類的一樣簡單。

也確實是簡單——因為女騎士隨手就從自己的腰間包裹裏麵抽出了一根魔杖——纖細的一握烏木,一枚明亮的紅寶石在其上鑲嵌。隨手一指,一點紅光就已經在那些城衛軍中炸開!

人仰馬翻。

原本耀武揚威的馳騁變成了向著死亡的衝鋒,暗紅的火焰將周遭二十呎內的一切引燃,幾個帶頭衝鋒的倒黴蛋瞬間連人帶馬成了‘緋焱騎士’,而周圍二十幾匹些沒怎麽受過訓練的馬匹更是瞬間一陣大亂!對於低階的騎士來說,魔法是跟神等同的存在,就算是有再多的數量也是枉然,所以等到第二團,第三團火球在他們之中次第炸裂時。所有騎手已經毫不猶豫的一哄而散,四下奔逃,隻留下二十幾個被火焰焚燒的倒黴蛋被摔在馬下,沒頭蒼蠅似的掙紮。最終化成一團團焦炭。

風把燒灼的惡臭吹過山崗,女騎士不由皺起眉頭,將頭扭向一邊。卻正好注意到那個灰發的小子鬼鬼祟祟的身影——那家夥卻正在將那些倒黴蛋的弩弓用鬥篷包成了兩大包,掛在馬鞍後頭。想了想,又摘了好幾把騎士的佩劍。全掛在腰間,不倫不類的模樣讓人發噱。

看到女騎士投來的視線,他又報以微微一笑,模樣古怪,於是頓時換來了兩個大大的白眼。而這番做派也讓老騎士眉頭緊皺,忍不住提醒,“那種東西雖然值幾個金幣,可是進不了肯德姆羅斯的。”

可是年輕人卻笑得更加歡快:“有您幫忙的話,至少應該不難?”

老騎士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隻是帶著一行人走下坡道,跟那支隻剩下了五六個人的商隊會合,一路往前。

商隊的老板是個中年商人,本來自忖必死的局麵卻又死裏逃生,自然是對這幾名騎士千恩萬謝,不過拿出了一袋子幾十金幣的謝禮被老騎士淡然拒絕之後,也隻能帶著車隊開始行動,幸好最先被幹掉的十幾個城衛軍留下的馬匹足夠替換他車隊上的損失,幾個人一人趕著一輛車,前進起來也不太降低速度。

不過上路不久,女騎士就離開了她的老師,氣勢洶洶的催馬來到那個灰發的小子麵前,一臉寒霜地冷哼:“到了肯德姆羅斯,你給我有多遠就滾開多遠,要是敢跟在我們後麵混進去,我就把你燒成烤豬,聽見沒有!”

年輕人眨了眨眼睛,一副根本沒聽清的神情,讓女騎士心中的怒火又高熾了一倍!幹脆催馬離開,再也不看那張曾經有些感興趣的麵孔!

倒是錯馬而過的時候,兩個跟在女騎士身後的年輕騎士看著那灰發小子的目光少了幾分敵視……倒不是什麽所謂的戰鬥中培養出了友誼,隻是這家夥自己作死,現在不管是女騎士,還是老騎士對於這個半路出現家夥顯然已經沒什麽好感,少了競爭的可能,他們自然也沒了敵視的興趣。

於是一路和平,不過兩個多沙漏後,這一行人已經進入了西肯德姆羅斯城。

四座肯德姆羅斯的建築幾乎如出一轍,都是依托兩道山巒建立的三道厚重城樓,而城市的居住地就在三道城牆之後,再往後就是一馬平川的田野和丘陵,沒有另外的城牆了)——四座肯德姆羅斯溢滿歲月痕跡的高牆之後,就是伊利裏亞的所在地,而伊利裏亞的城牆,實際上就是國王的內城罷了。

四名騎士過城門之前就與那商隊分開,不用在城門口慢慢排隊等待,而是直接走士兵專用的角門入城,穿過其後的街巷,在一條稍顯荒僻的小路盡頭,已經有十餘名全副武裝的騎士在路邊等候,見到他們到來,領頭一名全副武裝的騎士在馬上彎腰致意,抬起身體時,卻正好露出胸口那一朵碩大的金瑾花徽章。

花瓣為金色,外包三層的紋樣,這是金瑾花騎士高層的式樣。

他抬起頭,但是聲音中卻多了幾分的疑惑,“我聽說幾位一行是四人?”他小心問道,讓四人不由微微一驚?

然後轉過頭時,卻正好看見幾人身後二三十步子的地方,一匹溫馴牡馬慢慢踱步而來,馬鞍後掛著兩個碩大的包袱,而騎在上麵,麵含微笑,掛著幾把騎士劍的,不是那個一臉賊笑的討厭灰頭發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