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獵王權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那是……皇家戍衛……”

雷蒙德同樣也向那個方向上抬起視線,低聲自語。

雖然從未曾真正進入到帝國?軍隊的核心中樞,但三十年的軍旅生涯,讓他早就對於其中的種種秘聞了然於心,不需要再看第二眼,他也知道那些正在踏出光門的騎士們的就是傳說中的帝國皇家戍衛……無數的微光翻卷著,在那些人影背後組成招展的雙翼,讓他們被全身甲覆蓋的身體停滯在空中,恍如傳說中降臨凡間的天使。

皇家戍衛軍。

這個名稱並不出眾的軍團,由伊利裏亞的金瑾花騎士中,最為精銳的騎士組成。平凡的名稱或者並不能夠體現出它的內在,畢竟在帝選侯軍團消失之後的近千年間,他們無疑代表著帝國騎士的某種巔峰……即使長久以來,對於騎士等級的評測廢弛極大,但是皇室對於這隻軍團的甄選和建設卻從來不曾放鬆,他們中的每一個成員都至少擁有高等騎士的實力——距離大騎士僅有一步之遙的,貨真價實的高等騎士的實力,而且在精神力上,也有著出類拔萃的潛能。

他們之中的每一個,都不僅僅如普通的騎士一般精擅於劍術,還必須對於魔法有著相當的認知,以幫助他們使用魔法物品來對抗那些麻煩的對手,其中就包括法師,除此之外還有著年齡上的苛刻要求——雷蒙德對此知之甚詳,是因為他年輕時也曾經有過一次機會成為其中的一員,但卻由於劍術和年齡的問題而失之交臂。

這樣嚴苛的標準讓這支軍團一直人數寥寥。據傳在曆史上最強盛的時期也從來沒有超過三百名。他們是皇室的最後一道防線,但傳聞中也

沒有想到。那群叛黨的觸須,已經伸到了這種地方……究竟是假傳命令。還是利用了某種魔法來進行控製?又或者……但無論如何,對方的力量都已經是超乎想象的巨大了,而自己這些人,唯一的希望就隻能是眼前這個神秘而強大的年輕人,如果他能夠將那位侯爵夫人帶走那麽一切也還有挽回的餘地,否則……他看上去完全不可能會讓自己殺死那個孩子。

肋骨的抽痛和劇烈的咳嗽讓他不得不重新低下頭,慢慢抹去唇角的鮮血,他看著那個人身周橫七豎八暈倒的同伴,不由苦笑。

思索這些。還有意義嗎?

這場劇目之中屬於他的時間已經謝幕,局勢早就已經不是騎士,或者什麽密探之類的凡俗可以左右的了,如今,這裏的大部分人唯一能做的,就隻有作為旁觀者,徒勞的觀察著一切的發生。

不過顯然不是所有人都有這位老騎士一樣的覺悟。

塔希媞眯起眼睛注視著天空中那個閃耀的光環,雖然剛才那個人已經說出了可能發生的事,但當這一幕真正出現在眼前時。女騎士還是不由深吸了一口冷氣——尤其是注意到在那些一個個躍出了空間的,身穿著鎧甲或者長袍的身影之後,還有著一件古怪而巨大的東西。

那東西的外形看起來像是一大塊的金屬,打造成不規則的尖銳棱錐。棱角分明的邊沿在夜空中閃動著微黯的紅色光澤,但在加持了秘法視力的存在眼中,它就明亮得令人炫目——魔法的造物上擁有如此光澤。幾乎是女騎士生平僅見!

這些法師們作為增援,顯然不可能帶著一件無用的東西。最合理的猜測,就是它是一件魔法武器。而從它懸浮空中的樣子判斷,很可能是類似魔像一類的東西……不過通常的魔像如果要飛,應該會帶著一雙翅膀——即使是傳說中的龍魔像也不例外,因為屬魔像往往重量驚人,以魔力長久地供給飛行術來支撐如此沉重的物品,對於供給能量的法陣來說是個巨大的負擔。如果它無視了這一點,那麽就說明其能夠產生的能量足夠龐大,可以不計損耗。

二十個高階騎士,十二個法師,還有一件無法想象的魔法武器……這樣的規模,即使是正麵與一位大?法師相較,也未必就會落於下風吧?

心中的種種猜測讓女騎士不由轉頭,想從那個人身上求證些什麽。

但那人卻先一步開口——並不是向她,而是向那位劍聖:“喂,不是說有二十個法師嗎?”他抬了抬下巴,語聲的疑惑聽起來十足挑釁:“這裏好像隻有十二個啊?”

就算傳說中,每一個大?法師都是性格古怪的存在,但這家夥的表現,已經完全可以稱之為‘瘋狂’了吧?

塔希媞狠狠地咬著牙,費了很大力氣來抑製自己拔劍刺進那張可惡的臉,然後再質問他敵人的數量減少了有什麽不好的衝動——

然而,她不敢。

到了這個時候,她當然能夠想到眼前這個愛德華很可能就是那個愛德華……那個傳說中的,圖米尼斯的年輕大?法師。所以,別說是一劍刺上去,就連對於那個家夥怒目而視,恐怕也要耗掉她所有的勇氣。

但就算他真的擁有著大?法師等級的實力,難道就有把握可以對抗這一天空的敵人?

對於那個嘲諷的疑問,薩拉齊沉默不語……

當傳送門出現的時候,他心中未嚐沒有懷著一點得意,得意於援軍的到來是如此的訓誡,正好將對方堵在了包圍裏,如果對方會因此而開始逃竄,多少可以給他一點挽回顏麵的機會……然而此刻,那個人的笑容卻越發的愉快,而且薩拉齊能夠看得出來,這神色完全不似作偽,純粹出於自然。

十二個,或者二十個法師有多少區別?

對於一位劍聖來說是沒有的,如果兩人的位置相異,他隻會考慮如何逃脫……複數的法師能夠造成的破壞絕對不是數字相加那麽簡單。隻要配合得當他們往往可以發揮出兩倍三倍,甚至無法估計的破壞力。而現在還要加上那些戍衛騎士,他們也同樣是可以使用魔法武器以及道具的。

但眼前這個敵人對此全不在意。

或者說……那就是他的目的。

以一個強大的施法者的能力。他們早就可以逃走了,比方說飛行術,或者毀掉眼前這並不算堅厚的圍牆,但是從出現開始,他就未曾移動過一尺!

薩拉齊的心中忽然掠過某個猜測,堅如磐石的握劍的手也不由微微一抖。

並不是援軍來的有多麽迅捷,而是那個可怕的家夥,根本就沒有打算離開……到來的援兵,就是他新的獵物!

不會吧?

然而很不幸地……那個人。已經開始了。在空間的門扉打開的刹那,無形的心靈觸須已經擴展,包容了周遭半徑四百尺的範疇,扭曲,延伸,編織……最終化為他雙眸之中,如燈光一般的兩點銀輝。

巨大的金屬尖錐般的魔法器具上,刹那間擴展出碧綠的光澤,包圍了一百二十尺的周遭。

那是法術無效結界。而且顯然至少進行過法術升階以及擴展這兩種超魔法陣的增幅,至少可以讓五到六環的法術無法產生任何效果,通常而言,即使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大?法師。他的大部分攻擊手段也都局限在這個範圍之內,而七八環的法術無論是親自發動還是使用卷軸,耗費都是極為驚人。很少被用在第一輪的試探與牽製之中。

除此之外,十二名法師們的身上也已經各自做好了相應的法術防禦。減免能量傷害,防護箭矢。護盾,還有至少五六種觸發性的防護法術……心靈術士的目光掃過那些光澤,相應的記憶從心中浮起,然而,他僅僅隻是一哂。

那對於他而言,毫無意義。

“嗯,看來還不錯嘛,比那些雜魚強了不少……”

他輕聲開口,但與之相應的,是天空之上的悶哼,與尖嚎。沛然莫名的心靈力量沿著無形的觸須衝進三十二顆幾無防備的頭顱,與蘊含其中的某種力量纏繞著不住翻攪——地麵上在一刹那裏又陷入了驚駭的沉默,幾乎每一個人,都隻能瞪眼張嘴……如垂死的魚一般看著天空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家夥猛然蜷縮。

沉悶的爆鳴有些像是在敲打一隻爛木桶。

但那每一聲,都帶著一兩顆腦袋正在炸裂成衝天的血泉,飛行術的效果隨著生命的消逝而散逸,無頭的屍體石頭般地滾落!

直到剛剛為止,他們還是強悍而高貴的帝國騎士,但刹那之後便已經成了一具具五頭的屍體,這可怕的死亡景象甚至遠超出那迸裂的火球,恐懼像是一隻無形的巨爪,撕扯著每一個人的心靈,把他們推進一陣恍惚之中,因為增援的到來而剛剛聚集起來的一點希望刹那間就已經被碾壓成細碎的粉末,

隻有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不滿地感歎——雖然不是沒有效果,但畢竟預想之中的全體爆頭場景並沒有發生。尤其是十餘位法師,都不過是因為劇烈的頭痛而失聲慘叫,但潛藏在他們靈魂之上的魔能,卻最終還是銷蝕了心靈異能的威力。

看來,伊斯甘達爾的伎倆也不僅止於所謂的‘帝選騎士’。

“該死的……”天空之中殘存的騎士們顯然訓練有素,勉強地抵抗住腦中翻攪般的疼痛便開始從腰帶上抽出魔杖和卷軸,但在那之前,第二次的打擊已經從地麵而來……晶瑩的細小球體從愛德華的指尖飛出,越過幾百呎的距離時,已經膨脹成人頭大小的晶球,繼而轟然炸裂!數以千計的細小水晶霰彈一樣向著周遭噴灑**,而頭盔間不過數指寬的空隙成了騎士致命的弱點,慘呼聲乍起驟停,殘餘的騎士中又有幾個一頭從空中栽落!

而法師們身周的魔力護盾雖然紛紛展開,流竄的能量火花連閃,但那個敵人的攻擊顯然經過周密的計算——幾個法師的法術剛剛勉強構成就在這幹擾之下紛紛反噬,讓他們也加入了墜落的行列!

“見鬼,見鬼”一個法師高喊道:“你們聽見了嗎?”

叫喊聲讓周圍的幾個法師紛紛皺眉——在戰場上。尤其是在施法者之間的對抗中,最嚴謹的規則通常約束法師們的言語。因為他們的發聲需要被預留在任何一個可能以聲音驅動的法術上,而其他的言辭可能會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尤其是在與強敵的對抗中。

但那個法師似乎完全沒有停滯的意思,“你們沒聽見嗎?喂!”他尖叫,直到所有人向他怒目而視:“剛才那個嗡嗡聲!這不是魔法……看他的眼睛!”

作為領導者的法師磨著牙齒,他幾乎要認為這個家夥被某個魔法控製了,但是對方之後的話語卻又讓他猛然一驚!

嗡嗡聲,還有那個人的眼睛……即使是幾百呎的距離,即使是沉寂的黑夜,那兩點銀色的星輝也是如此明亮而冰冷。

“……心靈異能!所有人,意誌防護!”

他幾乎下意識的尖叫出聲。但喉結顫抖著克製住了,那個人的麵孔在視野中變得格外清晰……清晰到令他有些厭惡的程度——法師不顧之後會不會影響到咒語的效果,下意識地咬了一下舌尖,讓那麻木的刺痛來提醒自己這不是夢,而是自己運勢不佳——雖然從內心深處,他很認真的希望這不過是一個噩夢,至少可以夢醒。

實際上那不過是個傳言,在天霆大?法師塔被毀滅之後才興起的東西,有關於那個圖米尼斯的年輕法師……有人信誓旦旦的聲稱對他進行過很多的情報刺探。聲稱他使用的並不是法術,而是源自於幽暗地域中那些靈吸怪的技能,異怪們傳承的邪?惡之道賦予了他難以理解更難以防禦的力量……

伸手一握,讓手指上的兩枚戒指之中的防護法術各自發動。他立刻向那個人的身影伸出了魔杖。

真的是嗎?應該就是了吧……除了那個家夥,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沒有那麽倒黴吧?

腦中的疼痛和淩亂的思考讓魔網的流動分外晦澀,還沒有等到他潛下精神。那個人已經向他轉過目光。

“認識我嗎?”他問道。語聲輕微,卻穿過了兩者之間幾百呎的距離。回響在每一個法師的耳邊。這聲音是如此的古怪,以至於聽到它的刹那。好幾個法師都茫然地點了點頭,聽他繼續訴說:

“認識我別動、動的話就打死你。”

暗示……

法師的領導者狠狠咬住舌頭,任由血流出嘴角,但至少幫助他精神一清,沒有繼續沉溺在那洶湧而來的恐懼之中!努力鼓動著殘存的精神,他一頭紮向麵前那金屬的造物,高聲而含混的咆哮。

愛德華眉頭一皺。

法師剛剛的吼叫嘶啞低沉,卻分明不是無意義的咆哮——那聲呐喊其實十分清晰準確,隻不過用的是煉獄語……魔鬼的語言。

這個世界魔法的傳承繁複而紛雜,除了自我發展和創新,它的脈絡部分源自巨龍以及精靈,但也有些出自於外層的界麵,因此一個法師通曉精靈語和龍語,甚至天界語都並不奇怪,然而煉獄語和深淵語可並不是十分通用。

如果聯係到這幫家夥的來源……

心中思緒電轉,愛德華的指尖微動,心靈念控的力量便憑空而至,將那個法師的身體從那金屬上扯開!隻是即使距離被拉開,兩者之間卻多了一層聯係——濃稠的血漿從法師的五官噴湧如柱,無數滴血在空中懸浮飛舞,瞬間就將周遭的空間渲染成一片鮮紅!

一個人的血液怎麽可能渲染如此巨大的空間?

當然不是一個人的。

法師的血液不過是引導,無數的血漿正在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從那些小鎮上死亡的屍體,傷者,甚至是普通士兵的身體……當那聲咆哮滾滾擴展,一些士兵便開始失魂落魄,隨即拔出自己的兵刃,向著同袍胡亂揮砍!

慘號在四周飛揚,血液在空中匯聚……那暗紅的六芒已經隱約可見!

六芒之中,一個模糊的影子也在成型,但並非愛德華所知的那個堂皇身影,而是赤身**,與人類似,唯有頭頂上卻帶著巨大的彎角,他發出嘻嘻的冷笑聲,仿佛在與心靈術士對視。但一道血紅的暗影卻連接起了它與愛德華身邊,被女騎士抱著的嬰兒!

“汝,可知吾之名?”隱約的咆哮在空間裏回響。於是周遭的人群中頓時產生了一陣波動,士兵們莫名而恐慌地撲倒在地,用臉抵住地麵,低聲的呢喃匯聚成宏大的語聲:“千年皇帝,萬世主宰,既為吾之皇……”

這是什麽?

塔希媞驚恐的後退,險些將手中的孩子拋了出去,但是就在她看著那血線不知所措的時候,冷漠的聲音猛然占據了她所有的聽覺,將那可怕的頌唱一般的齊聲完全遮蔽!

“煩死了!”

僅僅一聲,並不響亮,然而空間在震蕩……漂在空中血珠轟然而散落,化為一場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