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

26、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電視始終開著,嘈嘈雜雜,一會電視劇一會廣告,亂成八寶粥。UC小 說網:進了耳朵,進不去樊宇的意識。他不是有意浪費資源,他隻是太孤單,急需什麽陪伴。就算是噪音也好。

不知道哪個台,還演著《霸王別姬》,還是那個太過固執太過癡情的程蝶衣,時至今日仍叫看客們唏噓不已。人們仍然說戲好,蝶衣好,就連演繹蝶衣活成蝶衣的張國榮也光彩萬丈。就是沒人說,一生成戲的蝶衣原型,是怎樣顛簸流離,癡戀辛苦數十載,那時的人們誰肯給他半點憐憫,包括他愛的那個人。

網銀的催賬單醒目的在屏幕一角不停閃爍,可這一次,樊宇卻丟了關閉它的念頭。張國榮那麽優秀的人,都可以放棄自己,相比之下,他樊宇又算什麽。天黑了,記憶也黑了,黑的像個長長的隧洞,走著走著就隻剩下了他自己。

苦笑無奈,他唯一記住的,是去年自己麵對二十幾根耀眼的燭火許下的心願——時過境遷,原來,心願真的隻是個心願。遲鵬是天涯相隔,老死不相往來,朝龍那最不是人的東西都嫌棄自己,揚長而去。空落落的身邊,原來誰也沒剩下。唯一留下的,便是這恐怖的,殺人於無形的抑鬱症。有人形容說,這是精神癌症,一輩子痊愈不能。要解脫隻有一條路——死。

“我舍不得,

有你的嘈雜,

隻是一道劃痕我也舍不得擦。

我舍不得,

和你相關的,

隻是一陣風過我也舍不得撒。

我舍不得,

不會讓你知道,

我現在多想多念多麽的牽掛。

我舍不得,

舍不得你知道,

就算你會恨就算你會惱,

你依然是抱我哭的那一個......”

熟悉的旋律再一次響起時,樊宇一鼓作氣改了歌詞。原來的歌詞他聽膩了,很衝動的想要自作主張一次。可一改完他才發現,想填的詞太多,填鴨式要全部塞給那瘦瘦的曲子,似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一件事。就這樣,他覺得還沒有寫完呢,覺得還有好多話想要傾訴進去。仿佛那一首歌真的承受的起。

要寫的實在太多了......摸上鍵盤,樊宇覺得有一肚子話要傾吐,網絡虛幻,大概隨便摸索個角落寫兩筆說兩句也不是問題吧,誰知道那一塊石頭丟下去,會丟多遠,又被誰看到呢?人海茫茫,又有誰能注意他呢?抑鬱症的前頭,是他命中注定,逃不開的方向。

想起臨走時,醫生叮囑他要多多與人交往,樊宇拿定主意,將那一段情感和歲月輕輕扯碎,扔進虛擬網絡中,然後自己也縱身一躍。若是要沉,就沉到海底和那段回憶一起長眠不醒吧.......

“誒?你這裏蠻好,什麽陳年病毒都有。我喜歡。”人家都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樊宇一抬眼皮,他麵前的屏幕上是一個大大浣熊腦袋,調皮的吐著舌頭。

“你誰呀?”

“鄙人姓黑,單名一個客字。嘻嘻,你可以叫我黑俠。”浣熊眨眨眼,弄了個鬼臉。自此堂而皇之,大踏步厚臉皮邁進樊宇的小天地裏,也不辦暫住證就長居在此。

樊宇氣他無恥,可終究無奈,隻能任由這個沒牙的家夥逐漸進入自己的生活,記憶,心田,還有未來。他抵抗不住,也不想抵抗,負傷一次也是傷,兩次也是傷,如今大不了再多一次,又能如何呢?樊宇苦笑,他沒剩下什麽,唯獨這身千瘡百孔的軀殼,不怕再多幾個洞。

所以他放手一搏,一股腦講述了所有的曾經。如果對方要笑他的青春魯莽,遇人不淑,那他也無話可說。

“這是我所有的故事了。”樊宇屏住呼吸,靜靜的等待著對方的評判。這個人會不會從此鄙夷,然後和自己形同陌路?

“你呀.......”然而小黑客卻是長長歎了一口氣,感慨了一聲。就這一聲輕輕的共鳴,也叫樊宇激動的熱淚盈眶——太久了,已經太久了,久到他都已經忘了哭泣原來還有心動相伴。雖然朝龍才離開大半年,雖然距離最後一次擁抱遲鵬也不過十年多三個月的工夫,他卻已經疲憊不堪,感覺自己成了身體被擠壓在門縫之間的可憐蟲,丟不下,出不去,就連出氣也困難,眼看著隨時都可能卡死在其中,一命嗚呼的傻瓜。忽然這一聲感慨,久旱逢甘霖般的降下,叫他原本枯竭的心井一下又有了雨水滋潤,那感覺就像第一次聽遲鵬說喜歡時那樣雀躍、歡喜、欣快、幸福......

幸福????樊宇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怎麽會......怎麽會僅僅因為這一聲同情的感慨,就感覺到幸福?是自己失落的太久的緣故嗎?

“跟我走,我領你去一個地方。”小黑客沒給他過多思索的時間,大大的一張笑臉,引領著他進入了一個語音頻道。那裏正在舉辦一場盛大的語音婚禮。

樊宇第一次進來這地方,有些不適應,看不到一個人,隻聽見熱熱鬧鬧的喧嘩,隻聽見此起彼伏的喜慶音樂,隻聽見無數人的聲音祝福,隻聽見兩個新人始終哽咽的聲音。這種婚禮他還是第一次見。

“看到那對新人的名字了嗎?”

樊宇點點頭:“.......怎麽他們名字前麵都寫著新郎?是不是搞錯了?”不對,這哽咽聲也都是男人的。

“沒有錯,這就是一場同誌婚禮,”小黑客話裏帶著輕笑,讓樊宇隔著網絡都能感覺到他的喜悅,“看,他們多幸福多快樂......要交換戒指了。”

震耳欲聾的婚禮進行曲中,一個新郎在屏幕上打了一個金黃的“6”,另一個則回應一個銀灰色的“9”。樊宇驚訝了——這樣、這樣也行?

“怎麽不行?”小黑客頗有些自豪的介紹,“他和他都是我的朋友,我看著他們從過去一點一點一直闖到現在的,磕磕絆絆曲曲折折的,一路來比別人不知道艱難多少。可是他們始終堅定,沒有放棄過,才有了今天。我領你來就是要讓你看看。隻要相愛,就沒什麽不可以,相知,相守,相望,相忘,那些形式有什麽要緊,關鍵是讓對方覺得很幸福,這就夠了啊。”

“形式不要緊......讓對方覺得幸福就夠了?”樊宇懵然,遲鵬現在應該很幸福,是不是意味著就夠了?其它通通不重要了?

“去睡覺吧,明天我還有要緊事要做。”

“誒?什麽要緊事?”這是相識以來,小黑客第一次催促樊宇去睡覺,叫樊宇有點不習慣,下意識的追問了一句。可這一句卻換來小黑客壞壞的一笑,一個字沒有留就消失無蹤。徹底將樊宇推入雲山霧裏,再摸不著頭腦。

算了,還是睡吧。

習慣打開嘈雜的音樂,躺在**,等著睡神偶爾光顧的樊宇,躺下才發現窗簾沒有關,他也懶得去關。索性就這樣躺著,睜著眼看窗外暗紅色的月亮。

依稀記得,那天也是這樣暗紅色的月。那天,二十二歲的遲鵬,十五歲的自己,在生命中最好的年華,相遇在那棟早被夷為平地的舊平房裏。那天,緣分悄然綻放,那天,卻一去不返。

大約是時過境遷太久的緣故吧,樊宇想想,肯定是這個緣故,不然怎麽會忽然之間就可以心平氣和回想起當初,任憑那一幕幕的細節,過電影一樣回放在腦海中,而自己可以一下跳出來,像個觀眾一樣坐下靜靜觀賞,慢慢品味。

怎麽一回事呢?樊宇答不出,也想不通。想不通便睡不著,睡不著就隻好在**反複顛倒,結果再一看表,發現早晨七點整。隨便塞了兩片麵包,喝了杯牛奶,沒有驚動家人,樊宇悄悄下了樓。今天起的太早,連公車司機估計都沒起呢。

但就是有種奇妙感覺,在心頭小兔子一樣跳躍著,告訴他今天一定有事要發生。

出來小區,拐過一個彎,有點僻靜的一個角落,站著個子高高的一個人,被乍暖還寒的春風凍的紅撲撲的臉,微微顫抖的身,隻有翹起的嘴角臉上的壞笑一如昨天。

“你......”你的頭發上沾滿了寒露,鼻子尖也紅通通,該是站了多久?樊宇目不轉睛的望著他,心裏悄然浮現軍訓時遲鵬憨笑的表情,溫柔的眼。不過僅僅一瞬間,便被眼前這個人取代了。因為他僵直的手指上掛著兩個醒目的鑰匙環,晃在樊宇麵前,還伴隨著一句話,一箭穿心。

“喜歡哪一個?”一個金色的“6”和一個銀色的“9”,和一張有點孩子氣的笑臉一起折射著世界上最燦爛的陽光。

作者有話要說:後記:在接受朋友的委托,來寫這個故事的期間,我幾度提筆幾度停止,隻怕寫不出主人公的真情實感,幸好我們的主人公對我很寬容,一再允許我拖遝贅述。謝謝,謝謝你對奇跡的鼓勵和信任。奇跡今天終於可以說“幸不辱命”。朋友,不用舍不得過去,今天就在你手中,你一定會幸福的。你看,很多人在為你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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