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00章 決鬥(7)
朱柔則見冷寒星倒地,心一拎,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托起冷寒星的頭,失聲道:“陳郎!是你,我終於見到你了!”
冷寒星在被寶石穀前穀主收為徒弟之前,名叫陳寒星,而朱柔則與他從小青梅竹馬,所以喚他為“陳郎”。
可冷寒星已經昏迷,不能回答這熱切的呼喚。
朱柔則抬起頭,悲涼的目光盯在卓正明的臉上,嘴唇咬出了血,怒道:“惡賊,你怎麽還沒遭到天打雷劈!當年你,你……就是這麽笑的,沒想到你現在還是這麽在笑!”
她唇間血流如注,真是聲聲泣血。
卓正明望著眼前這個女子,依稀有些印象,因為朱柔則是他練功中反抗得最為激烈的少女之一,當他終於迫使她就範,不禁發出得意的魔性狂笑。
而朱柔則隻聽他笑了一半,牢牢地記住了這笑聲,便瘋了。
這二十多年中,朱柔則一直在瘋癲狀態中渡過,不知道丈夫,也不認得女兒,直至剛才聽到了她永遠無法抹去的永遠令他慘痛的笑聲,才憶起了往事,恢複了清醒,但這清醒是殘酷的,她必須麵對無法麵對的現實。
張尋這時已將散逸的真氣聚攏,全身真氣又運轉自如。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方是俠義之士。
今日命喪當場是難免,但他並不害怕,指著卓正明道:“你快將我清妹放了,我和你決一死戰。”
卓正明心頭忽地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他抓住的是自己的女兒,怪不得在長江幫的船上第一次見到楊清慧時,就有一種極親近的感覺。
他知道這定是練功初期所生,因為“千陰神功”練到第十三名少女時,就喪失了生育能力,所以與謝瑛成婚二十多年也沒有孩子。
“我有一個女兒了。”這個念頭一直在他的腦海中掠過便開始膨脹起來。
他一下子感到了一種希望,覺得一切有了寄托,他獨霸江湖也有了繼承人,而且要世代延續下去……
張尋見卓正明臉上陰晴不定,生怕他傷害楊清慧。
像他這種對妻子都不關心的惡魔,又怎會愛護他的女兒呢?
於是張尋也不多說話,“呼”地一掌朝卓正明拍去。
卓正明冷笑一聲,右手抓住楊清慧的左手,自己的左手朝**一點,朝張尋的來掌擊去。
楊清慧見狀大驚,她親眼見到卓正明兩次**一點,接連將田三怒和冷寒星擊成重傷,而且當時還是一對三和一對二,現在卓正明全身功力對付張尋一個人,張尋又如何抵擋得住。
危急間她看到卓正明右腰懸著一柄劍,不及細想,便迅速伸手拔出寶劍,順勢朝卓正明肚腹刺去。
卓正明全身功力都在左手,欲一掌擊斃張尋,以免夜長夢多,又怎料到後院起火,一柄劍眼看要刺入肚皮。
但他應變奇速,內力也至收發自如的境界,於刹那間收回五成功力,鬆開握住楊清慧的右手,一掌朝楊清慧劈去。
這一招以攻代守,奇妙、高明。而且他出掌如電,定能趕在楊清慧的寶劍入腹之前將其震飛,雖然左手少了五成功力,又不能擊殺張尋了,但右手這一掌震死楊清慧卻是綽綽有餘。
驀地,卓正明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楊清慧是我的女兒,我唯一的女兒,我還要她女承父業,代代相傳呢。又怎能將她打死?”
一遲疑間,楊清慧的寶劍已刺入卓正明的肚腹,由前腹進,後腰處捅出。
卓正明“啊”地一聲痛叫,出掌將楊清慧震開,但他在利劍穿腹之際,心中升騰起來的那份父女之情仍未泯滅,最後碰到楊清慧時隻用了很少的功力
,僅將她推開而已。
張尋一瞬間見楊清慧得手,又見她被卓正明掌力擊中,心中大慟,隻道清妹已經被害,內心的悲傷都發泄在雙掌,盡數擊在卓正明左手上。
而卓正明先是抽回五成功力,後肚腹被洞穿,人一吃痛,左手上僅剩下了三成功力,當然擋不住張尋全力的一掌,被震飛了出去。
但他人在空中卻不慌不忙,輕飄飄一個跟頭瀟灑落在地上。
但自己的那柄寶劍,兀自痛苦地對穿在他的肚子上。
張尋一掌擊退卓正明,立刻撲到楊清慧身邊,急道:“清妹,你怎樣了?”
楊清慧搖搖頭,茫然地望著卓正明,無論如何,這個男子是她的生身父親,可自己卻將劍插入了他的身體,這一刹那的行動,包含著多少無奈和痛苦啊!
卓正明也正望著楊清慧,他感到插在肚中的利劍,已使他的真氣不能暢通運轉,功力大打折扣。
他其實清楚楊清慧對他的怨恨,但他卻不願意相信自己唯一的女兒真要殺他。
他麵露驚異的表情,對楊清慧道:“你,你剛才不是已經知道我是你的父親了嗎?”
楊清慧悲苦難言,默然不語,兩行清淚順著麵頰緩緩滑落,驀地她扭身撲進朱柔則懷中悲傷地喊道:“娘!”
而朱柔則擁住楊清慧,也淒怨喊道:“女兒!”一對苦命的母女,就這麽相抱痛哭起來。
眾人看了這情景,無不為之動容,張尋見秦小叢,舒舒和糊塗雙俠以及穀中的一些婦女已在救助田三怒和冷寒星,稍稍放心,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卓正明身上,他心裏清楚,一場惡戰是難免的了。
這不僅是他和卓正明個人之間的搏殺,也是武林正邪之間的決鬥。
卓正明腹部鮮血長流,一滴滴落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受傷不輕,得盡快製住張尋,否則不免命喪當場。
他一言不發,緩緩朝張尋走去。
田三怒和冷寒星受了重傷,這裏除了張尋,已無人能阻止他了。
可每走一步,牽動傷口,都是徹骨疼痛,血流如注而出,他不敢點傷口附近的穴道,以止血,若自點穴道,真氣更不能自如運行,將更難以於張尋對敵,也不敢把劍拔出,否則鮮血噴湧,更需點穴止血了。
卓正明懷中其實揣有金創靈藥,可此刻無暇顧及,隻求速戰速決,先殺了張尋再說。
張尋見卓正明走到距他一丈之外停住,麵色平和,似帶有微笑,不像是一副拚鬥的樣子。
他忽見卓正明右手食指往**點去,知道厲害不敢與之正麵對掌,一提氣,倒縱了出去。
張尋剛一站定,卓正明掌力已到,張尋見識過他掌力的威力,相隔雖遠,仍不敢怠慢,盡全力出掌迎去。
兩股掌力在空中相遇,張尋隻是微微一晃,並未後退,心中暗暗高興,看來卓正明受傷不輕,功力大受影響,“絕陽功”的奇效未能發揮,剛才那一掌最多隻有“萬陰神功”的威力,雖仍比自己稍強,但已不可怕。
再說對方傷重,難以持久,自己隻需與他纏鬥,終究是勝的可能大一點。
這時卓正明走近幾步,又一掌拍來。
張尋仍有些顧忌,不敢硬接,倒縱出幾丈後才擋了一掌。
這次張尋紋絲不動,卓正明卻微微一晃,臉色煞白,呼吸也顯急促起來。
張尋竊喜,心道卓正明功力損耗甚快,現在已比自己虛弱,再拚鬥幾掌,隻怕就會倒下了。
於是主動出擊,一躍上前,聚全身功力於雙掌,朝卓正明奮勇拍出。
卓正明臉上突然閃過一
絲詭異的笑容,他雙手十指同時往**一點,雙掌翻飛,迎住張尋來掌。
而這次與前兩次截然不同,掌未到力已先至,迫得張尋胸口如壓巨石一般。
張尋心中暗叫苦,知道中了卓正明的誘敵之計,可這時撤掌已來不及了,“砰”的一擊巨響,當世最強的兩股掌力撞在一起,張尋悶哼一聲,被震飛出去,遠遠跌在七八丈外。
卓正明也被震退了兩步,胸中氣血翻湧,腹部傷口血水噴湧而出。
但他立即調勻呼吸,緩緩走到張尋身邊,原來他自知傷重,難以持久,而張尋又避免與他正麵交鋒,自己縱躍已不靈活,追趕不上,於是暗設奸計,誘得張尋以為他功力不濟,逼至近前,趁機集全身功力與雙掌,一擊見功。
他望著倒在地上的張尋,得意地道:“誰和我作對,就是這種下場。”
若在平時,他定會對張尋再羞辱一番,折磨一通,可今日自身傷重,不能拖延,於是隻說了一句,就舉掌朝張尋頭頂擊落。
張尋剛才力拚了卓正明一掌,好在卓正明受傷在先,功力大打折扣,才未被一掌震死,可這一掌已將張尋部分經脈震散,而其餘雙腿一臂都如癱了一般,動彈不得。
眼看卓正明掌到,張尋一陣絕望,驀地,他腦中閃過一個畫麵,同樣是在絕望時刻,玉鳩上人最後的一劍刺出,卻被由地底直插天際的“天劍”劈成兩半。
心中頓時一動,按著那天對劍道的感悟,右臂穴道間的真氣自然感應聚成一條劍氣,倏地由無名指尖的“關衝”穴射了出去。
這一擊整體內力雖弱,但聚成劍氣後去勢卻頗為淩厲。
卓正明吃了一驚,不明白張尋重傷之後何以還能反擊,慌亂間忙撤掌避過。
張尋無意間一“劍”見功,暗道僥幸。
心知自己內力不續,根本無力傷及真氣護身的卓正明,再拚幾招,仍不免死在對方掌下。
陡然間,他瞥見插在卓正明身上的長劍的劍柄,此劍甚長,穿透身體後尚露在體外,而劍柄之所在,定是重傷之下的卓正明真氣無力顧及和遮護的。
刹那間,張尋心念急轉,右手真氣又自然地聚成劍氣衝出,直朝卓正明身上的劍柄撞去。
卓正明見張尋手指並未對準他,卻將內氣發出,不禁一呆。
就在這一呆之間,張尋的“劍”氣已撞在那劍上,劍柄猛地向上一彈,便若被一隻手握住,推著它向上一般。
驀地,卓正明感覺胸腹冰涼,低頭一看,整個胸腹已被向上的劍鋒切開,他的身體由下腹至左肩已被斜著劈成了兩半,他大為驚愕,目光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緩緩地朝張尋倒去。
張尋無法躲避,被卓正明噴泄而出的血濺了一身。
他的內力也已不續,無法再聚劍氣射出,隻能勉力集殘餘真氣,軟綿綿地一掌拍出,滿以為是如卵擊石,將被震斷手臂。
卻不料手掌所觸並非至剛至純的真氣,而是血糊糊的身體。
一掌之下,卓正明被遠遠地拋飛出去,跌在了寶石穀的穀口。
其實卓正明被利劍劈身,任督二脈皆斷,體內真氣皆已散逸,當場已成廢人,此時再受張尋一掌,哪裏還有活理。
他飄飛在空中,腦中迅速閃過了一生往事,但他已來不及細細品味了。
咽下最後一口氣前,卓正明看見寶石穀穀口的上麵草叢中有一塊爬滿青苔的石碑,上麵刻了許多種文字,其中十六個漢字他是認識的:
“西域寶石,神奇無比,誰若貪心,必遭報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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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