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章
第869章
半個小時過去，楊帆除了點了一支煙，依舊埋頭看文件。張克己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密，不停的拿紙巾在擦不斷冒出的漢族。張克己可不是笨人，腦子一轉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楊帆昨夜的班機到的省城，你到好，一大早就出現在這個求見。
試問，監視領導你張克己是何居心？楊帆沒說話，實際上給張克己帶來的壓力比說話還大。人對於未來即將發生的未知事情是最上心的，尤其是張克己這種寄望很高，下了很多功夫的有預謀的求見。結果領導來個長時間的學習，可見領導心中的不滿，當下張克己心神大亂。
如果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來解釋，結果會是怎樣呢？張克己實在是不敢想象！張克己無疑需要理由，一個出於為領導的利益考慮才如此關注領導動向的理由。
“咳！”楊帆咳嗽一聲，終於抬起了頭。半個小時的等待對於張克己而言如同等待了數個春秋，本來就勉強坐了三分之一的屁股，飛快的抬了起來。看見楊帆拿起茶杯，張克己動作神速，搶上一步伸手。
楊帆看看他，笑了笑，輕輕的放下茶杯。張克己如同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麻利的給兌上熱水後放回原位，恭敬的站在巨大的辦公桌前低著頭。
“克己同誌的消息很靈通嘛，我昨夜半夜才到的，你一早就來這等著了。”楊帆淡淡的說，嘴角掛著一絲不可捉摸的微笑。張克己剛才玩空心思的準備不是白給的，立刻笑著說：“楊書記，這些天包主席的夫人每天都到市局去看包力。每次都到我辦公室說一些難聽的話，我有心躲著她，可是我們局長生病了，局裏的工作不能沒人主持。包力的事情呢，您一直沒給個準話，所以……”
張克己說到這裏及時的閉嘴，繼續說下去成了表功了，那可不是領導喜歡的話。事情頂著壓力做了，那是分內的事情，領導當然不會讓你白辛苦不是？這樣的態度，才是領導喜歡的態度，這一點覺悟張克己還是有的。
楊帆終於微笑了，張克己心道沒有話沒有白說，不過見楊帆還是沒有指示的意思，張克己心道還有什麽沒跟領導坦白的麽？想到這裏張克己腦子裏猛的一驚，連忙彎著腰低聲說：“招待所的老湯，以前我們是同事，他因公負傷，組織上照顧放到招待所擔任黨委書記。”
“你解釋那麽多做啥？”楊帆嗬嗬一笑，淡淡的說：“包力的案子，按照正常的司法程序來走嘛。都以領導的意誌來決定辦案的結果，那國家還要法律做啥？”
張克己聽著心裏一陣暗暗慶幸，還好及時的解釋清楚了，不然領導是不會做此指示的。
“請楊書記放心，我一定堅決執行領導的指示，有法必依！執法必嚴！”張克己強調了一下執法必嚴的語氣，楊帆輕輕的拿起煙丟給他一支，張克己臉上都笑開花的時候，楊帆話鋒一轉說：“包明毅同誌是省委的老同誌了，我們在執法的過程中，還是要適當的照顧一下老同誌的感情嘛。不能讓人說閑話，什麽不在領導崗位上下麵的同誌就不尊重老同誌了，這種話很影響團結。”
進一步的表態，給了張克己做事的尺度後，張克己猶豫了一下低聲請示：“筱月同誌那裏，您看……”張克己當心女孩家心裏不平衡有反彈，趕緊提醒一下。
“筱月的工作我來做，你去忙你的吧。”楊帆手一揮，張克己識趣的退了出去，就在退到門口的時候，楊帆一抬手說：“你們局長的身體要不要緊？”
“啊？……”張克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一下連忙點頭說：“這個不好說，他的心髒時好時壞的，我也說不清楚。”
楊帆笑著一揮手說：“去忙你的吧。”
下樓的張克己一直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如同打了雞血似地額頭上又開始冒汗了，不過這次是被激動的冒汗。領導居然關心起局長的身體來了，這是什麽意思？這是對某人的立場和態度表示了關心的問題，是大是大非的問題！
一直以來，張克己不算是後台太硬，這一次靠上了楊帆，張克己覺得自己的前途又看見了希望。這兩年打算在市局老死的想法，隨著能夠為領導辦事，上進心開始死灰複燃。
“領導要對某人動手了麽？是在提醒我收集材料麽？”張克己回到車上，沒有打著車子，腦子裏一直想著這個問題。真的是這個意思的話？那麽意味著什麽呢？張克己發現自己似乎想到了一點什麽，猛然間後脊梁開始冒汗了。領導這是在提醒自己！一定的！江南省要開始刮風了，隨著郝書記的回歸，要刮清算風了。
不能不說張克己的腦子確實好用，從楊帆一句簡單的話裏頭，結合省內最近的諸多跡象，得出來一個幾乎完全與事實相符合的結論。
省委主要領導都在京城沒回來，一般的例行會議也少了。楊帆得以在辦公室裏安心的處理近期留下的一些文件，忙到下班的當口，省委秘書長郭江笑著進了辦公室。
“楊書記，忙呢。”楊帆抬頭一看，笑著放下手頭的工作，客氣的請他坐下，招呼李勝利泡茶。等李勝利出去了，郭江見李勝利識趣的把門帶上，這才開口說：“剛接到郝書記的電話，中組部的工作組把相關的材料轉到他那去了，郝書記指示，省委要牢記近年來我省連續發生貪腐大案的教訓，不遮醜，不捂蓋子。郝書記尤其強調了組織部門在幹部考察問題上存在很多走形式的作風，今後在繼續深化反腐工作的同時，還要強化幹部考核製度。做到兩手都要硬！力求從根子上防範幹部腐化的問題！”
楊帆很認真的樣子聽著郭江的轉述，一邊點頭表示附和：“郝書記的指示很及時啊。”
郭江聽了臉色嚴肅了些許，慢悠悠的說：“郝書記還過問了一下公安廳的人事問題，他指出一個純潔的公安隊伍是保護我省經濟持續穩定發展的重要因素。郝書記還說，您是搞經濟的好手，他希望您能在如何搞好我省經濟的問題上多多發表見解。”
楊帆聽到這裏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我會考慮這個問題的。還有別的事情麽？”
郭江笑著站起說：“沒事了，我該回去忙了。”
楊帆的微笑隨著郭江的出門漸漸的消失，看著門口李勝利的進來，楊帆麵無表情的低頭沉思。李勝利見狀，動作當即輕了許多，生怕發出聲音驚了領導的思考。
“郝南這是在暗示要對公安廳動手，需要自己的配合！同時也在慫恿自己向省政府的權責範圍下手啊。”楊帆當然明白郝南讓郭江轉達電話的意思，這是在留餘地呢。假如郝南當麵說，就是沒有餘地了。無疑郝南開出了很高的條件，公安廳長的位置郝南會全力配合楊帆去爭取。那麽代價是楊帆要付出的是插手政府部門的經濟領域。這無疑是要和杜長峰以及相關的主管領導發生碰撞！
郝南無疑是要發起強烈的反擊了，在此同時還要楊帆出手去分杜長峰的心，這一招可謂老辣。但是楊帆作為郝南的同盟者，不能不從全局來考慮這個計劃的得失。當然了，郝南沒有把話說死，楊帆有什麽想法，可以等郝南回來了當麵說，現在不過是讓楊帆提前考慮一二的意思。
從這個事情，可以看出郝南工作作風的轉變，換在以前郝南絕對強勢的時候，這種事情是不會發生的。當然，這種轉變也有楊帆地位發生變化以及當前形勢的產生作用，歸根結底，郝南現在是一種平等的姿態來與楊帆交流。甚至從這個事情上來看，郝南還表現了足夠的尊重，凡事都跟楊帆商量著來辦。
公安係統的問題楊帆早有想法，經濟領域楊帆不得不慎重。郝南的做了商量的暗示，楊帆也要權衡得失。質疑政府部門的地方經濟政策，要找一個合適的切入點。想到這個時候，楊帆不禁啞然而笑，看來自己從內心深處對江南省的經濟現狀是抱著不滿的態度的，尤其是當前普遍存在的賣地經濟，一靠房地產拉升GDP的現象，楊帆從骨子裏是持抵觸態度的。
抵觸歸抵觸，但是楊帆清楚的認識到，眼下這種局麵不是某個單一的問題，而是全省乃至全國都非常普遍的問題。楊帆一旦要大張旗鼓的在這個問題上提出不同意見，那麽得罪的將不是一個兩個官員。
楊帆覺得自己不合適出來指點江山，那麽誰出來合適呢？沉思再三之餘，楊帆突然笑了笑，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決定了，隻不過在手法上進行一些斟酌罷了。
想起周明道的遺作中有一篇當時覺得不合適出版的論文，楊帆飛快的從保險櫃裏找了出來。一番飛快的瀏覽後，楊帆意識到自己對賣地經濟的不滿的根源，很大程度上是受了周明道的影響。周明道的這篇稿子，標題就是《賣地經濟能繁榮多久？》
拿起電話，楊帆飛快的翻出一個號碼，撥通之後客氣的說：“顏老好，我是楊帆啊！工作忙，一直沒時間去看望您！對不起啊。……，是這樣的，老師有篇遺稿，我打算單獨發表，不過覺得不是太合適，想請您這個國內著名的經濟學專家把把關。好的好的，我這就讓人錄入電腦，發到您的郵箱呢。”
電話中的顏老，是周明道之後國內影響力巨大的經濟學專家，楊帆不適合做的事情，由他出麵來做，可謂名正言順。顏老是做學問的，他的意見不但影響巨大，同時反對派的聲音也難以影響到顏老的聲望。
掛了電話，楊帆把李勝利叫進來吩咐之後，李勝利接過稿子笑著看看牆上的壁鍾：“該下班了！領導！”
“真的忙起來，時間過的真快啊！”楊帆感慨一聲，笑著搖頭開始收拾東西。剛把東西收好，楊帆又坐回位置上，拿起電話一番猶豫，還是撥了號碼。
“我告訴你，這個案子誰講情都沒用，姓賀的，你有本事把我這個市政法委書記擼了。……！”沈寧的嗓門很大，夾著一股怒氣衝了出來。
“沈書記，好大的威風啊！”楊帆把話筒輕輕的拿開了一點，不緊不慢的笑著說。電話這頭的沈寧，正在為一個案子跟省公安廳新來的廳長叫板，原因是沈寧拿下了一個派出所長。結果講情電話一個接一個，最後省廳賀廳長不知道怎麽也摻和進來了。沈寧的倔脾氣上來了，加上楊帆走後何少華是省委書記，對沈寧也算照顧，沈寧的性子也是極為霸道要麵子的，姓賀的廳長在態度上還擺出高沈寧一等的姿態，一下把沈寧給惹火了。
“我靠，怎麽是領導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還以為是省廳那個姓賀的混蛋。”沈寧趕緊解釋，他和楊帆之間隨著距離的差距，感情雖然依舊濃厚，但是很多東西還是發生了變化。
“鳥人！還記得我們當初的約定麽？”楊帆笑眯眯的問，沈寧聽了在電話裏一陣沉默，突然爆發出一陣哈哈哈大笑：“我就知道，說吧，你有啥安排？”
沈寧的態度讓楊帆感覺到一陣內心的暖和，笑著低聲說：“有沒有興趣打回老家來？我爭取給你拿下正廳的位置。”
“省公安廳？”沈寧了解楊帆，所以問的非常直接。
“電話裏不方便說，你抽空回來一趟，我們好好談談。”楊帆笑著朝在門口做手勢示意車已經準備好的李勝利點點頭，一邊回答沈寧。
“行，我立刻去訂最快的航班。”沈寧答應的也很幹脆。
楊帆笑著站起來，心道還是沈寧這種鐵杆用起來放心，想到沈寧，楊帆不禁想到了林頓，便對沈寧說：“你通知一下林頓，讓他一起回來吧。你們都是當年借調過去的幹部，是時候準備回來幫我了。”
掛了電話，楊帆主意到李勝利的表情中帶著一絲羨慕，不由笑著指了指李勝利說：“怎麽？你也有想法了？”
“誰不想進步啊？可是眼下您身邊不是離不開人麽？”李勝利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想法，這種舉動看似魯莽，實則是出於對楊帆的了解，知道這個時候說客氣的話，反而會引起楊帆的不滿。不想進步，你混個什麽勁？虛偽的話，領導難道聽的還少了？
“是啊，再幹一年，在省委辦過渡一下，我會考慮你的問題的。”楊帆笑著點點頭，拋出了遠期承諾。一般情況下，從楊帆的嘴巴裏很難得到承諾，一旦楊帆承諾了，這個事情就算是定下了。所以李勝利也不客氣，笑著說：“那我得從現在開始，就為你物色一個合格的秘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