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念
楊康來到終南山，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這裏，想到當初那個從古墓裏逃出來的夜晚，他不由得自嘲一笑，若是能夠重來一次，他絕不會如此冒險了。
人若是不會犯錯，那便不是人了，即便梟雄如曹操，智謀如孔明，同樣也會犯錯，自己犯了幾次錯又有什麽，隻要從過錯中得到經驗教訓便好了。
楊康讓沙通天和彭連虎留在山下，他穿上道袍，拾級而上，早已有全真弟子把他來的消息通報上去，宋道安在重陽觀外迎候著這位金國小王爺。
看著這個遠遠走來的孩子，宋道安心中五味雜陳。
丘師兄說過全真教的興衰便落在這個孩子身上，自己要做的是好好輔佐這個孩子，當然這是在那個假設沒有發生的情況下，可麵對全真教掌教之位，誰人能不動心呢？
宋道安心中有些不甘，這是所有配角都會有的情緒，但他把這份不甘強壓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沒有實力和金國朝廷抗衡，不過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楊康和宋道安見禮，他對這個老道士的印象不深，不過仍然行的是弟子禮。
全真教有一批道士是最早跟隨王重陽的，全真七子是其中的佼佼者，那些生活在全真七子光環下的道士默默無聞的為全真教做著貢獻，這批人才是整個教派正常運轉的中堅力量。
楊康想著坐上掌教之位後需要這批人的鼎力支持，為了取得這些人的好感他的態度很是恭敬，這是對前輩的尊重。
兩個人見禮完畢，宋道安帶著楊康來到重陽觀的後院，剛剛進入院子，楊康便聞到一股刺鼻的藥草味道，還有不斷的咳聲傳出，雖然楊康在心中對丘處機的病情有了一個大致的估測，但在看到這位師傅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驚訝。
此時已經入夏，長春真人穿著厚厚的衣服坐在**，臉上有一半的地方裹著白布，一雙手不時的顫抖著，這不是那個仙風道骨的仙長，更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金國小王爺的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這不是刻意的做戲，而是真情流露，他想到在去往白駝山的路上，丘處機為了替他壓製體內的真氣而費心勞力，想著以往丘處機對他的教導，或許丘處機收他為徒有著這樣那樣的算計，但這位師傅的確對他不錯，所以當楊康看到丘處機如今的情形，才會觸動頗深。
“阿康，過來坐！”丘處機看到楊康，用顫抖的手招呼著，聲音嘶啞的說道。
楊康上前走了兩步，一下子跪倒在地，伏在了丘處機的床前。
在他身後，宋道安悄然離開，這位老道士知道下麵是屬於這對師徒的時間，丘師兄對這孩子的考驗就要開始了。
“阿康，不要難過，每個人都會有這麽一天的。”丘處機溫和的說道，“你能來為師很是欣慰，隻是以後怕沒法子教你武功了。”
“師傅，咱們去求黃島主吧，他有九花玉露丸可以救人性命。”楊康提議道。
“黃島主雖說是天縱奇才，但也沒辦法救一個將死之人。”丘處機神情淡然道，“為師讓你來是有兩件事托付，此次全真大劫，你的諸位師叔伯不幸罹難，罪魁禍首乃是西毒歐陽鋒，為師知道你頗有智謀，將來若有機會，阿康便為武林除掉這一禍害吧。”
“師門之仇不共戴天，徒兒一定要讓歐陽鋒不得好死。”楊康慨然應允道。
“此事量力而行即可，莫要強求。”長春真人叮囑道，“這第二件事便是教內的掌教人選……”
楊康的心裏不由得激動起來，他一直想要擁有自己的勢力好擺脫完顏洪烈對他的束縛，至少不能事事都在完顏洪烈的監督之下，全真弟子遍布天下，正可以完成他對未來的布局，否則一年年的蹉跎下去，等鐵木真一統蒙古之後大兵壓境，他隻能亡命天涯了，那個叫拖雷的家夥對他可是恨之入骨的。
楊康對全真教掌教的渴望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跪在地上的雙腿都有些顫抖。
“為師想讓宋道安師弟接任掌教之位，隻是宋師弟在朝野間名望不顯，恐難以應對朝廷的責難，故此為師想讓阿康在你父王麵前……”
楊康對丘處機下麵的話聽的模模糊糊，大意便是讓他在完顏洪烈麵前說好話，讓金國六王爺全力支持全真教等等。
他一一答應下來，不過隻是機械的應聲罷了，他的心神還停留在之前的那一句上麵，宋道安接任掌教之位。
楊康原本興衝衝的前來，對掌教之位誌在必得，沒想到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丘處機讓他來終南山不過是最後一次利用他小王爺的身份來保全全真教而已。
這一刻，金國小王爺憤怒了。
他忘掉了剛剛還對丘處機懷有的感激之情，而是認為丘處機從一開始收他為徒便在利用他，一直到死都在利用他。
楊康不記得他是如何離開那個小院的，被外邊的風一吹，他清醒了過來，想著臨來的時候完顏洪烈的告誡，他平複了一下自己失落的心情，朝著重陽觀大殿走去。
金國六王爺自從知道全真大變之後就一直在探聽金國朝野對全真教的態度，若是可能的話他自然想把這股勢力收入囊中，阿康是最有可能成為全真掌教之人，當然若是中間出了變故，他還有趙誌敬可以用，讓那個小道士回去導致全真教分裂也好。
臨來的時候，完顏洪烈送給楊康四個字，靜觀其變！
意思是讓楊康好好的觀察，不要衝動，隻要全真七子不在了，全真教沒有了在朝野間有影響力的人物，就會有好多辦法來對付全真教，甚至是使用武力壓製，當然這要和太子完顏洪裕一係取得共識之後才能辦到。
楊康來到大殿之上，那個被歐陽鋒打碎的重陽真人塑像已經不見了，整個大殿顯得空落落的，宋道安正在指揮全真弟子布置大殿。
過幾日便是全真六子的下葬之日，全真教蒙難的消息也傳了出去，到時各地的全真弟子會齊聚重陽宮，這裏要早做準備。
金國小王爺對這位未來的全真掌教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這個笑容讓宋道安覺得涼颼颼的，在這個夏日的午後他竟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