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黑暗中仰望光明（求訂閱月票）
冬至前一日，楊康來到了中都城。
英王殿下已經記不清這是他第幾次來到這座皇城，遙想一年之前他從開封城來到這裏，朝中官員出城迎接，場麵熱烈，盛況空前，那時他作為大金國唯一的皇子，又在扳倒逆賊完顏洪裕的鬥爭中立下奇功，可謂是大金國最為炙手可熱的人物。
然而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僅僅過了一年之後，他便要淪為階下囚了，這次迎接他的是全副武裝的士兵，與其說是保護，不如說是押解。
英王殿下在城門口稍微停頓了一下，他知道一旦踏入這座皇城，性命就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這是一場用生命進行的豪賭，贏了會得到金國的皇位，輸了就是死路一條，他用自己為誘餌來替計劃的進行贏取時間。
這就是他設定一個月為期限的原因所在，若是他剛一進城完顏洪烈就殺掉他，那一切休提，隻能說是天意難違，若是時間拖得太久，完顏洪烈就可能察覺到他的陰謀，這一個月剛好從冬至到除夕，是執行計劃的最佳時間段。
上蒼保佑！
楊康在進入中都城的時候心中默默的念了一句，該做的他都做了，接下來就看天意如何了，梅超風沉默的跟在他的身邊，這個瞎眼的女人讓周圍的士兵如臨大敵，在他們接到的情報中這個女人是個殺人惡魔。
在湯祖德提供的情報中，梅超風一直在英王殿下的身邊，楊康知道這件事瞞不過完顏洪烈，索性就帶著梅超風，省的完顏洪烈胡亂猜疑，加強戒心，那樣不利於計劃的進行，英王殿下要做的就是讓完顏洪烈完全放心。
此時大宗正府內熱鬧非凡，各地的閑散王爺難得的聚在一起，無論是往日恩怨，還是舊日情義，都在此地匯聚凝結。
公元1115年，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統一了女真諸部，在遼東的會寧府立國，國號大金，到今年剛好過了一百個年頭，完顏阿骨打不會想到，在大金立國一百年後，一個漢人少年正打算竊奪大金國的皇權，顛覆金人的統治。
在這一百年的時間裏金國分封了許多王爺，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宗親體係，這些王爺有各自的封地，在沒有犯錯的情況下，封地是世襲的，好在金國的皇帝都敢於對自己的宗親下手，金熙宗完顏亶殺光了自己的親兄弟，後來海陵王完顏亮篡位之後誅殺了女真貴族以及金太宗的子孫七十餘人和完顏宗翰的子孫三十餘人。
這種殺戮有效的控製了金國皇室宗親的數量，否則就會形成王爺滿天飛的局麵，然而經過金世宗完顏雍和金章宗完顏璟兩朝之後，金國王爺的數量又增多起來，英王完顏康無疑是最新鮮出爐的一位王爺。
當英王殿下來到大宗正府的時候，那些王爺都從居所中出來，看著這位正處在風口浪尖上的王爺，這其中懷著各種心思的人都有，有幸災樂禍的，有兔死狐悲的，有真心關切的，也有暗含殺意的。
耶律楚材的一個故事傳遍大江南北，即便是偏遠的遼東也沒有落下，就算有些王爺不喜歡看戲，但他們來到中都城也有好幾天了，這種最熱門的話題總是聽過的，很多王爺都在猜想那位英王殿下會作何選擇。
楊康無法住回以前的趙王府了，作為皇室宗親的一員，隻能在大宗正府的安排下和這些金國的王爺們住在一起，不過大宗正府顯然為英王殿下提供了特殊的待遇，楊康住的院子是最為偏僻的，而且周圍有上千名裝備精良的軍士守護著，暗處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在窺探著。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梅超風也很難逃的出去，完顏洪烈其實很想楊康逃一次，這樣他便有理由除掉這個孩子了。
楊康和梅超風走進這間院子，裏麵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仆人，自然也沒有取暖的炭火和照明的火燭，和周圍其他王爺那裏火熱的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英王殿下和大宗正府積怨已深，從十二年前包惜弱進入中都城的那一刻就開始了，皇宮大殿上的滴血認親直接把當時的宗正官置於了死地，種種仇怨積攢在一起難怪大宗正府要給楊康如此的待遇了。
這已經不是落井下石那麽簡單了，大宗正府早就想除掉這位來曆不明的英王殿下，好在他們沒有做的太絕，還給英王殿下提供了吃食，不過明日便是祭天大典，為了英王殿下能夠心身潔淨的祭拜天地，他們提供的是寒食。
所謂寒食就是沒有經過烹飪的食物，在古代有寒食節，後來和清明節合並在了一起，在寒食節這一天是不能生火的，於是隻好吃準備好的熟食或者不需要烹飪的冷食。
此時是深冬時節，楊康和梅超風在房間裏吃著冰冷的食物，這對他們而言算不上折磨，吃完飯後，兩人開始練功，用這種方式度過漫漫長夜，英王殿下原本想找個話題聊聊天的，隻是梅超風顯然沒有心情，他隻好安靜下來。
冬至日，祭天大典開始，梅超風留在了大宗正府，楊康在士兵的護衛下走了出去，和那些王爺們一道來到中都城的郊外，祭天儀式便在這裏舉行。
一路上，英王殿下身邊總有上百士兵守著，那些王爺也不願接近他，像是躲瘟疫一樣的躲著他，楊康在心中自嘲的一笑，這就是人生啊。
祭天大典他參加過許多次，以前是完顏璟在主持，如今換上了完顏洪烈，這是楊康在一年後再一次看到完顏洪烈，往常他是站在完顏洪烈身邊的，此刻他隻能遠遠的看著，而那個剛出生的小皇子取代了他的位置，被人抱著出現在皇帝的身旁。
完顏洪烈比以前更加的威嚴了，他站在高台上朝下望去，眼光從數千人中掃過，最終看到了那個長的異常俊美的孩子，那孩子即便站在數千人中仍是那樣的出眾，讓人很快能夠找到，似乎天生就是所有人的中心。
金國皇帝從楊康臉上看到了包惜弱的影子，可惜這孩子不是他的，完顏洪烈歎息著，事已至此，無法挽回，在來主持祭天大典之前，完顏洪烈發出了一道密旨，讓人到長安城把包惜弱看管起來。
作為他心中最為美好的回憶，金國皇帝不希望那個女子在得到兒子的噩耗後就此死去，他要留下那女子的生命，讓自己可以不時的懷戀一下。
祭天大典結束，眾人回到皇城，皇帝完顏洪烈要和皇室宗親們聚一聚，聯絡一下感情，這些閑散王爺在金國各地也能起到一些安定民心的作用，不過大部分王爺是依靠欺壓百姓來過上奢侈的享樂生活，隻有少部分王爺會替百姓著想。
皇室宗親和金國貴族階級的貪汙腐化是金國國力衰落的重要原因，此時的金國隻是比西夏略強而已，多年的安逸生活讓金國的貴族看不到危機，有些人甚至還以為蒙古是任由他們掠奪的野蠻部落。
在隨後的宴會上，這些王爺異口同聲的盛讚完顏洪烈的豐功偉績和新皇子的聰穎可愛，這個世上從來不缺少阿諛奉承之輩，甚至有人出言暗諷英王殿下的出身，楊康坐在角落裏微笑著聽著看著忍受著。
他暗暗的記下了這些人，這些嘴臉，英王殿下從來不是大度之人，不會被人打了左臉，還要把右臉伸上去讓人打，他信奉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在宴會結束後，楊康著人呈給完顏洪烈一封自請削爵的奏章，願意呆在大宗正府內終生不出，在奏章上他隨便列舉了自己的幾宗罪狀，比如頑劣不恭，屢教難改等等，這些罪狀說大可大，說小可小，目的還是為了安撫完顏洪烈的心，讓這位皇帝不至於即刻下旨殺他。
呈上奏章後，楊康跟著那些王爺回到大宗正府，來到小院內，看到了梅超風，他的心安定了下來，英王殿下不知道完顏洪烈會怎麽做，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生死已經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他隻能在這間院子裏靜靜的等待，一切要靠外邊的黃藥師了。
冬至是一年中白天最短，夜晚最長的一天，大宗正府依舊沒有提供火燭，楊康端坐在房間內，看著夜幕降臨，光線消失，這個一年中最長的夜晚開始了。
他身處在黑暗之中，抬頭看去，想要看到那怕是一絲的光明。
同一片夜色下，中都城皇宮內，完顏洪烈看著那份奏章，奏章寫的言辭懇切，甚至是乞求的語氣，若是從奏章來看，這是一個隻想保住性命的孩子，隻想得到一點憐憫和同情，然後苟延殘喘的活著。
不過金國皇帝隱約的覺得有那裏不妥，以他了解的阿康，不應該就這樣坐以待斃，連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阿康是他教出來的，若是他處在這種境況，肯定會放手一搏，即便魚死網破也不願如此屈辱的活著。
可那孩子能有什麽手段呢？
完顏洪烈沉思著，正在這時，皇太後李師兒端著一杯參湯前來，勸解皇帝不要太勤於政務，要愛惜身體等等，完顏洪烈微笑應對，等到李師兒離開之後，他並沒有休息，而是繼續看其他大臣的奏章。
夜已深了，皇帝陛下覺得有些疲累，便端起桌案上的參湯，一飲而盡。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