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麽愛情,要麽流浪

第二百二十七章 你叫什麽名字(完)

第二百二十七章 你叫什麽名字(完)

執迷不悟嗎?

慕至君苦笑了一聲,說不出的悔恨。

哪裏還有什麽執迷不悟?他不過是想讓丁叮的事情來個有始有終,讓它徹底翻篇,可卻最終導致了這樣的悲劇。

這世上,最無用最沒有的意義的恰恰也正是悔恨。

“你倒是給我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到底去哪兒了你!你知不知道小筠記得晚飯都吃不下,到處打聽你的消息!”

岑曼貞捶著他的肩頭,一麵哭一麵罵,“我那可憐的小孫子,小手小腳都已經長全了,你怎麽就能這麽狠得下心!你把孫子還給我,還給我……”

她哭著哭著,整個人緩緩蹲到了地上,已經全然將形象拋諸腦後。

五十多歲,端莊了一輩子的女人最終哭得像個失了分寸的孩子。

孩子沒了,家,估計也就散了。

岑曼貞心疼簡以筠的同時,又何嚐不心疼慕至君?她比誰都清楚簡以筠的性格,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再想安然無恙的過日子基本已經不可能。

他們家老三終將會為他愚蠢的行為付出慘痛的教訓,終將會失去他一輩子的摯愛,這一次,隻要簡以筠不回頭,哪怕再來十個丁叮也救不了他了……

慕至君抿著嘴沒說話,第一次知道原來心痛如刀絞的時候真的會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

誰難受,都不會有他難受,那是他的親骨肉,是他下半輩子幸福的全部指望,可是再難受,他都沒有資格再表露出絲毫,因為自作孽,不可活,更因為他的老婆還在等著他照顧。

“小恒你先帶我媽出去吧,小筠需要靜養,一切都等她醒來再說吧。”他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岑曼貞從地上拉起來。

“你現在知道她需要靜養還有什麽用?你早幹嘛去了!”岑曼貞一把推開他的手,“不用等小筠醒來,你現在就把話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說,你倒是給我說!”

“慕至君,你說話!你給我說話!”

慕至君重重的歎了口氣,重新坐回到床邊,依舊一言不發。

“他不說,小恒你說!”

“姨奶奶,這事兒您還是自己個兒問他吧。”

溫佑恒再次將離婚協議遞到慕至君麵前,“昊然去了國外看小軒,我已經打電話通知了,現在估計已經在飛機上,你如果真的愛小筠,就放她一條生路,讓她跟小軒去國外吧,你們真的不適合。”

“你說不適合就不適合?”

慕至君忽然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睨著溫佑恒,戾氣迅速將他渾身籠罩,他冷著臉接過那份離婚協議書,當著兩人的麵給撕了個粉碎。

“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這個外人插嘴,等小筠醒了,她自會決定去留。”

他這話說得鏗鏘,卻是異常沒有底氣。

等簡以筠醒了,恐怕第一個便是逃離開他吧?

逃得遠遠的,逃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那小恒能是外人嗎?他是你親表侄兒也是小筠最要好的朋友,你會不會說話!”

“這可不一定。”溫佑恒彎腰將慕至君丟在地上的碎紙片一張張撿起來,轉而遞給岑曼貞,“以前我跟小筠是朋友,但是以後,那就不好說了。”

他鮮少出現這樣強勢的姿態,從前不管怎麽樣當著他們的麵他總是很好的收斂起自己的感情,一時間岑曼貞卻也無從反駁。

的確,都這樣了,如果小筠真的要跟老三離婚,她能說什麽?

這一切,可不就是她們家老三自己一手作成的?

簡以筠靜靜的躺在**,沒有睜開眼,三人的一字一句她全都聽在耳裏,她很滿意自己的理智,居然一點兒都不想知道慕至君到底幹嘛去了。

或許吧,相同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多了,漸漸的也就麻木了。

就像手上的傷口,第一次給藥的時候鑽心疼的,次數多了,也就不覺得疼得了。

她無聲的歎了口氣,

想起剛懷孕那時候自己還曾跟慕至君說過把孩子打掉這樣的話,現在真的沒了,倒像是報應。已經完說不出是什麽樣的感覺了,就跟五髒六腑都被掏空了似的。

她覺得腦瓜仁兒疼得厲害,想重新逼迫自己進入睡夢中,卻發現怎麽也做不到了。

岑曼貞和溫佑恒走後,偌大的房間裏又變得無比安靜,耳畔隻有他和自己的心跳聲。

簡以筠聽到慕至君坐下來,也能感受到他正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他曾經說過,握住她的手就打算一輩子都不再放開了,可是現在,簡以筠卻覺得自己不得不放開了,她已經沒有辦法跟慕至君在一起,更沒有辦法愛一個害死她兒子的男人,哪怕直到現在她仍然深愛著他,但,並不是所有愛情都適合在一起。

“雖然你不一定聽得到,雖然你不一定想聽,但是老婆,我還是必須把事實告訴你,因為我答應過你,一輩子都不會再欺騙你。”

慕至君摩挲著她纖細的手指,心疼得厲害。

簡以筠昏睡了三天,已經瘦到脫相,手背的皮膚透著一股子不健康的白,就連皮膚下的毛細血管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婚戒變得鬆動得厲害,哪怕現在仍舊套在她指間,他卻莫名擔心,怕有一天,這枚戒指再也套住這個人。

“樂樂就是丁叮,我也是知道今天才知道。”他說。

內心五味陳雜,嘴角的笑譏諷得厲害。

這一切,又何嚐不像個笑話?

外公縱使死了,還是給他們留下了這麽大一個麻煩!

“她恨死了把她變成這樣的外公,也恨死了嫁給我的你,更恨沒有遵守諾言的我,所以她才會這樣瘋狂的報複我們……”

“我不想知道。”

緊握的手微微一顫,慕至君欣喜若狂的抬起眸,正對上那雙清冷寡淡的眼,心頭突然一涼,眼角酸澀得厲害。

“老婆,你醒了。”

簡以筠點點頭,卻是皺著眉,不知是反感他剛才的那段話,還是單純的反感他這聲“老婆”,她從他掌心將自己的手收回,掙紮著坐了起來。

“過程已經不重要,因為結局不可逆。”

她掀開被子下床,平靜得就跟什麽事兒都發生過似的,沒有意想中的傷心欲絕,沒有眼淚,沒有無助……什麽都沒有,他準備好的一籮筐安慰的話全都無處可去,隻能深深的埋入心的土壤中。

若問慕至君最怕什麽,除了簡以筠離開他,那麽就是現在這個樣子的簡以筠。

她的沉默她的疏離,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他上前將她攔住,強行將她摟進懷裏,她的身體涼得厲害,幾乎要將他凍僵,慕至君心疼的摟得更緊了一些,試圖用自己的溫暖將她焐熱。

“別走……不要離開我……”

他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去請求她原諒自己的罪責,連抱歉都顯得多餘虛假,唯一能做的便是將她留住,然後窮極一生疼愛去彌補。

當然,這些都隻是慕至君內心深處的一廂情願,其實這會兒,他的不安已經讓他方寸大亂。

多好笑,一麵喊著不舍得,一麵卻又變著法兒將她推離。

真別否認,慕至君做的許多事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那都是變相的推離。

“如果我是你,我會放我離開。”

簡以筠從他懷裏掙紮而出,後者明顯臉色一滯,好半天才緩過來,柔聲道:“你現在不能久站,更不能出去吹風,先躺回**去好嗎?”

“慕至君,讓我走。”

這是簡以筠跟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如果挽留已經於事無補,那麽索性就放手,風箏有它的藍天,也有它的追求。

離開z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簡以筠都生活在無窮無盡的沉默中,她開始變得懶散,開始逐漸放棄從前那樣的固執和克製,她活得像一棵水草,將自己生活在撒哈拉。

那天午後溫佑恒給她發來了寫得很長很長的一封電郵,比這麽多年他寫給她的電郵統共加起來還要多。

他在電郵裏,將那天慕至君失蹤的前因後果全都解釋了一遍。

岑老爺子一生縱橫商場,機關算盡,到死也沒能放棄自己的心願,為了慕至君改姓入他岑家,他也算是無所不用其極,甚至不惜把丁叮變成樂樂這個雙性人安插在慕家,於是乎,樂樂成了岑老爺子和慕老太太之間聯係的一道橋梁。

老爺子死後,恨毒了慕至君和簡以筠的樂樂自然不會就這樣放過兩人,所以才會跟向棟勾搭成奸上演了這一幕又一幕的詭計…

最初溫佑恒發現樂樂不對勁的時候就已經勸阻過慕至君,但他過於自信,並且過於執著,所以才會被樂樂一句知道丁叮的下落直接從包廂後門跟他離開。

慕至君到底是否依舊放不下丁叮,簡以筠不知道,也不願意再知道,因為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而且此時,距離那件事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個月。

說放不下的,估計身邊早已是三個月不曾聯係的物是人非。

她一目十行,直到看到樂樂和向棟雙雙死於部隊監獄,看到慕至君安然無恙……關了電腦,起身推開落地窗,外麵黃沙滿地,一片荒涼。

從小產後她就一直冷得厲害,每天將自己埋在沙粒中一小時已經成為雷打不動的習慣,隻有被埋在沙粒中,被太陽曬得滾燙的沙子擁抱著,她才會覺得不那麽冷,才會覺得自己尚且活著。

她脫了鞋,光腳踩上那鬆軟的黃沙遠遠朝那座不大的沙丘走去。

抬腳……

落下……

再抬腳……

背後的腳印會很快被流動的沙子覆蓋,直到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跡,就像她在慕至君身邊的日子,不聯係,最後也終將無影無蹤,兩兩相忘。

今天風小,遊客不少,偶爾還能看到有半大的孩子撐著兩條小胖腿卷著褲管子在沙子中跑來跑去,簡以筠不免又想起自己那個有緣無分的孩子,低頭看了看愈發纖瘦的小腹,笑著搖了搖頭,揀了一處僻靜地兒躺下,那是一棵老胡楊樹底下。

午後的陽光多少有些毒辣,卻也是做沙療最好的時候,她用隨身帶來的小鏟子挖了沙一勺勺將自己埋起來,然後眯上眼,靜靜的躺在那兒發呆,跟睡過去了似的。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慕至君這個名字和著他的臉一直反複的浮現在她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他的眉,他的眼,他那立體深邃的側臉,略帶哀傷的俊顏……

這分明是她那次在路上相遇時候的他的模樣,後來她知道,那時候他的哀傷來自於那個名叫丁叮的女孩兒。

有時候簡以筠會很矯情的在想,如果自己有一天離開他了,慕至君是否也會不舍,也會露出同樣的哀傷?

可是現在她知道了,原來她並不希望他依舊生活在過去,依舊活在哀傷中。

再愛再恨,終究還是希望他能快樂,能幸福。

“喂”

“喂”

接連兩聲呼喊,她猛地睜開眼,為這熟悉的聲線,而後又自嘲般的揚了揚唇角,重新閉上了。

前幾天夜裏,她做了一個相似的夢,夢見他來了,他站在那兒喊她,於是這幾天她總會在被太陽曬到神情恍惚的時候出現這樣的幻覺,於是剛才的睜眼,幾乎就成了條件反射。

隻是環顧四周,並沒有熟悉的身影,依舊空空如也,叫她安心的空空如也。

“喂”

“喂”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近,如同最深的呼喚,從遠方到耳畔……

她懶懶的迷著眸子,決定不再聽從心靈的欺騙。

直到感受到某種熟悉的男性氣息,並且越來越強烈,簡以筠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被曬糊塗了,以至於會出現有人在她身邊躺下的錯覺。

“嗨,你叫什麽名字?”

突如其來的清冽氣息盡數噴灑在她麵頰,她不敢置信般緩緩睜開眼,徹底將自己囚於那幽深的眼底。

如果你是風箏,那我一定不會是禁錮你的線,你逃離地麵,而我將為你買下這整片藍天。

親愛的,

我想重新認識你,從你叫什麽名字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