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冥婚

第一百五十四章 覆水難收

第一百五十四章 覆水難收(1/3)

“伽。”剛一開口,我的眼淚就掉下來。

我忍了很久的眼淚,一直不敢讓它掉下來,是怕淚水會模糊我的眼眶,讓我看他沒那麽清楚。

“你放下劍。”雖然這一切已經無法扭轉,但是他不親手殺了趙僅,或許以後的事情不會那麽發展。

“你在幫他求情?”伽的劍又往前一點,趙僅脖子上的血越流越多。

“不關他的事。”我知道我說的很蒼白,但我還能說什麽?

“小敏,你回去。”趙僅再開口的時候有氣無力,我知道他很疼,疼的不能開口言語。

命運對我總是很殘忍,我穿越過的幾次,都是直麵死亡。

民國時,雪雲在我麵前被殷素薇的人斬了頭,我也是現在的這種倉惶而無奈。

我並不能做什麽,即便看到我企圖改變的曆史再重演,也隻能看著而已。

“伽,不要,不要。”我輕聲祈求,他唇角含著一朵慘淡的笑容看著我,我非常害怕他這種笑,冷寂而又薄情。

不是心寒到極處,不是心痛到極點,他不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其實我也知道,覆水難收,今日一切已成定局。

他帶著十萬兵馬闖入皇宮,必是一死。

他咬了咬唇,看了眼我,又看了眼趙僅。

他脖子上的鮮血已經流在了他的白袍上。

皇宮裏速來不許人穿白色衣物,而這兩人今天偏偏都是白色的錦袍。

隻是,倆人穿的感覺不同。

趙僅的白,是沒有一絲汙點的雪白,不受一點汙濁的白。

而邱立的白,是天地都要為他守孝的白,仿佛他的心已經流幹了血,和他的衣服一樣慘白。

大局已定,我閉上了眼睛。

再說多什麽都是枉然,此刻的百裏伽,帶著他的十萬軍團殺進皇宮,就是為了要趙僅的命。

劍氣從我麵前閃過,我聽到了金屬薄片和皮肉之間的摩擦聲,空氣中寂靜到,隻剩下了這個聲音。

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趙僅已經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微閉,從容地仿佛睡著了,而咽喉裏的血噴射狀地流出來。

這樣一個人淡如菊的少年,就這樣隱滅在曆史當中了。

我跌坐在地上,他的血像小溪一樣流到我的腳邊,我甚至能在血泊裏照到自己的影子。

絕望的,悲戚的一張臉。

我的愛人就站在我的麵前,仇恨和憤怒,讓他殺光了這偏殿裏的所有人,隻剩下我,還有房間裏瑟瑟發抖的翠兒。

一隻手將我拉起來,他大仇已報,眼裏的憤怒溜走了,隻剩下濃濃的哀傷。

“小敏,跟我走。”他簡短地對我說。

我知道他為什麽要殺掉趙僅,第一因為仇恨,第二他還是要帶我走,我是他心髒中紮的最深的一根銀針,拔出來就死但是不拔出來,永遠都在痛。

其實,我不能百分之百地篤定,趙僅一定和將軍府慘案無關,不過,這一切已成事實,是與非好像不那麽重要了。

隻是,我們三個人中間,肯定是扯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我的手從他的手裏掙紮出來,淡淡地對他說:“不。”

我不能跟他走,

說不清為什麽,就是覺得我們的結局不應該這樣。

而彼時,我聽到嘈雜的腳步聲,回頭看,皇帝的兵馬已經往這裏包圍過來。

廝殺聲又響起來,這裏是皇宮,是宋神宗的主場,即便百裏伽的人再多,也敵不過宋神宗。

我急忙對他說:“你快走!”

他一瞬不瞬地看我:“跟我走!”

他就是這麽倔,我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趙僅。

我來之前,隨緣跟我說過一句話。

不論事實怎樣,為你而死的人,你切記不能拋棄。

所以,我要送趙僅入土為安。

我搖搖頭:“我不能跟你走,你快點走,不然就走不掉了!”

“跟我走!”他扣著我的手腕,他力拔山兮,我不是他的對手。

情急之下,我隻能亂說。

“你殺了我的愛人,我怎麽會跟你走!”講真,每講一個字,我都想抽我自己。

他猛地回頭,血色的眼中,忽然流下一滴清淚。

我不是沒見過他流淚,他流的每一滴淚都讓我動容,包括這一滴。

我心碎成渣渣,捧都捧不起來。

可是,我不能跟他走。

我來這裏,是收拾殘局的,不是越裹越亂的。

我承認,我做的每個決定可能都不那麽正確,但是都是出自我的內心。

他咬著唇,大風吹起,將他的發絲掩蓋住了他的一隻眼睛,剩下的露出的那隻眼睛裏,源源不斷地流下淚水。

我想,邱立這隻流著眼淚的眼,會一直出現在我的夢境裏。

“跟我走。”他重複著他的話。

他是我見過的最堅持的人,但是眼下,他的堅持會害死他!

我猛地推開他:“我不想再見到你,你殺了我的夫君,從此你便是我的仇人!”

我蹲下去重新把趙僅的腦袋抱在懷裏,他的身體瞬間就變得冰涼。

一個人死去,他的血液將不會在血管裏流動,所有他的體溫會很快消失。

趙僅身體的涼,是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溫度。

忽然,我聽到了伽的一聲怒吼。

他的怒吼裏包含了很多東西。

無助,悲涼,絕望。

我低著頭,閉著眼,把臉貼在趙僅的臉上。

我此刻無所求,隻求邱立現在趕緊離開,他有十萬大軍,不一定不是皇帝的對手。

然而,他站著沒動,我抬起頭來,他看著天空,揮了一下手。

吾三就站在他身邊,看到了伽的手勢,便對他的將士們大喊:“停下!將軍說停下!”

所有將士們停止了反抗,而皇帝的兵將越戰越勇。

這是我見過的最慘烈的畫麵,邱立站的筆直,他的將士們也站的筆直,但是瞬間就被對方給砍倒。

他放棄了抵抗,因為我不跟他走。

他在用生命抗爭,我從地上爬起來,拽他的衣袖:“你快走,你這是做什麽?你是謀反之罪,會被五馬分屍的!”

他淡淡地看我:“那你跟我走麽?”

我啞然,沉默了幾秒鍾,我真的差點脫口而出,我跟你走。

然而,他淡然一笑,轉過頭去,手中的劍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的將士們也將手中的刀劍當啷一聲扔

在地上。

這估計就是人格魅力吧,即便知道他們繳械的下場就是死,但是仍然義無反顧。

甚至沒有一個人有異議,伽隻是揮了下手,所有人都陪葬。

陽春三月,早上還是豔陽高照。

估計是血腥味讓老天爺聞著都嗆,他居然落了淚,還是大哭,冰冷的雨將殿外的廣場上的血跡衝刷的幹幹淨淨。

伽的衣袍在風中飄蕩,像一麵倔強的旗幟。

皇帝的人很快攻上來,將伽拿下了。

我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嘶啞的吼聲,我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

伽被人抓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我,我以為他對我應恨之入骨,但是他的眼神仍然深情。

對於一個嫁給他人,寧可全盤皆輸都不肯跟他走的女人,他最後的眼神依然是滿滿的愛意。

我身體晃了晃,倒在了趙僅的身邊。

再醒來,我渾身發燙,睡在柔軟的床鋪上。

翠兒在我身邊哭成淚人:“小姐,您總算醒了。”

她扶我坐起來,我看看外麵,陰雨綿綿。

“現在外麵是什麽情況?”

“小姐,惠王已經入殮停在大堂。”

我這才注意到,屋內的丫頭們都是素白一片。

我現在不在皇宮內,在惠王府裏。

我踉蹌著起床,匆匆換上白色的孝服,翠兒將一朵白花戴在我的鬢角,用極小極小,我快要聽不見的聲音對我說:“小姐,今日少將軍行刑。”

我腿軟了軟,她扶住我:“小姐,事已至此,保重好身體要緊!”

黃土飛揚,夕陽混黃慘淡。

遠遠的我看到了伽,他一身白衣,手腳都被繩子綁住拴在馬匹上。

古代的刑法,實在是太殘忍,生生地將人撕開,這將是多痛苦的死法。

我狂奔上前,有人發現了我,反剪住我的雙手不讓我靠近。

我在發燒,嗓子發炎,裏麵長滿了水泡哭都哭不出來。

我用力喊出一句:“哥哥!”

可是聲音就像蚊子哼,隻有我自己才能聽得見。

突然,伽往我這裏看了一眼,他居然聽到了。

我不顧一切地掙脫掉抓住我的人衝上前去,我差點就能摸到他,但是馬匹上的人已經大力地拍了一下馬屁股,馬兒受驚分別向它們的前方奔去。

伽的素白囚衣從我之間滑走,完整的身體迸裂成數份。

我來這裏,隻想告訴他一句話,隻有三個字。

“我愛你。”

翻譯成台灣話,就是我宣你。

但是,話語淹沒在我嗓子裏的水泡中。

紅色彌漫了我的眼睛,伽溫熱的血濺在我的臉上。

這是我這一生,最最痛楚的感受。

想不了太多,我順勢抽出我身邊的侍衛腰間的劍,向自己的喉嚨割去。

自殺是要勇氣的,我自殺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成功了。

血從我的咽喉崩裂出去的的時候,居然有一種釋放感。

老天待我真是棒棒噠,每一次穿越都讓我體驗一次死亡。

我眼中最後的畫麵是,黃沙,白色的碎裂的囚衣,和無窮無盡的血。

我又一次穿過時光長河,回到了一千年後的的今天。

我醒了,我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