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 風起雲湧（二）
不要小看廚子，在他們那日夜翻轉不停的鍋碗瓢盆之下，是一顆被炙烤在烈火上的雄心——作者：章前句
“哈，一招斃命？”於博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想這些土豹子還真能扯，就算決絕嶺的紅衣執事再怎麽沒用，也不可能連一招都頂不住吧？
眼見於博一臉毫不掩飾的輕視之意，場間眾人不由俱都心中暗惱，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
“如此說來，這林笑還真是不可多得的後起之秀啊！不知能否把他請出來，讓我們大家見上一麵呢？”葉楓被劉一刀等人的不善目光，掃的他後背直發涼，忙又岔開話題道。
“這……實在是不巧的很，他今天正好有事，不在逍遙宗。”胡不休用眼角餘光往身旁一掃，這才慢悠悠地回道。
聽胡不休這般回答了之後，藏在一旁人堆裏的林笑才放下心來。不是他不願出來露個臉，實在是不能在葉楓等人麵前暴露身份，要知道，他現在可還頂著牛老三的名頭，被淩霄宮的人四處追捕著呢。
想起當日大鬧晨光館的事情，林笑不由抬頭朝著淩霄宮等人的方向望去，那位叫“下一個”的女弟子今天不知有沒有一起跟來，若是在這兒的話，林笑倒是非常樂意和她打個招呼。
“胡掌門，這事兒未免也太巧了一點兒吧？”按照於博的想法，胡不休那是肯定把人藏起來了，免得在自己這些人跟前兒露了餡。
“哈哈，如果他知道諸位要來的話，估計是肯定不會走的。可惜，他當日參加完換屆賽，就回老家探親了，實在可惜啊。”胡不休胡亂扯皮道。
“那與他一起的幾個年輕人呢？據說他們的實力也相當不俗嘛！”葉楓似乎對林笑等人興趣很大，在他的潛意識裏，總覺得這幾個人像是某種關鍵，使他產生一種揮之不去的警覺。
“他們幾個嘛……”胡不休那對不大的眼珠子急速轉了轉，總算捕捉到了林笑的暗示，馬上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道：“你稍等，我這就把他們叫來，讓各位認識認識。”
傳令下去後，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正當葉楓等人和胡不休聊得頗為暢快時，形象大變的石敢當從人群中鑽了出來，前來報到。
“這位是？”葉楓眉頭一皺，問向胡不休道。對眼前這個陌生的胖子，他直覺中似乎像是在哪兒見過。
“哈哈，這位就是今年我們逍遙宗裏，和林笑他們一起脫穎而出的另一名弟子，同樣參加了幾天前換屆選拔賽的石敢當。”胡不休難掩臉上的笑意道。眼瞅著本是一白白淨淨的人，沒想到才這麽一會兒功夫，就讓林笑等人給折騰成一張黑炭臉。
事實上，瞧著石敢當那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在場除了淩霄宮外的眾人都是忍俊不已，拚命在憋著笑意呢。誰也沒想到，林笑竟然會把石敢當給推出來見客，因為在大家的印象裏，這個胖子除了打架厲害外，也就在吃這方麵有些建樹，不，應該說是獨領**！
其實，林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李傲行和方玉竹都曾經與葉楓打過照麵，程依依則是個女的，紮在他們男人堆裏，恐怕誰都能一眼認出來。所以，想來想去，也隻有把外表最普通，最容易被人忽視的石敢當給推出去了。
況且，林笑還利用從村長那兒偷師過來的幾招易容功夫，給石敢當另行“改造”了一番，確保不會被淩霄宮的人給識破了，才放心大膽地讓他出來撐場麵。
“石敢當？名字倒是不錯，可瞧著身手，似乎稍嫌‘強壯’了一些吧？”於博瞥了一眼這位外表傻氣，動作遲鈍的逍遙宗弟子，忍不住揶揄道。
“嘿嘿，有肉是福啊！再說了，胖人不怕挨打嘛。”石敢當笑眯眯地回道，似是一點兒都不以為意。
“聽說你們是不久前才剛剛加入逍遙宗的？”不同於於博的諷刺挖苦，葉楓的問題就顯得尖銳多了。這也說明他在來此之前，已經做過了深入調查，分明是有備而來。
“沒錯，逍遙宗山好水好，人也好，那本地雞更是一絕，比我們老家的野味可好吃多啦！”石敢當憨憨一笑，隨意地回答道。
眼見對方承認的如此爽快，葉楓倒是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繼續應對了。他的本意是想套出林笑等人的真實來曆，然後再作打算，可石敢當避實就虛，壓根就沒有正麵回答他的意思，不禁令葉楓犯難起來。
“石敢當，聽說你小小年紀，就練得一身本領，今日既然有緣相見，我們不如切磋兩招，你看怎樣？”發覺到葉楓的窘迫之處，早已心癢難耐的於博突然出聲挑戰道。
於博今年剛滿十八，本來以為自己的資質即便算不上是出類拔萃，也絕對能在青山城這種地方傲視同輩了，不成想，卻三番五次被胡不休等人口中的“絕世之才”所打擊，這口氣當然要爭回來才行。
“你想找我打架？”石敢當一愣，忍不住再次確認道。
“不是打架，是比試切磋，點到為止的那種。”於博以為石敢當是怕待會兒被自己給傷了，連忙糾正道。
“可是……你明顯就不如我啊！差距太大，打起來也未免太無趣了些。”石敢當鄭重其事地擺擺手，出聲拒絕道。
“什麽？！你……”於博本來是一副高手模樣，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聽完石敢當這番話，不由“騰”的一下站起身來，伸出去的手指頭還在微微顫抖著，顯示出他此刻瀕臨暴怒的心情。
“壞了，怎麽把人家給惹毛了呢？”林笑嘀咕一聲，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
本來，這場戲是要演給決絕嶺的人看的，到了這個火候，也差不多該結束離場，好讓那些天沒亮就隱藏在逍遙宗山門外圍的決絕嶺探子們，早點兒收工回家。可是，眼下被於博這麽一鬧，恐怕又要節外生枝，搞些其他風波出來，這對於新近成立的“青山城大聯盟”來說，可不是件好事。
抓緊時間向石敢當連使了數個眼色，林笑差不多眼睛都要抽筋了，石敢當還是沒有往他這個方向哪怕看上一眼，頓時，氣得林笑直想罵娘，卻隻能幹瞪著兩眼沒辦法，任由石敢當胡鬧了。
“好小子，竟然口出狂言，師弟，不如就讓師兄我來教訓教訓他吧。”葉楓一把拉住處於暴走邊緣的於博，搶先說道。對於眼前這個不起眼的胖子，葉楓可沒有於博那麽信心爆棚，反而覺得此子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之感，絕對是個危險人物！
“放心吧師兄，收拾這種小角色，我一個人綽綽有餘！”於博自然能夠體會出葉楓話語中的關切之情，但自己既然已經下了戰書，豈有臨陣退縮之理？
“好吧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就和你打一場。不過，輸了的話可不要糾纏不清哦，我這個人最怕麻煩了。”眼見他們二人你拉我拽，一副不肯罷休的模樣，石敢當很是鬱悶地搖搖頭，勉強同意道。
頓時，他這幅被人脅迫般的無奈表情，又讓於博等淩霄宮弟子們青筋直爆，恨不得立刻就把這個死胖子按在地上痛扁一頓。
胡不休等人見大局已定，便領著眾人來到了逍遙宗的練武場，給於博和石敢當的比試提供了一個寬敞的場地。此刻，他們七大掌門的興致可是極高，能夠親眼目睹石敢當一挫淩霄宮人的銳氣，想想都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至於這個叫於博的淩霄宮弟子，在胡不休等人看來，簡直連一絲取勝的機會都沒有，畢竟，石敢當的犀利之處，他們可都是心中有數的。
“師弟，要小心一些，這個胖子不簡單。”於博臨上場前，葉楓還不忘叮囑道。雖然，逍遙宗的人絕不敢冒著得罪淩霄宮的危險，在這場比試中下狠手，但於博想漂漂亮亮的把比試給贏下來，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放心吧師兄，師父交給我好幾樣法寶，正愁沒法兒一試威力呢，這個胖子可是送上門來的肉靶啊。”於博得意地笑道，隨即，便充滿信心地來到了場中。
“好了，來吧，我們早點兒開始，早點兒結束。”石敢當早就悠哉地等在了那兒，眼見於博上來了，便咧嘴催促道。
“哼，找死！”於博一聽石敢當這番能把人氣至內傷的“惡毒”之語，便冷哼一聲，倏然而動，率先發動了攻擊。
作為絕情道人的入室弟子，於博手底下還是有兩下子的，不僅基本功甚是紮實，攻守間的節奏也掌握的極好，顯示出了一名大派弟子的優異素質。隻不過，他今次的對手可不是平日裏遇上的那些山賊、土匪之流，而是一位看起來胖乎乎沒有殺傷力，實則危險性極強的爆炸型殺手，石敢當！
的確，以石敢當的作戰方式而言，他實在非常符合一位殺手的特征，不動則已，一動便是雷霆萬鈞之勢，要麽敵死要麽便是我亡。對於他這種既Lang費又不環保的打法，林笑等人也曾提出過質疑，但石敢當卻是不為所動，堅持自己的道路不改變，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打架，就要不走尋常路！
今天，他這條不尋常的路還沒走到頭，幾乎剛剛邁出第一步，就成功地嚇到了一幹淩霄宮的弟子，同時，也將自己的直接對手，於博同誌給驚得魂飛魄散，差點兒便要喊出救命來。
“媽呀，這是什麽東西？”眼見石敢當大手一揮，兩把黑乎乎的錘子就呼嘯而來，尚未接觸到自己手中的念器，便“嘩啦啦”的一下，飛出數十種不明物體，鋪天蓋地的朝著自己腦袋砸來，於博不由瞬間呆住了。
“師弟，小心啊！”葉楓一瞧石敢當這出招的速度與力度，便已察覺不妙，可是單純的他卻怎麽也想不到，實力已經強大如斯的人，為什麽還會使用暗器這種陰招？難道他這是故意在耍人嗎？
“嘭、啪、噗、嗤……”得到提醒的於博終於靈魂歸體了，在暗器群馬上就要將他淹沒的時候，奮力喚出自己能夠指揮的最大數量的念器，或是防禦的，或是進攻的，反正是一股腦地都亮了出來，與那些雜七雜八的暗器撞擊在一起，爆出各種稀奇古怪的聲音來。
“啊！”
“哎喲！”
“我靠……”
不料，石敢當的暗器數量太多，種類又是五花八門，各具特色，於博根本就無法全部防住。因此，在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壯誌未酬的於博便在發出幾聲慘叫後，身上插滿各色物件，直挺挺地摔倒在了地上。
“師弟！”葉楓火急火燎地第一個撲上前去，結果發現於博身上的暗器多是些能吃的堅果、帶刺的植物等，不由先鬆了口氣。再看於博雖然緊皺著眉頭，但身上的傷口卻大都是皮外傷，顯然，氣暈的可能性倒是大過重傷昏厥的意思。
“姓石的，你也太陰險了一點兒吧？”早有不滿的淩霄宮人衝上前去，正和石敢當理論呢。
“陰險？打架用暗器應該是很正常的呀！”石敢當一臉無辜道。
“我呸，那你應該提個醒啊，譬如說來一句‘看打’或者‘接招’什麽的。”
“奶奶的，敢情你們是想找人玩過家家啊？”石敢當痛心疾首道：“好吧，我錯了，不過，他身上的那些吃食我可以收回嗎？”
“我靠……你們拔出來都還給他！這個場子，我於博一定會找回來的！”剛剛清醒過來的於博又聽到了一句讓他很受傷的話，雖然自己也意識到了與石敢當的差距很大，但麵子上還是要先撐過去再說。
“小子，你打哪兒來？以前到底是幹什麽的？”葉楓似乎也從石敢當這出人預料的身手中察覺到了殺手的氣息，一臉嚴肅地問道。
“呃……這個嘛……”石敢當可不敢亂說，連忙用餘光往林笑的方向瞄去求助。
“混蛋，終於想起我來了！”林笑眼角抽搐著，卻再無餘力向石敢當發送任何有效信息。
“怎麽，不敢明說嗎？莫非你是……”葉楓顯然也看出了石敢當想要故意隱瞞些什麽，繼續步步緊逼道。
“咳，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是個……廚子麽？”石敢當絞盡腦汁，終於說出了這句連自己都不知道怎麽說出口的話。廚子？哪個地方的廚子會有這麽牛掰啊？
而正當林笑等人，包括石敢當在內都為這一愚蠢回答而開始後悔時，葉楓的臉上卻是一愣，緊接著，顯出一片恍然大悟的表情來。
“原來，你是從那兒來的……哼，既然是個廚子，又何必為難我們這些小輩呢。”葉楓說完，便扶起於博，轉向胡不休等人道：“我說逍遙宗怎麽會躥升地這麽快，原來，背後早有高手撐腰。既然如此，我們淩霄宮自是不便多留，望各位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番有些令眾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葉楓拱拱手，率領著淩霄宮的眾弟子魚貫而出，瞧著他們那略顯匆忙的步履，一直藏在人群中的林笑趕忙扶正了自己的下巴，湊到了胡不休的身前。
“我說大胡子，這是怎麽回事啊？”林笑一臉猴急地問道。
“我怎麽知道？你還是去問問石敢當吧，他才是闖禍的那個啊。”胡不休同樣是一頭霧水，期待著石敢當能為眾人解惑。
“呃……我沒幹別的啊，就說了一句，我是廚子！”石敢當一臉苦相道。
“廚子？難道問題就出在這兩個字上？”林笑瞬間就抓住了關鍵，可惜，他卻怎麽也想不通廚子到底有什麽巨大的威力，能把葉楓等人嚇得狼狽而回。
“啊！我懂了！”突然，人群中的楊萬裏怪叫一聲，衝了出來，為眾人揭曉謎底道：“據我所知，一品堂有學徒、廚師、大廚三個級別之分，剛才的葉楓肯定是把石敢當想當然地認作了一品堂的廚師級高手！”
此言一出，在場的七派人士這才醒悟過來。正如楊萬裏所言，一品堂的弟子級別劃分，算是西北地區眾多門派中最有特點的了，共分為學徒、廚師、大廚這三個大級，而每個大級又各自包含三個小級，都是與炒菜做飯這方麵的事情有關，算得上是別開生麵，令人印象深刻啊。
隻不過，一品堂地處西北部的邊緣地帶，與青山城這一帶相距甚遠，平日裏也很少有門人弟子會在此間出沒，故而，眾人剛剛才沒有想到它的身上去。
“唉，這下讓淩霄宮的人產生了誤會，也不知是福是禍啊。”胡不休忍不住歎氣道。
“掌門放心，這事要是讓我看啊，是福不是禍。”楊萬裏接口道。
“哦？此話怎講？”石敢當趕忙問道。作為肇事者，他當然希望這是件好事，而不是個麻煩了。
“嘿嘿，今天這個事兒，不僅讓決絕嶺的人認為我們和淩霄宮有一腿，又同時讓淩霄宮的人斷定我們實是與一品堂摻和在一塊兒，這樣一來，局麵就更加地複雜了，他們雙方誰也不敢貿貿然地插手青山城務，可是為咱們鞏固己身留出了大把的時間啊！”楊萬裏仔細分析道。
“嗯，隊輔說的不錯，敢當啊，恭喜你立功啦！”林笑拍了拍石敢當的肩膀，忍不住得意道。現在的狀況說明了什麽問題？說明他林笑派石敢當出馬，是非常明智的選擇嘛！
正當逍遙宗內的眾人為今日之事慶幸不已時，山門外的決絕嶺密探們也正目睹著淩霄宮一行人從內走出，瞧他們竊竊私語的模樣，顯然是在裏頭達成了一些見不得人的交易！可惜，如果他們能夠再湊近一點兒聽的話，就能發現完全不是那一回事。
“竟然是一品堂，這口氣看來我們要暫時忍一忍了。”葉楓看著身旁猶自一臉怒意的於博，忍不住出聲道。他可不希望自己這位小師弟一時衝動，而命喪一品堂這種巨無霸的手上。
“哼，對方是廚師級的高手，我們不忍也得忍，看來，此事隻有師父親自出馬才有扳回一城的希望。”於博恨聲道。
“師父他老人家可不一定會為咱們這些小事而勞師動眾，更何況，現在和一品堂的人衝突，並不符合我們淩霄宮的利益。”葉楓搖頭道。
“可他們都把手伸進青山城來了，我們難道就這樣坐視不理嗎？今日，一品堂顯然是想好了要給我們一個下馬威，宣告他們已經取得了勝利。”於博心有不甘道。
“放心吧師弟，現在說他們已經贏了，還為時尚早，我們走著瞧好了！”葉楓回頭望了一眼逍遙宗的山門，不由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