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八章 暗湧（三）
夜半無眠窮算計，磨刀霍霍向豬羊——作者：章前詩
蕭楠，是一個看上去白白淨淨，有些靦腆的年輕人。他身材不高，四肢頎長，舉手投足間動作分外舒展，總能給人一種別具韻味的感覺。
蕭楠使的法寶，是一把扇子，黑白相間的扇骨，再配上淡綠色的扇麵，乍看之下，似乎除了平添幾分飄逸之氣外，便沒了其他出奇的地方。隻是，憑借此扇，他一路過關斬將，順利地進入了寶器組的七十三人名單，這就足以說明他的法寶絕非什麽等閑之物。
看過他之前比賽的人，都曉得蕭楠的扇子裏有五道命紋，五道威力可觀，卻也並非如何強勁的環繞紋。若是平時，這種級別的法寶仍不失為珍貴的寶器，但此刻，在這天下第一法寶大會上，他的扇子就不怎麽引人注目了。
“他絕對隱藏了實力！”說這話的，是甲天下千劍城分號的謝謙。與競勝的人一樣，在結束了一天的比賽後，眾人便會習慣性地開一次總結會議，研究局勢的進展和變化。
此時，在座的諸位與昨日並無分別，白無情理所當然地坐在上首，白無雙和姚行之則緊挨著分坐兩旁，而姚行之的身旁，便是剛剛發話的謝謙了。
原本，按照往年的慣例，萬刀城分號的甄青鬆應該也會過來，與謝謙合作主持大會事宜。隻不過，這次已經有了白無情這個大人物，甄青鬆便真的樂得輕鬆，能夠光明正大地偷懶了。更何況，他與白無雙在萬刀城勾勾搭搭的事兒不知有沒有傳出去，這會兒當然要盡量躲著白無情才比較安全。
“我同意，雖然，萬刀城這次派來的人並不是很強，但能夠如此輕鬆的獲得勝利，這個蕭楠非常不簡單啊！”白無情點點頭，說了一句比較中肯的話。
在今天的比賽中，甲天下萬刀城分號推薦過來的選手抽了一支爛簽，不幸與蕭楠提前相遇。本來，眾人都認為這是一個試探對方的極好機會，誰知，這廝卻連一炷香的時間都支撐不到，便被蕭楠打下了擂台，不禁讓人氣結。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他越是厲害，就說明那東西在他手上的可能性越大，我們應該高興才對。”姚行之突然開口道。
“既然我們已經有了足夠的把握，為什麽不現在就動手呢？”眼見眾人露出深以為然的表情，白無雙一臉不解道。
“現在還不是時候，時機未到便強行出手的話，很可能會弄巧成拙，壞了大事。”姚行之緩聲解釋道：“而且，這件事我們隻能暗中秘密進行，否則，驚動了競勝那邊的人馬，定然會招致不必要的麻煩。”
“姚叔，競勝他們的狂魔刀究竟進行到哪一步了？會不會真的搶在我們前頭完成，或者說……已經完成了呢？”白無情有些不安地問道。
“已經完成？那是不可能的，如果競勝的人真的煉製出了狂魔刀，他們早就正大光明地找上門來，讓我們交出仙絕劍了，還會有耐心一直隱忍到現在麽？”姚行之搖頭否定道。
“為什麽？也許，他們是想等到天下第一法寶大會的時候。再拿出來一鳴驚人呢？”白無雙跟著問道。
“哼，那種異寶一旦出世，必然會遭人覬覦，引來一陣腥風血雨。況且，他們競勝在西北地區的實力並不是很強，萬一三大巨頭也要出手搶奪的話，肯定會承受不起。所以，低調行事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姚行之仔細分析道。
“哈哈，那就更不用擔心了，他們既然不敢把寶貝拿出來，我們就可以放手去做，哪怕是競勝的人領先我們一步，咱們也大可毀約，至少還能保住自己的仙絕劍。”白無情得意地大笑道。
“大哥，雖然我們不怕與競勝撕破臉皮，但失信毀約這種事，還是少做為妙吧？”白無雙眉頭一皺，忍不住開口道。
“哼，這怎麽能叫失信毀約呢？競勝如果說自己煉成了狂魔刀，當然要拿證據出來證明給我們看，那天下第一法寶大會不就是最好的舞台？”白無情冷哼道：“當然，如果他們因為怕引起別人的爭搶，而不敢展示的話，也怪不到我們頭上。”
“這……”雖然，白無情這番言語聽起來像是在狡辯，但白無雙還真是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而謝謙和姚行之兩人，則俱是沉默不語，似是不想摻和進來。
“咳，這件事還隻是我們的猜想和推測，暫且沒有什麽討論的價值，就此打住吧。”姚行之擺擺手，阻止了兩人的話頭，接著道：“事實上，按照之前收集到的消息，競勝最可能的進度應該是與我們相差不多，隻缺少喚醒法寶的‘本源之氣’！”
“本源之氣？那是什麽東西？”白無情愣了愣，趕忙問道。
“這個還是讓我來解釋吧。”謝謙見姚行之似乎有些為難，便搶先開口道：“本源之氣對於狂魔刀和仙絕劍來說，就好像是一味藥引，隻有借由這個藥引，才能徹底地將這副藥的藥性發揮出來。因此，說它是這一刀一劍的靈魂也毫不為過。”
“刀劍之魂？！那這本源之氣到底是個什麽模樣呢？”白無雙難以置信地問道。
“嗬嗬，小白少爺你想想看，都說是本源之‘氣’了，它當然就是一種氣狀之物咯。”謝謙咧嘴一笑，接著說道：“隻不過，這也是我自己猜想的，因為誰都沒有確實見過，所以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說。”
“既然沒人見過這玩意兒，我們又是怎麽知道必須要用本源之氣才能喚醒刀劍，並且，還得出此物在蕭楠身上的結論呢？”白無情問到了重點。
“本源之氣是古籍中所記載的，絕不會出錯，至於蕭楠嘛……”姚行之頓了頓，掏出懷中的一麵碧綠光鏡後才繼續緩聲道：“我們之所以能夠確定他的身份，便是因為我們早就研製出可以鑒別‘仙體’的法寶，便是這‘碧波仙鏡’！”
原來，根據古籍所述，仙絕劍的本源之氣，存在於一種仙體之內，而這種仙體在人類中出現的概率，大約隻有十萬分之一。因此，便可想而知，若要找到合適的人選，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
“據說，擁有仙體之人，不僅在修煉一途比常人要快上數倍，還兼具一些天賦異能，非常難得。所以，我懷疑那個叫蕭楠的年輕人，肯定是來頭不小。”姚行之憂心忡忡道。
“姚叔，這還有什麽好擔心的？事情都到了這個份兒上，就算他是天王老子的外甥，我們風語團也必須將之拿下，沒的商量！”白無情毫不猶豫地說道。
“這個我懂，隻是，即便我們運氣夠好，對上了他，想要取勝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那本源之氣，則必須要在仙體之人瀕臨絕境時，才有爆發出來的可能，所以我打算……”姚行之欲言又止道。
“姚叔打算怎麽做？”白無情亟不可待地問道。
“算了，事情還沒到那一步，我似乎有些想多了。”不料，姚行之卻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轉移話題道：“總之，明天我們一定要盯緊蕭楠，看看是否有人能逼出這小子的真實實力來！”
“靠，話說一半的老狐狸！”場間其餘三人心頭都冒出了諸如此類的念頭，不約而同地開始思考起姚行之那“打算”之後的具體內容。
命運的安排就是這樣奇妙，甲天下的幾位大佬們沒有想到，競勝要找的本源之氣擁有者，其實也在那七十三人的名單之中。所以，雙方實際上是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準備發起最後的衝刺。隻是，競勝的人卻提前知道了甲天下的一些底牌，表麵看來，似乎已經占據了主動。
隻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競勝和甲天下的背後，卻還有另外一股勢力正蠢蠢欲動，靜靜地等待著最佳的出手時機……
雲嵐城的東北角，有一處非常偏僻的窮人聚居區。這裏道路交錯盤雜，房屋簡陋不堪，再加上住在此地的都是些窮困潦倒，抑或下三濫的流氓地痞，便漸漸成了一塊兒無人管理的混亂之地。
此時，萬籟寂靜，正是深沉黑暗籠罩大地，眾人陷入夢鄉難以自拔之際。一道人影從街角倏然轉出，竟是曾在武天校場觀看過林笑比賽的項文博，意外地出現在了這裏。
項文博走得很快，也很小心。雖然，他人沒有回頭看過一眼，但雙手卻一直在不停地布置著種種小巧機關，隻要身後一有反常動靜，便能讓自己第一時間知道。
穿進一條小巷，項文博走到巷子深處，在一間破爛木門前停了下來。這個時候，四下無人，他卻好生猶豫了一陣，才終於推門而入，臉上的表情像是推開一塊千斤巨石般凝重，顯示出他此刻陰鬱的心情。
“你回來啦？坐吧！”推開院門後，一把略顯沙啞的聲音便在項文博耳邊響起，項文博知道，這是“老鬼”的聲音。
抬頭一瞧，項文博那對已經適應黑暗環境的小眼不由眯成了一條線，顯然，還需要點兒時間來適應突然而至的亮光。隻是，這一瞬卻已經能依稀看出這裏的院子不大，幸虧布置得當，才能擺上一桌酒後，又圍坐了七八個人也不覺得擁擠。
“我在外麵辛苦奔走，你們卻在這裏吃香喝辣，還真是對得起我啊！”項文博調笑了一句，便施施然地坐在了空位上，舉杯便飲。
“少廢話，要不是我們有良心，你以為這一桌酒菜還會有你的份兒麽？”剛才說話的老鬼咧嘴一樂，露出了滿口的黃板牙。
“哈哈，敢情你們這是給我擺的慶功宴啊！”項文博大笑一聲，不由引得幾人盡皆動容。
“文博，說吧，萬刀城那邊到底怎麽樣了？”坐在上首發話的是位中年大漢，一張四方臉，兩道臥蠶眉，一對星目開闔間精光四射，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久居上位者的派頭來。
“大伯，我今天和尤明接觸過了，他們這回來了四十幾個人，全是一等一的好手，希望能夠加入到我們的計劃中來，一起行事。”項文博沉聲答道。麵對這位千劍城項家的現任家住，項南天，即便有著一層伯侄關係，他也絲毫不敢大意。
“四十幾個人？萬刀城的鑄煉工會號稱上千人馬，數百精英，這會兒怎麽都成軟腳蝦了？”坐在項南天身旁的紅臉大漢，即是方才開口調侃項文博的老鬼，隻見他頂著一頭蓬鬆亂發，坦胸露ru，滿身酒氣，一看便知是個不修邊幅的粗獷人物。
老鬼原是千劍城一個有名門派的長老，後來，因為一怒之下殺了淩霄宮幾名當街調戲良家婦女的倒黴弟子，才不得不反出師門，成了一介散修。為了躲避淩霄宮的追殺，他連自己的真名都舍棄不用，又遇上了項南天加以庇護，讓他進入了千劍城的“劍道聯盟”，這才一直活到了現在。
“鑄煉工會的老家夥一個個怕死的很，你讓他們出頭，豈不是要他們的命？”接話的是坐在老鬼對麵的一名瘦弱男子，別看他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在場眾人可都知道千劍城“狂人張”，張任狂的厲害。
“不，他們不是怕死，而是不想承受那些人的事後怒火，將萬刀城的根基毀於一旦。”項南天搖搖頭，接著說道：“鑄煉工會不像我們劍道聯盟這般鬆散，它是一個幾乎集合了萬刀城全部力量的龐大組織，如果讓淩霄宮或是競勝察覺到是他們在背後搗亂，鑄煉工會就難逃劫數了。”
“說來說去，他們還是不看好我們這次行動嘛！”老鬼很不服氣地嚷嚷道。
“看好也罷，唱衰也罷，我們既然決定要這麽做了，便無需理會他人的態度，隻管盡好自己的本分。”項南天毫不在意道：“況且，我們這次行動的最大憑借，便是突然性，如果讓那些心誌不堅的人加入進來，還需提防走漏消息的風險，實在是得不償失。”
“大伯說的對，反正我們的目標隻有仙絕劍，至於狂魔刀，還是讓萬刀城的人自己去操心吧。”項文博點頭附和道。
“沒錯，消息我們會照常提供給尤明等人，但最好還是各自行事，免得麻煩。”張任狂顯然也同意項文博的觀點。
“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我看，把尤明等人加進來也不錯，他們雖然隻有四十幾個人，但如果真的全是高手，也絕對有能力將狂魔刀拿下。到時，我們刀劍合璧，管它什麽淩霄宮還是十大獵魔組織，便都不足為懼了。”老鬼忍不住提議道。
“嗯，此事的確需要好生琢磨一番，狂魔刀與仙絕劍一向是刀劍不離，如果我們光光搶回仙絕劍，而得不到狂魔刀的話，恐怕用處也會相當有限。”項南天點點頭，不由皺起眉頭道。他要考慮的不僅是能否成功奪寶，還必須將對方事後的報複行為一同考慮在內，做好準備。
“大伯，我們暗中籌劃了這麽多年，眼瞅著便要得償所願，可不能再出任何意外啊！”見項南天有些心動，項文博急忙再度提醒道。他倒不是不相信尤明等人，而是不想節外生枝，徒增煩惱。
“放心吧，對於之前付出過的努力，我比你們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清楚。”項南天感慨一聲，接著說道：“從關注市場上的材料流動，到發現甲天下與競勝的企圖，再從當年逍遙宗留下的訊息中找出本源之氣的所在，將他們二人找到，到布下這個天下第一法寶大會的棋局，我們已經輸不起了。”
項南天的話語中有著太多的傷感與惆悵，一時間，讓場間眾人俱都沉靜下來，全都陷入了對往昔的回憶之中，不能自已……
“喂，這是什麽啊？”林笑接過胡衝遞來的書貝，靠在床頭一臉疑惑道。
“晉級到明天比賽的七十三人名單，小心點兒，這些都是牛人，哪一個都不是容易對付的。”胡衝鄭重其事道。
“嘿，這種內部資料你也搞的到？不會是出賣色相換來的吧？”林笑一邊興致勃勃地翻看起來，一邊忍不住調笑道。
“要是能用色相來換，我還求之不得呢，這可是我用真金白銀買回來的！”胡衝有些肉疼道。
“嘖嘖，要不人家怎麽能把買賣做得這麽大呢？這些可都是商機啊，丫的一點兒都沒放過！”林笑也開始肉疼起來了。
“沒辦法，誰讓他們長了顆生意頭腦，而我們脖子上卻隻有榆木疙瘩。”胡衝一臉無奈道。
“榆木疙瘩那是你，我可是精明得很呢！”林笑連忙跟他撇清關係，開始認真地研究起書貝來。
“據我觀察，這七十三人中，有將近二十人來自於甲天下和競勝這兩方麵，還有幾個是淩霄宮的出名人物，你如果遇上他們的話，就比較麻煩了。”胡衝在一旁分析道。
“這下麵還有他們的法寶介紹？夠詳細的嘛！”林笑往下繼續一看，不由樂道。
“那是當然，一分錢一分貨，不是好東西我還會輕易出手麽？”胡衝略顯得意道。
“林大粗，法寶黑棘槍，槍身上常有點點華而不實的星光閃爍，除卻鋒利堅固這一優勢外，並無顯著特點，屬於真正的黑馬型人物……我靠，歧視性這麽強的介紹詞，到底是哪個混賬王八蛋寫的？！”當林笑好不容易從一個豆腐塊大小的旮旯裏找到自己時，卻發現理想和現實的差距是多麽的遙遠。
“誒，低調嘛，不低調的話，明天怎麽能一鳴驚人，再趁機大撈一筆呢？”胡衝眨眨眼，一語點醒了他。
“呃……你要是不說，我還差點兒把這正事給忘了。”林笑尷尬地撓撓頭，指著書貝上的幾個人名繼續問道：“不過，競勝的人很多，我們到底挑戰哪一個比較合適呢？”
“當然要挑最厲害的了！唔……不對，那樣的話未免有些過於高調，我看這樣吧，你就挑戰這個叫賀翔的。”胡衝想了想，開口建議道。
“此人是什麽來頭？”林笑自然要問個清楚先。
“他是競勝雲嵐城分號的第一打手，平日裏若是有人來場子搗亂，或是出現了什麽難以解決的問題，都是由他親自出馬的。”胡衝耐心介紹道。
“啥？競勝這麽大的招牌，也會有不識相的家夥來砸場？”林笑驚訝道。
“天下這麽大，總會有不怕死的家夥嘛！”胡衝擺擺手，接著說道：“難得的是，這家夥出手這麽多次，從沒有人能見識到他的真功夫，可謂是神秘非常啊！”
“那你還讓我去挑戰他？”林笑愣了一下，沒琢磨過來胡衝啥時候開始也跟著膽兒肥了。
“開玩笑，堂堂除魔英雄林笑，林大爺，還會幹不過競勝的三流打手？別逗了！”胡衝自信一笑，頗有幾分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