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九章 漸進（五）
“哼，諸位既然個個目光如炬，思慮周詳，為何戰前部署的時候，卻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連個屁都放不出來？”等眾人牛皮吹得差不多了，陸萬仇突然來了這麽一句，立刻又讓場間變得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聽令事這意思，似乎對眼前的局勢還不是很滿意啊？”沈功明斟酌了一番，終是硬著頭皮道。
“你能告訴我，我有什麽值得開心的地方嗎？”陸萬仇不答反問道。
“青山城的部隊如我等所料般，傾巢而出，接下來，隻需將他們引到預先設好的地點，便可來招甕中捉鱉，一舉除掉這個心腹大患，這難道不值得我們……”沈功明說著說著就發現陸萬仇神情有異，連忙止住話頭，不敢再胡扯下去。
“哼，簡直是大錯特錯！”將眼前這群酒囊飯袋環視一周，陸萬仇冷笑著說道：“原來的計劃，是等我們攻至雙塔城的時候，再將對方引誘出來，因為，隻有到了那種緊要關頭，林笑才會相信我們的目標是雙塔城，而不是青山城。”
“可現在，咱們剛一動身，青山軍就迫不及待地跟了上來，這擺明是不相信我們的主攻方向，打算見機行事，讓我們難堪呢。”蒙麵老三跟著補充道。
“那又有何難？我們隻消按照原定計劃一路前行，青山軍還是一樣會落入陷阱，根本就沒差嘛！”沈功明一臉迷惑道。
“按照道理是這樣沒錯，但林笑等人的做法卻異於尋常，讓人不得不防啊。”陸萬仇眉頭微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道。
事實上，在陸萬仇看來，青山城麵對自己兵鋒直指雙塔城的舉動，最穩妥的做法應該是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畢竟，雙塔城的規模和城防設施比起青山城來還要更勝一籌，再加上落日門和月隱宗上下一心，陸萬仇不想點兒奇招出來的話，便休想輕易破城，因此，待得這邊戰況告急之後，青山城再趕來馳援，這才是比較正常的做法。
“顯然，青山城要不就是顧及雙塔城的民心，不願放棄好不容易收攏起來的人氣，要不就是信心爆棚，迫切希望與我們決一死戰。”蒙麵老三沉吟片刻，開口釋疑道。
“你瞧他們現在的模樣，像是要著急跟我們打一架的意思嗎？”陸萬仇搖搖頭，沉聲說道：“如此看來，青山城這幫小鬼倒是所圖甚大，當真不可輕視啊！”
陸萬仇這話裏的意思，場間眾人自是聽出了幾分，而沈功明之流更是目露精光，開始細細咀嚼其中的深意……
與此同時，正當決絕嶺的十萬大軍和林笑等人的青山軍，還在大山裏頭互相較勁，胡亂折騰的時候，遠在千裏之外的雙塔城也沒閑著，軍民齊上陣，展開著一場轟轟烈烈的“保家衛園，共抵外侮”之運動。
“掌門，你要的人我都已經給你湊齊了，全是身強體壯的練家子，幹起活來那叫一個快！”聽見何玄光那把熟悉的粗獷聲音，周不凡不得不抬起頭來，將皺著的眉頭暫時打開。他不想讓身邊的人因為看到自己這副樣子而失掉信心，哪怕麵對決絕嶺這樣的對手，失掉信心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很好，將他們布置在南麵那段城牆的防線上吧。”周不凡點頭道：“對了，青山城那邊最近還有沒有再傳消息過來？”
“有，楊總管說，林笑已經帶人綴上了決絕嶺的隊伍，會一路給他們施加壓力，決計不會教他們好過便是！”何玄光笑著說道。相比較周不凡的鬱結難舒，何長老的心情顯然要好上很多，言語間透露出的自信也是清晰可察。
說到底，這種自信是來源於青山城，來源於林笑的種種不可思議之壯舉。尤其是對於親曆過雙塔城一役的這些“老人”而言，林笑這個名字就意味著將不可能變為可能，擁有著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
“嗯，這就再好不過了。”周不凡頷首笑道：“之前，誰也料不到，決絕嶺會選擇我們雙塔城作為他的第一個攻擊目標，可現在，更讓大家想不到的是，青山城方麵的反應竟是如此之快。無疑，這對於我們雙塔城的士氣，會有超乎想象的提升。”
“掌門說的沒錯，這幾天，大家夥的積極性可是日漸高漲，都巴不得早點兒能跟決絕嶺的狗崽子們幹一架呢！”何玄光也連忙附和道。
“唉，士氣漲上去了是沒錯，但我們的實力卻沒辦法迅速增強，隻能腳踏實地，貫徹穩守待援的戰略。”周不凡苦笑著搖頭道：“所以，你最近這段日子要盯著點兒，壓一壓盲目樂觀的情緒，切莫搞出大亂子來。”
“掌門放心，我明白，畢竟咱們雙塔城的底子就擺在那兒呢，一口氣又不可能吃成個胖子，正麵硬憾決絕嶺，那肯定是死路一條啊！”何玄光一臉正色道。
“總之，此戰的最後勝負手不在我們雙塔城，而在於青山城，在於林笑！”周不凡最後總結道：“我們隻需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堅守好自己的崗位即可，剩下的，便是拭目以待，看看這場即將決定西北連環十二城乃至整個西北區格局的大戰，究竟會鹿死誰手？”
周不凡所期待的大戰結果還遠未到揭曉的時候，但發生在雙塔城與霧城之間的，十萬決絕嶺大軍與一萬青山軍的零星戰鬥，卻在今日的黃昏時分接近尾聲，交出了一個“讓人歡喜讓人憂”的答案。
歡喜的一方，是青山軍。他們從下午開始，持續進行了有層次的三波襲擾，不僅將決絕嶺大軍的行進速度大大拖慢，還獲得斬首三十餘級，傷敵百餘人，且自己無一傷亡的驕人戰績，令林笑這位隨隊“跟班”是眉開眼笑，喜不自禁。
而發愁的那方，自然便是決絕嶺了。麵對如此戰果，即使是早有準備的陸萬仇，也不由感到陣陣心絞痛，恨不得將那些麵有慚色的將官給剁成肉末包餃子。當然，不是自己吃，是喂狗的。
“這不是扯淡嗎？折了將近兩百人，卻連對方一根馬毛也留不下，你們是吃屎長大的？”一腳踹飛一個長得肥頭大耳的小隊長，陸萬仇噴著吐沫星子咆哮道。
“令事息怒，對方是清一色的騎兵，來去如風，又是突然發動，我們這些人兩條腿鐵定跑不過四條腿，吃點兒虧也是在所難免的嘛……”沈功明習慣性地為自己人說話道。
“騎兵？騎兵又怎樣？難道你們不會結陣自保，就任由對方這麽橫衝直撞嗎？”看了看四周留下的狼狽不堪的痕跡，陸萬仇便瞧出青山軍的騎兵肯定是直插本部腹地，根本沒受到什麽有效的阻攔。
“這些拖在後麵的，都是丙級雜兵，想讓他們在發現敵人的第一時間便結成戰陣，可不是件現實的事情。”蒙麵老三難得開口替眾人分辯道：“好在，些許損失無關痛癢，我們隻需想好對策便是，無需如此大動肝火。”
“對、對，三爺說的不錯，亡羊補牢未為晚也，令事大人放心，我回頭一定會加強後軍的防禦力量，讓青山軍再也無機可趁。”沈功明連忙拍著胸脯打包票道。
“哼，我會增派三千人的乙級部隊給你，如果，這樣還要讓人打得屁股開花，那我保證，你的屁股一定也會跟著開花！”交代完畢，陸萬仇便領人趕回中軍，不再理會這讓人惱火的爛攤子……
“怎麽樣，這回過癮了吧？”看著肖震東從帳篷裏走出時，一臉誌得意滿的表情，趙北辰不由帶著幾分羨慕道。
“唔，不錯、不錯，可惜啊，若不是統領吩咐別給打狠咯，我還真不舍得回來呢！”肖震東略顯遺憾道。
“今天是你們第二分隊，明天就輪到我們第三分隊了，要是讓你給一次性打怕了，哪還有我們接下來打秋風的機會啊？”一旁的吳鉤翻了翻白眼，對於肖震東的“欲壑難填”顯然很不待見。
“這不是難得嘛！畢竟，之前咱們和決絕嶺那都是小打小鬧，如今，卻是數萬人的大陣仗，別說是兄弟們了，就連咱哥幾個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啊！”肖震東意猶未盡道。
“沒錯，正因如此，咱們可得珍惜這個練兵的機會，先把兄弟們的膽子給練出來，免得遇上大場麵便心裏發虛，腳底發軟。”趙北辰點頭道。
“心裏發虛還不打緊，可腳底下要是軟了，就真連逃命的機會都沒咯！”這回發話的是孫洪。他的第四分隊是出了名的“快”，撿便宜快，勢頭不對的時候，跑路更快！而眾人公認能與之叫板的，大概也隻有黃燦爛領銜的第六分隊了。
“你們幾個，在這兒絮絮叨叨地嘀咕什麽呢？”正當幾人聊得暢快之際，林笑冷不丁地從旁邊冒出，眼神閃爍著，不知又在打著什麽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