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七章 潘神的迷宮（四）
按照道理來說，飛升便是永生，這對大陸上的修煉者而言，乃是一個常識性的問題。因此，對於潘神現在的狀態，林笑其實是很好奇的。
他是已經成仙了呢？還是像團虛無縹緲的光影般，讓人捕捉不到實體的存在？說心裏話，林笑很想伸手去摸上一把，親自驗證一番。
可是，當潘神說出上麵那句話後，林笑的諸般衝動便瞬間化為烏有，隻剩下一個大大的問號。
“師父，你這是話裏有話啊……”林笑僵著一張臉道。
“嘿嘿，別以為永生會那麽容易，更何況，即便是永生了，也並不等同於‘神’，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潘神耐人尋味地說道。
“我還真是不太明白！”林笑老實答道。
“不明白也沒關係，等你到我這兒來了，自然便能懂得我說得這些話。”潘神賣了個關子，直把林笑撩撥得心癢難耐。
“啊？等我過去？那要等到猴年馬月啊？”若不是懂得尊敬師長的道理，林笑非得破口大罵不可。
“好了，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得差不多，接下來，便到了你去接收‘饋贈’的時候。”見林笑還有些欲罷不能的意思，潘神連忙又轉移話題道。
“行，師父，您說吧，接下來我該怎麽做？”一碰上這種大有好處的事情，林笑向來都是非常積極的。
“很簡單，我希望你能把我曾經經曆過的，瀕臨死亡的感覺，從頭到尾再體驗一遍！”潘神一臉興奮地“推銷”道：“我敢保證，你們一定能夠從這種體驗中汲取靈感，說不定，也會像我這樣一朝頓悟呢！”
“啊？師父，你不是當真的吧？”一聽這話，林笑的滿腔熱忱化作一陣青煙散去，心裏更有了拔腿就跑的衝動。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潘神立馬板起一張臉，展現著自己“反複無常”的本色。
“好吧，既然是師父的吩咐，我這做徒弟的應下來便是！”林笑眼淚直往肚子裏流啊流……
“誒，不要這麽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嘛，相信我，這段旅程一定會讓你受益匪淺的！”潘神信心十足道，說完這話，轉身便要離去。
“等等，師父，能麻煩你借兩樣寶貝給我護身麽？你也知道，此番路途凶險異常，我總得先保住小命，才能繼續將您的山門發揚光大啊！”眼見這位爺要走，林笑趕忙抓緊時間“敲詐”。
“唉，我也想啊！可惜，現在的我不是真實的我，除了能夠顯現身形，其他外物便一律無法帶進這迷宮之中，所以……你就自求多福吧！”潘神一臉遺憾道。
“我靠，這不是坑人麽？！”林笑腹誹一句，嘴上卻繼續道：“師父，那就有勞您老人家略施手段，將那幾名不速之客給辦咯，也好免了我們的後顧之憂啊！”
“唉，我也想啊！可惜，現在的我不是真實的我，除了能夠顯現身形，連一丁點兒的能力都施展不出，所以……”
“所以我還是得自求多福咯？”林笑明白了，潘神不是來幫他的，丫明顯是來玩他的啊！
“孺子可教也，我先走一步，你就不必送啦！”似乎看出了林笑的鬱悶，臨了，潘神不忘再給他加把油道：“等出了這迷宮，寶齋裏的東西便會自動去掉禁製，到時，必能讓你收獲頗豐，慶幸自己沒白來了這一遭。”
“嗯，前提是……如果我還有命出去的話！”林笑暗歎一聲，終是拱手送別了這位“恩師”，準備踏上一段未知的可怕旅程。
在潘神完全消失的那一瞬間，四周的景物又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空間像是被打碎的玻璃杯，化成了一塊塊細微的碎片，重新組合排列，變幻出完全不同的場景。而在此過程中，林笑一直默立當場，穩守心神，絲毫不為外界的變化所動。
可惜，很快，他便身不由己地被拉扯進去，瞬息之間，也像是化為了萬千光點般，一起向時空深處飄去……
這真是一段奇妙的旅程。沒有令人驚心動魄的場景重現，也沒有絲毫真實的親身體驗，那些曾被潘神施展過的，近乎於自虐式的變態手段，林笑全都沒有見到，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純精神方麵的“享受”。
剛開始，林笑感覺自己像是在蕩秋千，從一個高點不停地蕩向另一個高點。而當他從高處快速落下時，那種全身失重般的虛脫和緊迫感，讓他簡直無法自由呼吸，一顆心髒都要不堪重負，爆裂而出了。
不過，這些體驗顯然還遠遠未能達到潘神對“死道”的追求。在持續了不知多久以後，便有新的感官刺激出現，開始讓林笑進一步領會，什麽叫“生不如死”的真諦。
怎麽形容那種恐怖的意境呢？就好比是一個人夜裏睡覺，睡到一半，突然被惡夢給驚醒了。而當他正擦著自己的滿頭大汗，準備再睡個回籠覺時，卻發現醒來的隻是個“夢中夢”，真正的“自我意識”卻還陷在這個驚悚的夢裏無法自拔。
更可怕的是，夢中夢似乎是一條一環扣一環的“鎖鏈”，首尾相連，永遠都沒有出口可供逃走。因此，林笑也就這樣一直沉淪下去，永遠都不能清醒過來。
顯然，從林笑現在的立場去看，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不是男女間的愛恨情仇，而是明知身在夢中，卻夢之不醒的超級悲劇。
當然，美夢的話他也忍了，可這偏生卻是一個比一個要人命的惡夢啊！
很快，林笑的全身就被汗水浸濕了，那些都是觸之冰涼的冷汗，是內心在受到極大煎熬，神經被一個個惡夢所折磨時產生的虛弱反應。毋庸置疑，若是長久下去，身心疲憊到極點，林笑必然會元氣大傷，甚至演變成精神錯亂的狀態也不一定。
幸好，潘神似乎知道這樣對待自己的弟子會有損“師德”，當林笑已經來到臨界點，實在難以為繼的時候，惡夢便出現了異常的“拐點”，讓他的心神忽然一鬆，仿佛剛剛度過三九嚴冬的狗尾巴草，撐到了初春的第一縷陽光，瞬間就燦爛了起來！
沒錯，這就是“生”的美好，萬物欣欣向榮，朝氣蓬勃，而充滿靈性的“人”，又豈能不超越萬物，努力將美好的生命延續下去？
“天地之間，大到史前巨龍，小至如沙飛蟻，莫不是稟玄妙氣運而生，至精氣衰竭而亡。唯獨‘人’，有能力與天地抗爭，逆轉陰陽，為自己加添壽命，這便是萬千大道交匯於‘永生’二字的基石了！”冥冥中，潘神的話語再次響起於林笑耳邊，如黃鍾大呂，發人深省。
隨後，林笑四周的環境又開始急速變幻，從混亂回歸至有序，恢複了它們本來的麵目。
“這是……潘神殿？我回來了？”一睜開眼睛，林笑雙眼的瞳孔就一陣劇烈收縮，花了好一陣功夫才重新適應了殿中明暗細膩的光線。
此時，潘神殿還是一如他們進入迷宮前那般狼藉，除了四處散落的珠寶、因打鬥而破裂的石柱、牆體外，最吸引林笑目光的，便是覆蓋在事物表麵的那一層薄塵。
“嗯？這裏的東西都已經積灰，我們到底進去了多久啊？”林笑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卻發現胡渣子長得像是有數月未剃般誇張。
古書中常有記載，某某人樹下一覺，世間已過去千年，不成想，這種事兒竟然還真讓林笑給遇上了。
誰也想不到，被外界傳說地神乎其神的潘神迷宮，竟然會是這樣一幅模樣。沒有所謂的財寶無數，也沒有所謂的一步登天。想要憑此富可敵國，甚至於勘破修煉大道，飛升而去，此時看來，卻隻是一個無聊的笑話而已。
隻不過，捫心自問，林笑也並非全無收獲。即使，他無法像潘神預期的那般，通過這短短的一趟心靈旅程，便立地成佛，修成正果，那種精神上的反複“拷打”，也已將他的心誌磨練地十分堅固，足以克服任何死亡所帶來的恐懼。
至此，潘神也總算是完成了他培育接班人的最後一步計劃，將林笑等人從頭到腳，徹底武裝到了牙齒……
“笑兒哥，你也出來嗎？太好了，大家快來看啊，笑兒哥終於出來啦！”正當林笑還沉浸在此行所帶來的諸多體驗中，回味無窮之際，殿外突然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
“傲行？玉竹？還有依依！”看著一位位夥伴安然出現在自己麵前，林笑突然有種恍如隔世般的感覺，鼻子一酸差點兒就沒掉下眼淚來。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的心性已經在生死交替中，變得愈發深沉，也變得愈發容易感動。這本是兩種不可能同時存在的東西，此刻，卻融合地那般恰到好處。
“已經過去了多久？”和眾人一一擁抱過後，林笑平複下心情，開口問道。
“我們要比你早兩天出來，玉竹算過了，咱們這趟差不多用去了小半年的時間。”李傲行笑著答道。
“半年？潘神他老人家還真能搞啊！”林笑由衷地感歎道：“對了，其他人呢？”
“我們出來後便沒有見過旁人，或許，他們還在迷宮裏吧？”程依依如是說道。不料，她話音剛落，潘神殿內就又發生了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