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七章 亂世假人
“坐。”指了指身前的椅子，邱淩波對略顯拘謹的顏寒說道。
與三月前的狼狽模樣截然不同，現在的邱淩波，紅光滿麵，精神抖擻，顯然已經養好了傷勢，恢複了百分百的狀態。而且，在顏寒看來，他的這種亢奮裏麵，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教人委實捉摸不透。
“師父，您今天找我來，到底有什麽事？”感覺到了邱淩波的“異樣”，顏寒小心翼翼地問道。
“怎麽？沒事兒就不能找你來聊聊天了嗎？”邱淩波看上去心情不錯，竟還有心思跟他開起玩笑來。
“師父言重了，隻是……這幾日師弟們不知所蹤，以致宗派事務堆積，我要盡快去處理一下才行。”顏寒連忙解釋道。
“哦，這件事我倒是忘了跟你說，你那幾個師弟、師妹，被我派去執行任務，近期內都不會回轉了。”邱淩波緩聲道：“所以，這段日子就要勞你多多費心，打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瞧您這話說的，這豈不是徒兒應當做的嘛！”顏寒一副恭敬、順服的表情道。
“嗯，很好，幾個徒弟之中，屬你最機靈懂事，知道替為師分憂解難。”點了點頭，邱淩波接著說道：“而且，自從你大師兄死於魔族之手後，接班人中，便隻有你最合我心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徒兒明白，徒兒必將竭盡全力，不負師父所托！”一聽這話，顏寒不由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答道。世人都以為他是邱淩波著意培養的繼承人，可誰都想不到，這種話，直到今日才從邱淩波的嘴中說出，算是給了顏寒一個盼望已久的答案。
“好，很好！”邱淩波一臉欣慰地繼續道：“不瞞你說，眼下，就有一個能夠展現你能力的大好機會！”
“哦？師父有事盡管吩咐，徒兒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這種表決心的時候，像顏寒這樣的聰明人，自不會含糊。
“哈哈，不用這麽誇張，此事說來也很簡單。”從懷中掏出一物，邱淩波故作輕鬆道：“為師這裏有一顆‘謫仙丹’，乃是采集七七四十九種珍貴藥材，耗費一十五年方煉製成功的無上珍品。服下此丹後，你的功力不僅會突飛猛進，更有洗骨伐髓，延年益壽之神效，可謂真正的仙丹也！”
“師父，您這是……想讓我吞下此丹麽？”聽到這兒，顏寒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原本，他以為邱淩波甩出“一品堂未來掌門”這麽大一塊兒蛋糕，必定是有事相求，豈料，非但不是什麽苦差事，反倒又是一樁天大的好處啊！
“沒錯，就是這樣！”邱淩波點頭確認道：“你不要多心，以為我留著這樣的寶貝不自己用，卻賞賜給你，是另有企圖。其實，這謫仙丹一個人一輩子隻能使用一次，一次過後，再吃的話便成了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了。”
“原來如此……”顏寒恍然大悟道。
“可惜，為師當年機緣巧合下，隻煉成了一爐，共兩顆，若不是這樣，你們師兄弟幾人，我便一人賞賜一顆，也好讓你們能夠衝一衝那天地**圓滿的極境，為三年後的盛會早做準備。”感慨一聲，邱淩波略顯遺憾道。
“師父放心，這剩下的一顆既然給了我，我一定會拚了命地修煉，力爭在三年內有所突破！”一聽到“天地**圓滿”這幾個字，顏寒就跟打了雞血似的，一張老臉漲得通紅，似乎已經等不及要吞下謫仙丹一試了。
“好，你有這樣的決心我很高興，但凡事都需記得切勿操之過急，若是太過莽撞的話，反而會Lang費了為師的一番美意。”邱淩波如是說道，將自己的慈愛麵盡顯無遺。
“徒兒謹記於心！”到了這會兒，連一向沉穩老練的顏寒，都不禁有些感動起來，又想到之前的種種防備，心中竟生出一股愧疚之意。
事實上，倒不是顏寒故意要提防邱淩波，實在是自己這位師父的身上，仿佛一直都裹著一層迷霧，教人根本看不真切，也無法猜透他的心思。久而久之，眾人自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除了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蘇真敢忤逆邱淩波外，剩下的幾個徒弟，誰敢胡亂造次？
如此這般，兩人又閑聊了幾句，顏寒便異常珍惜地接過邱淩波手中的謫仙丹，歡歡喜喜地退了下去，準備回頭選個良辰吉日，沐浴更衣，齋戒焚香後，就將之服用，好好地努力一把。
“呼……總算完成了。”目送著顏寒的身影遠去，邱淩波突然如釋重負般地長出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
“若不是被袁哲那小子奪走了核心碎片，且相約三年後開啟奇跡之門，光明正大地爭奪那飛升名額，我又何需兵行險招，出此下策呢？”邱淩波的心裏默默翻騰著這些念頭，腦海中不由閃現出一道熟悉的人影。
這個時候，勾起邱淩波些許感觸的，不是袁哲，也不是林笑，更不是被自己親手了斷，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的蘇真，而是……幾乎快要被眾人遺忘的石敢當！
“哼，他竟然花了足足兩年半的時間才破關而出，且一次性就打通了三十幾個穴竅，這簡直不能稱之為‘天才’，而是應該用‘變態’來形容！”想到自己收的這個“備胎”，竟帶給他這麽大的驚喜，邱淩波真是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些什麽。
何為備胎呢？顧名思義，石敢當就是被邱淩波當做一種備用手段來設置的。哪怕當初是有借此搞好與青山城，與林笑關係的意圖，他內心深處還是如此的想法，多年來都未曾有過改變。
如今，這個備用手段儼然有登台上場，唱起主角的意思，這豈能不教邱淩波慶幸之餘，又對自己的眼光感到了幾分無奈。
當然，看走眼並不可怕，因為，邱淩波此刻還有時間和機會去彌補自己的錯誤。
“本來，蘇真一死，我便少了一味最重要的‘食材’，現在，有了石敢當代替，說不定效果還會更勝一籌，這真是天助我也啊！”邱淩波自言自語道，狂熱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極為深沉的渴望。
所有人都以為邱淩波放任蘇真肆意妄為，是顧念師徒之情，不想撕破臉皮，甚至連秦霜霜，也是因為他的沽名釣譽，才會隱忍至今。殊不知，邱淩波留著他們，卻是另有目的，隱藏著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唔……這玩意兒真的能讓我再行突破，甚至有機會到達天地**圓滿的極境嗎？”把玩著手中那顆與顏寒領走的“謫仙丹”如出一轍的藥丸，石敢當坐在窗前，臉上寫滿了疑惑。
與兩年多前相比，石敢當明顯瘦了許多，一張古井不波的臉上，顯露出一絲超越年齡的淡然。
其實，早在一品堂的大軍往雲波光帶進發之前，石敢當便已經破關而出。雖然，他也很想跟著邱淩波等人一起出動，但礙於根基未穩，不易大動幹戈，這才就此作罷。
到了現在，石敢當自然能夠很好地把握分寸，肆意揮灑人念之境所帶來的暢快感覺。隻不過，正當他準備出山大幹一場時，邱淩波的一番話卻又讓他陷入了矛盾之中。
“敢當，我眾多徒弟當中，你是給我驚喜最大的一個，也是天賦最好的一個。所以，這顆謫仙丹，我便賜給你，好助你一臂之力，在三年後為我一品堂爭光！記得，這種丹藥隻剩下了最後一顆，你可千萬別讓你那些師兄們知曉……”
不用多說，邱淩波這些話肯定不止對顏寒和石敢當兩個人講過，而他嘴裏那顆所謂的謫仙丹，肯定也送出了很多顆，甚至人手一份也說不定。至於他這麽做的用意，毫不知情的眾人自是誰也猜之不透。
“唉，三年後的飛升盛會，我真的有資格參與其中麽？”對邱淩波這番說辭半信半疑，石敢當仍是狠不下心來去嚐試一下。
這倒不是石敢當怕出什麽意外，而是他有自知之明，不想因著一時的衝動，毀了這顆被邱淩波譽為神丹妙藥，很有可能成全另一個人的“謫仙丹”。
“算了，還是先留著吧，萬一師父突然又有了合適人選，我便交還給他，說不得也是大功一件。”思想鬥爭的最終結果，就是石敢當放棄了服用謫仙丹的機會，繼續等待。
這種選擇，在外人看來，或許會非常不可思議，但熟知石敢當性格的林笑等人，肯定不會意外。在他們看來，敢胖子就是這樣一個人，沒有私欲，時刻為他人著想，寧可自己吃虧，也不願占了人家的便宜。
若是普通人的觀念，石敢當這種異類，自然是毫無可取之處，甚至無法在這樣的世界立足。因為，修煉者的世界，就是一個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世界，一個不懂為自己考慮的人，焉有踏著他人屍骨而成功問道的可能？
可是，恰恰靠著這種異於常人的性格，石敢當卻躲過一劫，沒有在隨之而來的一品堂亂局中失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