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貌娶人

第13章:簡直是奇跡

李恒遠眉頭擰緊,“等等吧。”

又兩個小時過去了。許技師搖搖頭,“總裁,不可能的。我們不如……”

“總……總裁!”助理工程師小馮滿頭大汗地跑過來,“設備修好了!”

李恒遠和赫連九州同時站起。

“主控線路正常。”

“元器件正常運行。”

“各端口恢複工作。”

“紅外線功能啟動。”

……

許技師接過一疊疊檢測報告,推推厚厚的眼鏡,“這……簡直是奇跡!”

額上一層薄汗,使樂正雲的臉看上去更為透明,他正要站起身來,久蹲的腿卻突然一軟。“樂正雲……”九州及時地扶住他,把他攙到一旁的凳子上。

“謝謝你。”李恒遠凝視那素白的麵龐,神情驚詫,欣賞中摻有幾分複雜。

樂正雲搖頭。幾許疲倦,也在九州驚喜的笑容裏融去。

“累不累?”九州在他麵前蹲下,關心地問。

“還好。”樂正雲輕描淡寫。

“你……是怎麽做到的?”赫連九州終於忍不住好奇。

“我告訴過你,我研究生時主修電子自動化,略有心得。”樂正雲不以為意,仿佛這問題隻是空氣中一抹淡雲,被微風輕輕帶走。

略有心得?!這個可憐的詞會哭的。本來想調侃她,麵對那疲倦的臉色,赫連九州將話在舌尖轉轉吞進了肚子。

李恒遠招來左右,“馮叔,送樂正小姐和九州回家。改日我當登門重謝。”

車上開了暖氣很舒服,赫連九州是哪裏都能當床的瞌睡蟲,上下眼皮開始打架,頭沉沉地釣起魚來。蒙矓中磕到了什麽東西,暖暖的,有好聞的清淡氣息。她漸漸入夢。

夢裏星光如水。有人在哭,哭泣的模樣令人分外揪心,眼淚一顆顆似流星墜入她的胸口發燙,耳邊嘈嘈雜雜,數不清的腳步聲混亂來去。

“九州。”有人在叫她。

九州不情願地睜開眼,一時分不清聲音來自現實還是夢中。隨即發現,自己的頭枕在溫暖的手背上,爪子還章魚般摟著一握清瘦的腰。臉旁,瑩白的手背上麵,一些濕濕的東西,是……口水?!

“呀!”騰地坐起來,赫連九州滿臉通紅,“我……我……”

她一連說了兩個“我”字,半是因為那一溜兒口水實在尷尬,半是因為剛剛睡醒,頭腦還未清楚,一時之間伶牙俐齒都不知落到了何處。恐怕赫連九州一輩子紅臉的次數,也不及這幾日來得多。

樂正雲極周到地目視前方,仿佛什麽都沒有看到,什麽也沒有聽到,隻平和地說:“快到了。”

等那一陣臉紅過去,九州才慢吞吞地把目光落回樂正雲臉上。樂正雲側麵泛出珍珠般的色澤,更勝清雋,宛轉流光。

車子停了下來。司機為樂正雲拉開車門,白色的身影優雅走下車,像想起了什麽回頭道:“天氣涼了,你的運動服太薄,登山的時候,要多穿點衣服。”

九州怔了一下。

回到家中,九州把自己扔在沙發上。

“東郊望山。”李杜易激動得雙手合十跳起來,“真是緣分福地。”

“我想對樂正雲說實話。”赫連九州眸子裏情緒複雜、陰晴難定,並沒有一絲喜悅。

“什麽?”李杜易以為自己聽錯了。

“告訴樂正雲真相——我是女人。”九州一字一字地說。

“是李恒遠那老狐狸……”

“不是。”九州截斷他的疑問,“與任何人無關。”

見李杜易愕然愣住,赫連九州繼續說:“謊言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隻有說實話,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

“不對!”李杜易的娃娃臉漲紅了,大眼睛裏閃爍著激動,“你就這樣告訴她實情,才是最大的傷害。隻有讓她對我產生好感,讓她漸漸忘了你,她才不會受到失戀的痛苦!”

“你們兩個怎麽了?”赫連媽媽係著圍裙從廚房裏聞聲出來,見兩個孩子在吵架。

“什麽事?”李爸爸奇怪地問。家裏的氣氛有幾分古怪,平時話多一籮筐的李杜易也悶聲不響,赫連九州則抿緊了薄唇,眼神十分危險。

兩位可愛的家長都是十分開通的人,從不強迫兒女說出心中的想法。李爸爸清了清嗓子,說:“我給你們講個笑話啊。從前,鴨子和螃蟹賽跑。結果,兩個同時到達終點,他們誰也不服誰,於是請來了烏龜做裁判。烏龜說,那你們玩剪子石頭布吧,誰贏了誰就是冠軍。鴨子哭了,這不是黑哨嗎?”

笑話講完了,除了李爸爸一人哈哈大笑,沒有人笑。

在有史以來最沉悶的氣氛中度過了幾分鍾,赫連媽媽去倒果汁,李爸爸打開電視看足球,赫連九州正準備回房,突然,一聲大喝讓三人都嚇了一跳。啪!李爸爸的遙控器也掉了。

“我決定了!”李杜易氣吞山河地一腳踩上板凳,“我要去——向——樂——正——雲——告——白!”

劈裏啪啦!這一次,十多個玻璃杯集體退役。

文物展,賓客寥寥。

此次展出的一批宋瓷精品,每一件都有悠遠曆史烙下的故事。很多時候,價值連城的不是工藝,而是故事。青白釉人形瓷酒壺、白覆輪紫剔花盞、青釉荷葉形蓋罐,清照濃睡未消的惆悵、蘇軾把酒問青天的鄉思……古典錦繡照亮了現代人蒼白的想象力。

觀客們衣著刻意淡化了奢華,卻不見真正的樸素雅致。浮華笑容、無知眼神,骨子裏的衣香鬢影、名利交錯,從生意人的步伐裏泄漏無遺。

大廳中,隻有赫連九州一人著紅衣,因此格外醒目。在一排排樸素精致的陳列前,那眼角眉梢的傲氣、欣賞品玩的神情、細細察看的風姿,簡直是宋詞叢中一首盛唐詩歌。

此刻,九州停在一件紅釉虎斑花口碟麵前。宋瓷中紅釉不多,精品更罕見,但這虎斑花口碟色紅而潤澤,安定而不流淌。傳說,美麗女子投身入窖,才能煉出這樣的絕品。

“好一件稀世‘美人祭’。”有個聲音從旁道。

九州回頭,一詫,“蘇先生?!”

蘇問點頭,並沒有忽略她眸子裏的一絲不讚同,平平道:“不喜歡這件瓷器?”

“嗯,有血腥氣。”九州如實回答。

蘇問又平平道:“青釉也好,紅瓷也罷,都是曆史真性情。”

此人言語平淡,但耐人回味。他穿一件古舊的灰布長衫,麵龐也樸素,隻有一對俊逸斜飛的眉,能給人留下些印象。不過,一身布衣站在明如朝陽的赫連九州麵前,並沒有絲毫被比下去的意思,意境自有不凡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