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貌娶人

第38章:相思血中

“九州……”樂正雲複雜的眼神中隱現出一絲裂痕。右手握得太緊,手中的鋼筆瞬間刺破了指尖,他也渾然不覺。白皙的皮膚上一痕嫣紅,恰似那日絕地桃花,驚豔在相思血中。

九州衝過去,一把拽掉他手中的筆,“你傷到自己了!”往書桌上看去,隻見上麵擺滿了法律判例和文件,日程表更是驚人的滿。

“你想累死自己嗎?”九州惱怒地嗬斥。

樂正雲看著九州因生氣而泛紅的麵龐,看著她抓住自己受傷的手指放入口中吮吸,從指尖傷口處傳來溫暖的疼痛。

“痛吧?”九州心疼地瞪他一眼,“知道痛還用筆戳自己,墨水有劇毒的你知不知道?”

樂正雲苦笑。墨水什麽時候有劇毒了?

“我如果中毒了,你要給我叫救護車。”九州抹了抹嘴唇。

“胡說。”樂正雲終於輕輕嗬斥了她一聲。

“你還凶我?”九州皺眉。

“你是才女,怎麽能不懂科學還強詞奪理。”樂正雲苦笑,“墨水的化學成分不過是鞣酸和硫酸亞鐵,一點都不會中毒的。”

“我是化學白癡,不能和普林斯頓大學畢業的人相比。”九州毫不在乎地一邊說,一邊開始翻桌子和抽屜,“創可貼有嗎?”

公司的重要文件像廢紙一樣被她甩得到處都是,樂正雲想要阻止,可惜使不上力氣,隻能提高聲音道:“你把我的文件都弄亂了。”

“弄亂了最好,不用看了。”九州理所當然地擺擺手。

“在第三個抽屜的左邊。”樂正雲終於忍無可忍。

九州打開抽屜,卻隻見到整整齊齊的一疊文件,她嘀咕了一聲,“不是吧,創可貼還藏得這麽好,要夾在文件中間?”

“赫連九州!”樂正雲絕望地扶額,“你開的不是第三個抽屜,是第四個。”

“……”

沉默。

半晌,九州嘴角抽搐,“那個,我的數學也很白癡,不能和普林斯頓大學的人相……”她還要故技重施,卻聽樂正雲歎了一聲,“從一到三的數學,普林斯頓大學的教授好像沒有教過,倒是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學過。”

“你!”九州惱羞成怒地一把將樂正雲按在椅子上,四目相對,兩人近在咫尺。赫連九州自己也發現了,這個姿勢很曖昧。

“我自從認識了你,好像就變得很白癡。”九州突然低下頭來,鳳眸裏有些黯然,“你什麽都知道,卻什麽都不告訴我。你早就知道我是女人對不對?你為什麽要和我交往?讓我知道所有的真相,隻要你說,我就信你。”

隻要你說,我就信你。

樂正雲的身體微微一顫。

“好不好?”九州的額頭又低了一點。

“你不要傷心,我替你傷心好不好?”小女孩兒稚嫩的聲音與眼前高傲的少女重疊在一起。原來,記憶中的聲音並未走遠,夢境與現實,終於走到了重合的一天。

樂正雲的眼中發熱,他伸出手來,瓷白玉管在空氣中似要抓住什麽,卻因為答案太近,不敢用力。

手慢慢移動,幾乎就要碰到那湖水清豔的麵龐。樂正雲的心狂亂地跳著,幾乎要衝出胸口。指尖,隻要他的指尖再向前一點,就能抓住那魂牽夢縈的人了,他終於要將一切都告訴她,“我……”

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律師匆匆趕了進來,“法院來了電話,樂正先生的案子這周開審。”

春日竟有滿庭落花。

別墅外,一輛半舊的奧迪,車身鋪了些粉紅花瓣,金黃絲蕊,一個樣貌普通的男子在車邊等待。

樂正雲怔了一下。

“早聽聞樂正雲的風華,果然我見猶憐。”蘇問平平地說。一句如此旖旎的話經過他的嘴也索然無味,隻成了事實。

“樂正先生的案子,我也略知一二。”蘇問極有風度地為九州開車門,“受害人要狀告他故意傷害,恐怕即使最高明的律師,也隻能減輕刑罰,不能為其完全洗脫罪責,除非受害人撤銷案子。法律背後是法理,這世間萬物都離不開一個‘理’字,不是幾個僵硬的條文或者陳腐的判例就能替代的。”

蘇問的話既無慷慨也無語調,就像在讀一台電器的說明書,平之又平。樂正雲卻如遭一掌,雲破天開。

赫連九州不解地望著他雪白的臉上泛起希望的光彩,心中也隨之回暖。

“九州與我交往得很愉快。”蘇問閑適地補上一句,“如果她不介意,我想在合適的時候娶她。”

“蘇先生!”九州驚愕得說不出話來,隻看了蘇問一眼,又緊張地看著樂正雲。

“這樣的大事,應該交給九州自己來決定。”樂正雲深深地看了九州一眼。

“董事長,律師在催了。”不遠處傳來聲音。

“我先失陪了。”樂正雲看看表,沒有更多的時間了。他的視線從九州臉上移開時,仿佛要在這一眼中將她的身影烙刻下來,隨即,轉過身去鑽入車中。

蘇問抖抖衣袖,一絲金黃花蕊落在灰塵裏。

車子飛馳在路上。車窗外,風輕輕吹走了剛才幸福的幻覺。樂正雲一路無語,眉頭鎖緊憂慮。

公安局收押處。

“哥!”樂正雲上前抓住樂正承宇的雙肩,哽咽道。樂正承宇儒雅的麵孔有幾分憔悴,唇邊長出了些青色的胡茬兒,但一雙彎彎的眼睛仍顯溫暖。

“我在這裏過得很好。”樂正承宇拍拍那冰涼的手背。

“哥,你放心。”樂正雲壓下眼底的情緒,冷靜地說,“我一定會救你,不讓你坐牢。不論付出什麽代價。”

他最後的幾個字,讓樂正承宇心中一震。

三日後,醫院。

閔敏不耐煩地對護士道:“這是什麽飯菜,要鹹死我嗎?”

護士習慣了她的跋扈挑剔,充耳不聞地走出病房。閔敏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她半身不遂,連大小便也要靠人造管道排泄,更別說起床了。心中恨意更切:樂正承宇,你害我進了地獄,我也絕不會讓你留在人間。

一盒飯菜放在床頭。

“滾!我說了……”閔敏的叫嚷聲突然止住,像有人用鉗子掐住了她的喉管。床前雙鬢華發的男子,霜塵飛上了曾經年少的麵孔,眉梢仍帶些許風流氣息。

閔敏如遭雷擊般呆住。

“阿遠?”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慌亂中第一個念頭是頭發沒梳、臉也未洗,立刻埋下麵孔,在床頭櫃裏顫抖地翻起來。鏡子、梳子……一麵圓鏡握在手中,她迫不及待地照上自己的臉,神情卻由欣喜化為蒼白,進而轉為惶恐,她一把將圓鏡砸在地上,尖聲道:“怎麽這麽醜?快……快拿我的唇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