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破掃帚
“二十四小時之內，我要見到樂正雲。”
“是！”
黑道之王青都一旦出馬，道上的力量人人忌憚。就是下水管道裏的老鼠洞，也沒有藏匿秘密的地方。
一間五十平米的小公寓。
“哎呀！老鼠！”中氣十足的女聲，混合著掃帚拍地的聲音，“一定是順著暖氣管爬上來的……”
少女滿頭大汗地將掃帚往地上一撐，仿佛那把破掃帚是舉世無雙的寶劍，一隻手滿意地抹了抹臉上的黑灰，“終於趕走了，今晚不會有老鼠了。”
坐在沙發上的人以手支額，渾然不覺自己抬起眸來的清雅，長睫下掩映的風度和那一絲迷惑有多大的殺傷力。就在幾個小時前，他正在洛南路的梧桐樹下等九州，突然被幾個彪形大漢強行塞入一輛車內，送至這間小公寓。
少女一把將掃帚扔在地上，瞪眼道：“你現在是被綁架的人質，還不聽從姑奶奶的指揮？”
樂正雲淡淡道：“你我遠日有冤？”
“沒有。”
“近日有仇？”
“也沒有。”
“是為錢財？”
少女笑眯眯地湊近他，蘋果般光潔的額頭上挑起一對充滿活力的眉毛，“我不是劫財，是劫色。”
自信的笑容，正是當日唯一一個不畏懼九州眼神的小記者。
“記住姑奶奶的名字，我叫宋笑雅。”她兩手叉腰宣布。
屋內的東西堆得一團糟。水壺和書包擠在沙發上，胖乎乎的公仔橫七豎八地擺在地板上。最絕的是，一隻碩大剔透的金魚缸擺在沙發腳邊，宋笑雅吃著蛋糕，屑末就正好掉進魚缸裏，三四條憨態可掬的紅獅子頭爭相浮上水麵啄食……
看得出這懶辦法很是管用，省去了垃圾簍，又兼環保。
“再看我，再看我就把你一起吃掉！”她瞪圓了細眉下本來就大的一對黑琉璃，將最後一塊蛋糕塞進嘴裏。
話音未落，人又一陣風似的跑進廚房裏去了。
樂正雲苦笑了一下，覺得有些困倦，長長的睫毛漸漸合上。
“起來！”
喚醒他的除了活力十足的聲音，還有飯菜的香味。
宋笑雅笑吟吟地站在他麵前，一張可折疊的小餐桌上擺著幾個小菜，清淡精致引人食欲。
取下大圍裙，宋笑雅用叉子敲打著碟子，道：“雖然姑奶奶廚藝蓋世，但一年也沒有幾天有心情做飯，雞蛋就是我的早飯，蛋糕就是我的午飯，話梅就是我的晚飯，其他的時候我吃盒飯。今天，看在美人這麽精致養眼的分上，姑奶奶我破例下廚弄點好的飼料喂你。”
“那紅加黑吧。”樂正雲看了她一眼。
“啥？”
“紅色吃了長膘，黑色吃了貪睡。”樂正雲拿起湯匙，“賣得不錯的豬飼料。”
“噗……”宋笑雅滾到沙發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世界上誕生了你這麽美又這麽瘦的豬，難怪豬肉要漲價呀！”
她將一碗魚頭豆腐湯推到樂正雲麵前，“快，嚐嚐姑奶奶準備的飼料如何。”
門鈴聲響起，宋笑雅前去開門。
樂正雲舀了一勺湯，才覺得的確有些餓了，清淡的豆腐與濃鬱的魚香在舌尖很溫暖。這時，門口傳來爭吵聲。
“跟我回去！”一個女人氣憤又無可奈何的聲音。
“免談！”
“你這樣是和誰賭氣？”
“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用不著你們管！”宋笑雅氣勢洶洶地砰一聲關上了門。
門鈴又持續響了一分多鍾，終於安靜了。
宋笑雅走回客廳，隻見樂正雲並未抬頭看她，隻低頭專心吃飯。寬大的白衣使他看上去有種嬰兒般的純美安靜，優雅挺直的脊背又有種成熟男人才有的穩重寧和。他那樣旁若無人地靜靜吃飯，仿佛這裏本就是他的家一樣。
“喂！”宋笑雅跺腳。
樂正雲抬眸看了她一眼。
“好不好吃？”
“還可以。”
“你隻顧享受，沒看到勞苦功高的本大廚師嗎？”
“請便。”
“你……”宋笑雅氣鼓鼓地瞪著這個反客為主的、失憶了但腦子一點也不笨的家夥。半晌，湯碗裏突然響起輕微的咕咚聲。
一圈漣漪泛起。
樂正雲放下勺子，看著她。那一眼安定又清澈的目光，竟成了催淚彈，宋笑雅的眼淚一顆一顆啪啪砸下，比她的笑容更有活力。
宋笑雅胡亂地擦著淚，“湯……不能喝了。我再去煮。”
一隻瓷白修長的手拉住了她。宋笑雅怔了兩秒鍾，突然投入那溫暖的懷中，氣吞山河地哭起來。
樂正雲將一張紙巾遞給她。他向來話語不多，動作中卻有種兄長般的溫暖。宋笑雅的哭聲就像暴雨，來得猛烈，去得迅速，甚至沒有聲音由大到小的哽咽或者抽泣，說停立刻就停了。宋笑雅眨了眨大眼睛，吸了吸鼻子，瞪他道：“看什麽看，沒見過美人梨花一枝春帶雨？”
樂正雲拿起湯勺，“那來喝碗梨花豆腐湯吧。”
“你一直留在這裏，好不好？”飯後，宋笑雅拿來一件睡衣，讓樂正雲把沾了淚的濕漉漉的T恤換掉。她托腮癡癡看著燈下人白皙的頸、美好的輪廓。
“不好。”
“好不好由不得你！”她那玻璃彈珠般晶瑩黑亮的眼睛又瞪圓了，無賴般地挨著樂正雲坐下來，“以後，我叫你雲。不，還要叫得肉麻一點，叫你雲哥哥。”
樂正雲稍稍挪開和她的距離，說：“電話借用一下。”
“幹嗎？”
“和一個人聯係，她會擔心我。”
“不給！”宋笑雅警惕地護住自己的手機，“想和姑奶奶的情敵通電話，門兒都沒有。”
樂正雲靜靜地看著她。
在那目光中，宋笑雅很沒骨氣地將電話掏了出來，抵死擠出一句，“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給你。”
“你說。”
“叫一句好聽的。”
“笑雅。”那低磁柔倦的聲音淡淡說來，卻如美酒催眠一般，幾乎要讓人心神俱醉。
“不好！”宋笑雅心中如有小鼓在敲，心跳的聲音連門外都能聽到，她卻抵死不承認，“姑奶奶沒聽到。”
樂正雲微微蹙起眉。
“姑奶奶的小名叫九兒。”宋笑雅將痞子少女的厚臉皮發揮到了極致。
“你家中還有八位兄姐？”樂正雲問。
“你當我老媽是母兔子嗎？”宋笑雅滿不在乎地信手拈來一句粗話，“姑奶奶九月初九重陽節生的，所以小名叫九兒。”一副“傻了吧，你不懂了吧”的表情得意地說完，她豎起耳朵，好整以暇地等那一聲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