縈夢秦陵

第五十四章 先嚐試冷宮

黎薑逝世,禦醫查出來是中毒而亡,一切矛頭都指向了黎薑的貼身侍女妙兒,妙兒百口莫辯,隻求一死。秦皇下令,誅其九族,本人車裂。

一直以來,所有的皇帝都牽強附會的說自己是神,即便不說自己是神,也要說自己是天子,反正都要跟神仙搭上個關係什麽的。秦皇三日閉門不出,這是他頭一次在眾人麵前表現出自己的情緒,所以說,神也是有情緒的。

在扶蘇前去勸慰的時候,甚至還打了他一巴掌,說要不是因為他,黎薑不會跟他鬧,也就不會死了。扶蘇萎頓,當然,他不會知道自己和那倒黴的妙兒是為柳依依背了黑鍋,而柳依依自然也不會有良心的來慰問他,說你為了我背黑鍋,我要怎麽怎麽感謝你,等等等。

扶蘇本就傷心黎薑之死,還被父皇遷怒,遂黯然跟隨蒙恬出發去上郡。

敏代與趙高趁機進言,說太子在外,坐擁兵權,恐其生變,要扣壓月牙兒在宮中,說白了,月牙兒就成了人質,卻遣英彤隨行,這個是屬於監視者。這也是宮鬥慣例,但凡政治犯有個家屬什麽的,就要扣押,這些政治犧牲品自古以來從來都不缺,這也是月牙兒的悲哀。

好在,月牙兒還真不想走,因為這裏是政治中心,要救扶蘇也好,要搗搗鬼也好,這裏是最佳的場所。

送行,對不住大家,因為這種情節都很俗,通常就那幾句套話,所以就省略一些,不然一定是要拉扯上幾千字,一個章節的,估摸著大家也是想情節進展快些的。

這個太子還沒下位,該做做樣子的還是要做做樣子的,親朋好友,親信仇人,都來了。陽滋公主,張拓,李斯,胡亥,就連帶敏代都假惺惺的遣了人來送行,可見此人果然是做起人來滴水不漏,不是個好惹角色。

扶蘇拉住張拓與李斯一陣囑咐,要他一定要多關照月牙兒等等。

自古以來男人都會犯一個錯誤,就是把老婆或者托付給哥們,然後通常也都會出點自己不願意見到的事。

一一惜別之後,就該輪到月牙兒這個新婚燕爾的太子妃上了,按照古代女子的柔弱,月牙兒不掉兩滴眼淚實在是說不過去,但是月牙兒又真的哭不出來,最多是心中難過。

月牙兒按下扶蘇的不服:“扶蘇,我隻能送你到這裏了,你一切都要小心,我的事,你不用操心,有張拓在,我不會有事。”自己也覺得很冷硬啊,她的心,她的話咋就不能再溫柔些呢?

扶蘇緊緊的摟住她:“月牙兒,父皇那裏我已經心冷了,我現今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了。”他情真意切是真的,句句發自肺腑。

月牙兒感動,道:“別說傻話了,他終究是你的父親,生在皇室,本就會有這許多的麻煩與誤會。到了上郡以後,記得讓人給我回信兒來,我要知道你一切安好。”

扶蘇點頭,又將她緊緊抱住,月牙兒在他耳邊悄聲道:“扶蘇,如果有一天有人要傳聖旨說你父皇要賜你死,你一定不可聽從!這絕對是奸人的陰謀!”她不知道將來事情會如何發展,她要將一切努力做盡。

扶蘇震驚的望著她:“你為什麽這麽說?”

月牙兒堅定的望著他:“你忘了,我本就擅長占卜之事,記住我的話了麽?”

扶蘇疑惑的望著她,月牙兒道:“我不是跟你開玩笑,記住,如果有人給你把劍,說你父皇賜你死,你一定殺都要殺回鹹陽來求證,你向我保證。”

好一會兒,扶蘇才點頭:“我信你,月牙兒,我保證。”

月牙兒按住他的手,目光灼灼的盯著他:“記住,保蒙恬,不許他死。”

扶蘇道:“月牙兒,你知道些什麽?”

月牙兒道:“事情不一定會發展成那個樣子,總之,我會在宮裏努力的,你一定要自己保重,我要迎接你歸來!”語氣堅定無比。

兩人默默的對視著,他們是朋友,如今是夫妻,將來還是一對戰友,扶蘇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月牙兒,我能娶妻如你,真是三生有幸!

福壽宮還由月牙兒居住,但是奴婢,太監被趙高撤換了許多,一夜之間,月牙兒猶如進了冷宮,勢力的宮娥太監,冷冰冰的對她。

紅丫頭抹著淚:“小姐,沒想到你的命這麽苦,這下子與太子一年都見不到一麵了。”人家都是嫁個好丈夫生生孩子,彈彈琴,而月牙兒卻要守活寡,不知道猴年馬月秦皇才會發善心讓太子回來。

月牙兒安然的看著手中的書:“紅丫,天底下比我苦的人多了去了,你不必把事情看得如此的艱難。這宮裏好吃好喝,有什麽不好?”

紅丫頭欲言又止,望了望冷清的福壽宮:“如今連個打理園子的人都沒有,這草長得快,過兩個月我們這裏恐怕就成了荒園子了。”而她們,不會也成了野人吧?虧小姐還能看得下書。

月牙兒點頭:“是,人落魄,但是園子不能落魄,我們得想想辦法才行,我要去黎薑姨娘宮裏祭拜,我們準備準備走吧。”

她們的小轎也被撤銷了,她已經沒有資格在宮中坐轎了,兩人隻好向黎薑小院所在處走去。

扶蘇已經走了四天了,月牙兒日日用他心通召喚昭徹,卻未見他現身,她暗罵這個不仗義的家夥,出了這麽大事他居然不見了。但她知道昭徹不是個莽撞的人,肯定是有什麽事,才沒有前來的。張拓已經派人傳信,今日下午會入宮來看望她。

陽滋公主來看過她,一起拜祭過黎薑一次,那次恰好碰見了胡亥,胡亥微笑著向月牙兒點頭,淡淡的,匆匆的又走了。

黎薑住的宮殿沉寂冷清,大堂裏設了案桌,供奉著她的牌位,按道理,她的牌位不能放在宮中,因為她不是嬪妃也不是皇室子女,但是秦皇特例,設了靈堂,準許將牌位供奉在她住的地方。

這個宮殿,永不再住他人,秦皇對黎薑的深情,月牙兒能體會到,並且還深為感動,黎薑泉下有知,也定是欣慰的。

她一身素淡的青衣,跪在蒲團上,燃香磕頭,磕完後將香交給護靈的太監插在香爐中。在宮裏,除了皇帝駕崩和皇後駕崩,宮人是不能身穿戴孝的素衣的,所以她隻能選了件青衣來祭拜,以示尊敬。

她和什暗默:“姨娘,希望月牙兒還來得及幫上你的忙,待昭徹來了,我要見你一麵。”

扶蘇走的時候,特別的傷心,因為秦皇連給黎薑送行的機會都不給他,他甚至有點恨自己的父親了。

“姨娘,您就像扶蘇的親娘一樣,扶蘇很想來給你送行,但是皇上責令他即日起程去了上郡,所以沒有機會來,月牙兒替他給你多磕幾個頭吧。”又磕了幾個頭,眼中濕潤,黎薑是個很親切的人,對她又是照顧有加,而她,卻忘了去關照黎薑。

突然,護靈的太監對著她身後深深的鞠下躬去,她轉頭,秦皇一身灰色的素衣走進殿來,在見到她的同時也怔了一下。

可能是秦皇怕驚擾了黎薑,所以沒有讓人宣報,月牙兒默默的退到一旁。

他接過太監手中的香,默默的立著,凝望著那個大大的奠字,神色間有些憔悴。

終於,待他將香遞給太監時,月牙兒向他躬身行了個禮,要退出去。秦皇道:“太子妃。”太監退了出去,留下他們兩人。

月牙兒止步,又站在一旁,輕道:“父皇。”

秦皇呆呆的望著堂上雪白的長幔:“聽太監說你每天都要來祭拜黎薑。”

月牙兒點頭,垂著眼皮:“是的,我想來多磕幾個頭。”

秦皇許久都沒有說話,月牙兒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了,卻又不敢打斷他的冥想,正猶豫著要不要退出去之時。

“黎薑生性是有些孤僻的,但她卻和你很談得來。”

月牙兒小心的回話:“是,興許是在我小時候我們相處過一段時日,彼此間有種親切感。”

秦皇揚了揚眉:“她……朕甚至不知道她喜歡什麽……”

這難道是在沒話找話說?還是他情感沒地方宣泄,所以今天跟她說的話特別多?

“姨娘喜歡荷花,前不久我們去遊湖,她也很喜歡吃新鮮的蓮子,嗯……也喜歡穿粉紫色的衣裙。”

秦皇望向她,見她眼中有淚光,他居然若有若無的笑了一下:“你和她走得近,跟朕多說說她的事。”

月牙兒心下猶豫,其實她和黎薑接觸得並不是那麽的多,隻不過是一見如故。

“她有時候會呆呆的望著湖麵出神,說,人到了老,才會特別的想念小時候的時光。”

秦皇臉上明顯的表情一震,似乎有點急切:“還說了什麽?”

月牙兒道:“她說,小時候單純的快樂,才是人生中的極樂,她說她有個小夥伴,玩得特別的好……”

湖麵的水鳥幾個起落就叼走了一條銀魚,黎薑溫柔美麗的側影,讓人覺得她已經融入了如畫的山水之中,那飛舞的柔絲,和唇角的微笑令人失神。

“我小時候挺凶的,老是欺負他,他那時候個子比我小,也不知怎的,他就突然間躥高了,慢慢的比我高出一個頭,然後是兩個頭,我就再也欺負不到他了。”

她轉頭向月牙兒笑:“你小時候別看乖巧,也會有欺負扶蘇的時候呢,有一次,你非要爬到他背上躺著,還不許他動。結果向來不理人的扶蘇居然就這麽的跪趴著直到手腳酸麻,站起來的時候還摔了一跤。”

月牙兒笑:“看來世界是公平的,小時候女兒家欺負男兒,長大了,就是男兒欺負女兒家了。”

黎薑失笑:“就是這個道理,那時候我覺得可以欺負他一下可得意了,但他長大了卻反而限製了我……”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不過,我不後悔……也許我生就是這種命,可以靜靜的看著一個人,也是一種幸福。”

如今,芳魂杳然而去,音容笑貌卻曆曆在目。

秦皇望著月牙兒:“她……她真的是這麽說的?”

月牙兒點頭:“是,黎薑姨娘是這麽說的,她還跟我說小時候她摘野果子給好朋友吃,結果他們都拉肚子了,她還受到了責罰,被打了一頓,結果他偷偷的給她送飯吃,這些時光,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秦皇的眼圈紅了,背過身去,又呆呆的望著靈堂許久,才啞聲道:“你去吧,我還想再呆一會兒。”

當她回到福壽宮之時,宮娥稟報,張拓已經等候多時了。

月牙兒在園中的荷亭見到了等待的他。

張拓關切的望著她:“你,沒事吧?”

好看的眼睛如黑寶石一樣,耀轉著一種光輝,溫潤而深邃。他一身絳藍色的官服,頭頂高高的官帽,他的發被束在了帽裏,隻有兩縷隨意的飄出,甚至隨著風拂在了月牙兒的臉上,癢癢的。

月牙兒搖頭:“你來了就好。”兩人一時間對望著,都不原意打破這種寧靜。月牙兒暗歎,她竟覺得不當著扶蘇的麵見張拓,心裏輕鬆不少。唉,這簡直就是自我折磨,跑古代搞什麽婚外戀嘛!萬惡的古代封建製度,皇帝指婚不嫁就是抗旨當誅,死的還是全家,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