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怒拔劍

第八章 誰是大害?

傅宗書冷然道:“王小石,你好大的架子:“王小石淡然一笑道:“有人賞麵才有臉,架子大不大則因人而異。”

傅宗書嘿聲道┅“難道我和蔡太師都請不動你?”“那倒不然,”王小石道:“你們先以刀手威脅我朋友,我以為是些狗強盜,然後又誣栽我殺人,我以為是欺壓原來良善的惡役,我怎知道原來是二位大人的主意?”傅宗書怒得雙肩戟立,“你:”忽又咳了一聲,沉住氣道:“好,不知者不罪。

你知不知道我們今天為什麽來找你?”王小石看看傳宗書,見他強把怒忿壓下,心頭也難免掠過一陣驚栗,道:“煩請大人賜告。”

傅宗書“嗯”了一聲,撫髯走了幾步,霍然轉身,叱道:“王小石,按照休的罪行,我若要拿你治罪,恐怕你有兩百顆腦袋都不夠砍:“王小石道:“不夠砍,可以抓一百九十九個無辜良民湊夠。”

傅宗書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王小石道:“沒有別的意思,隻不過不知道小民身犯何罪。”

傅宗書道:“你勾結匪黨。”

王小石心頭一凜:“匪黨?”傳宗畫道:“金風細雨樓是亂黨,你是他們的三當家,不是匪首是什麽丁你還不知罪?王小石明知金風細雨樓實得朝廷默許,才可以在天子腳下經風曆雨屹立不倒的,不過這是暗底地款通掛鉤,可沒有明令下來,這些人若要追究查辦,局麵一旦鬧了開來,便大事不妙,王小石可不想牽累樓子裏的一眾兄弟,忙道:“我要是有過錯,那是我的事,我在半年前已離開金風細雨樓,一直就獨行獨往,要是犯了什麽事,都與金風細雨樓無關,尚祈大人明察。”

傳宗書見這招奏效,語氣下得更重:“你真的已脫離了金風細雨樓?”王小石深知此時應以大局為重,道:“我跟金風細雨樓一直都扯不上什麽關係,蘇大哥雖然著重我,但我並沒有成為樓裏的一份子。”

“嗯”搏宗害這才有點滿意,望向蔡京,“太師看呢?”蔡京也唔了一聲,向王小石道:“王小石,現今可不比從前了。”

王小石道:“莫測高深,願聞其詳。”

“告訴你也無妨。

以往京師大局,除禁軍之外,仍需道上勢力以穩定大局,而今太師請準於京畿四麵置四輔,各屯馬步軍共二萬人,積貯糧草每州五百萬,且請鑄當十錢,並更鹽鈔茶法,利民固國,今非昔比,你們這幹亡命之徒,勿論”迷天七聖口、還是“金風細雨樓口、抑或是”六分半堂口,對保衛京畿、監察民變已起不了作用;“傳宗害峻然道:“你們這些亂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既不聽話,又不像話,國法不容,留著何用:“王小石已經明白過來了。”

當日幫會還有用的時候,怎不見朝廷說國法不容?“傅宗書臉色一沉,王小石發現眼前這個人,像一張巨大的大理石桌,又似一座檀木蟠龍椅,比王小石還要高上一個頭,如果他不是在身形上也有這樣的厚度,就決難顯不出他的持重威嚴,一如泰山嶽立,在他如黑豹般結實的臉頰上,長著五綹十分剛勁的長髯,巧妙地遮掩如一塊腥肉的嘴唇,一張帝王式的大頭,鐵截筒一般的鼻子,卻有一雙蜥蜴般死色的眼珠這對眼睛平時令人不感覺到它的存在,一旦暴睜,所綻射的厲芒,卻令人心神一震,饒是王小石,也有往後退去的打算,竟直比八大刀王聯手一擊的威力還甚。

隻聽傅宗書道:“這叫此一時、彼一時也。”

王小石反問:“那麽,你們已下定決心鏟除京城裏的幫會?”傅宗書道:“令是人下的。”

王小石道:“這是什麽意思?”傅宗書道:“令是蔡太師下的。”

王小石道:“那麽蔡太師的意思是?”蔡京平和地笑道:“我要看你的意思。”

王小石心裏打了一個突,打量眼前這個名動天下的人。

蔡京難分年齡,說他四十來歲既可,說他年近六十亦可。

他保養得如此之好,雅潔如婦人。

偶爾在笑容裏流露出驕矜的殘忍,以及放縱的奢豪,但又因教養使他不露於形色,就算殘虐也無所不用其極。

這樣的一個人,朝中至少有兩萬名高官得要匍伏在他腳下,江湖上至少有四萬人非要前其內剝其皮拆其骨甘之若飴而不甘心。

“我完全不明白太師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現在兵禍連起,金遼寇境,內亂叢生,我們不能不先解決心腹之患,除非,我們能肯定某個幫會的確忠心耿耿,勃忠朝廷,我們才能打算收編招安,成為正規軍伍,這樣一來,你們非但妻榮子祿,名正言順,而富貴榮華,也享用不盡。”

“招安?”“不錯。”

“太師的字寫得玉樹臨風,誠然大家風範。”

蔡京見這人忽顧左右而言他,一怔道:“怎麽?”王小石忽道:“如果有人強按住太師的手寫字又會怎麽樣?”蔡京已有點明白他的用意:“當然寫不好了。”

“這樣豈不是不寫更好?”王小石說:“正如熱衷功名的人,何不直接考取科第,升官發財去?既然身在江湖,又要諸多製肘,不如散了還好。”

蔡京微微笑道:說的也是隻不過┅王小石知道他有話要說,而且還是關鍵性的話,今兒個既然這些人都來了,他就非得要聽個仔細不可,至少,如果還可以活出愁石齋,即可通知蘇夢枕早作打算,“隻不過什麽?”“相見容易別時難,”蔡京道:“有時侯,聚時容易分手難。”

在一旁的傅宗書接下去道:“本來是亂黨,怎可說從良就從良:“王小石知道事無善了:“那末,朝廷是要追究走了。”

傅宗書向蔡京瞥了一眼:“除非蔡太師有心保存、另有決議,你知道,太師在朝廷裏的影響力,天下無人能出其右!王小石暗吸了一口氣:“還請太師成全江湖好漢,多美言幾句。”

蔡京微微的皺眉道:“唉呀,我就是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可以管得住?你知道,我也。

不想為了這道上的事兒,教人詬病啊:“王小石道:“卻不知太師要什麽樣兒的保證?”蔡京道:。

“其實隻要為民除害,就可證清白了。”

王小石寄道:“除害?”“對,”蔡京的眼睛又發出一種奢豪的悅芒,“除一大害。”

“這是什麽害?”王小石緊接著問:“我為什麽要除掉他?”“這個人欺上瞞下,隻手遮大,懷奸植黨,鎮壓良民,他武功高,足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他口才好,足令人為他兩肋插刀在所不辭;他人奸險,驕橫不法,空疏矯偽,人以為他大忠大義,其實他顛倒是非,有他在的一日,自然朝政日非,一切興革,無從著手,更遑論履行紹述遺誌了:“蔡京憂憤的道:“這樣的人,你說該不該殺?”王小石脫口道:“人人得而誅之:“蔡京臉色一整,誠摯地道:“此人厲害,非君難取其首級:”“好:“王小石爽快地道:“那麽,誰是大害?”“當然是諸葛。”

諸葛?“諸葛先生。”

“諸葛先生?”“當然是他了,”蔡京悠然地道:“如果不是他,還有誰?”王小石幾乎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諸葛先生?”“正是諸葛先生。”

“為什麽要殺他?”“因為他假仁假義,誤國害政。

王安石的新法不能推行,便是因之大力阻橈,罷斥新黨;他好大喜功,強攻燕京,招怨金人,才致內憂外患。

他又以四大名捕為其爪牙,擅自鞫訊,誣陷忠良,便漁百姓,矯旨受賂,不附者均盡斥去,納賄攀附者無不以超升,這等氣焰,如此大害,怎可不除?”“為什麽要我殺他?”“因為奶武功高。”

“那是誤傳。”

剛才我叫八大刀王一試,名不虛傳。

“比我武功好的人多的是。”

“你很聰明,又能隨機應變。”

“反應比我快的人也不少,太師手上就有的是能人。”

王小石誠摯的說。

“你工於書畫醫藝,容易接近諸葛先生。”

“隻怕四大名捕那關也未必可以通過。”

“可以。”

“怎麽說?”“一定可以。”

“為什麽?”“因為你是天衣居士的門人;”蔡京悠然道:“以天衣居士和諸葛先生的交誼,諸葛先生一定會不防備你,而且接近你”“所以隻有你才是最適合的人選;隻有你方可以殺諸葛先生。”

“我可不可以不殺?”王小石小心翼翼的問。

“為民除害的事,俠義者所當為。”

“諸葛先生可不是容易殺的。”

“要是容易,我們也不會叫你,甚至親自來請動你了。”

蔡京說得好像有些疲乏了,可是還是很耐心,但誰都看得出他要馬上知道一個結果了,金風細雨樓建立得也不容易,蘇夢枕待你一向都不薄,你也不忍心見它毀於一旦罷?”“我是非殺諸葛不可了?“王小石仍是問。

傳宗書截道:“他不死,你死。”

蔡京隻道:“諸葛不死,國無寧日。”

王小石沉思,然後道:“給我一些時間,讓我想想。”

“不行,”傳宗書斷然道:“這是機密,不能外泄,要在此地解決,而且必須馬上進行。”

王小石詫道:“現在就要答覆?”傳宗書點頭。

王小石長歎一聲道:“看來,不管我求富貴功名,還是求生保命,都非得要殺諸葛先生不可了。”

傳宗書眼裏露出喜色:“你答應了?”蔡京也笑了:“好。

你需要什麽條件?要些什麽支助?盡說無妨。”

王小石沉吟道:“我在想”傳宗書瞿然道:“想什麽?”王小石囁嚅地道:“我想試一試┅傅宗書追問道:“想試什麽?”王小石突然發動。

他直掠蔡京。

直取蔡京。

王小石的武功有多高?有人曾經這樣問過蘇夢忱。

“王小石到京師以來,遇過幾次重要和重大的戰役,但他都未曾全力出過手,事情就解決了;”蘇夢枕說:“而我卻已重傷過三次,你說他武功有多高?”蘇夢枕這番話無疑是有點貶低自己,抬高王小石。

但他說的也是事實。

王小石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在京城裏、江湖上、武林中,已成了津津樂道的疑問,人們好奇的重心。

不管王小石武功有多高,已他現在的出手看來,要比他擊飛蔡小頭和苗八方手中刀連同挫敗八大刀王的那一劍,還要高明得多。

他的目標是蔡京。

要攻取蔡京,就得要經過四個人。

四個怎麽樣的人?隻見一個書生打扮的裝束,但樣子卻傻個白天殺豬,下午趕牛,晚上抱女人喝酒賭身家的老粗。

一個披頭散發,發上居然還數了朵花,衣衫不整,目露狂放之色,偏偏神態又是十分的恭謹。

一個又高又瘦,環臂當胸,傲岸而立,看他的樣子,就像是鐵打的,而且,渾身上下,決找不到縱是指甲大小的一塊贅肉。

一個人,不高不矮,戴著個麵譜,不畫眼睛鼻子,隻畫了一幅意境奇絕的山水:王小石一動,這四人就動了。

這匹人身形甫動,王小石的攻勢就立即變了。

變得攻向這四個人。

這四個到底是什麽樣人?為何王小石原來的目標倒不在蔡京,而是在這四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