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怒拔劍

第十九章 老天爺大喜

大壽。

是日是花枯發的大壽。

花枯發在汴梁城裏,論地位家世,遠不能與方應看、龍八太爺、諸葛先生等人相比,要論武林中的權望聲威,也遠遜於雷損、關七。

蘇夢忱。

但他還是有他的朋友。

花枯發約五十大壽,道賀的人自然不少。

跟花枯發交往的人,自然都不平凡。

就算他們有一張平凡的臉孔,但身手都不凡。

就算他們身手並不如何,身份也不如何,但他們都有不凡的品性。

※※※其中最不凡的要算是牽牛尊者。

這人自視甚高,脾氣又大,古板小氣,又自以為豁達豪邁,脾氣古怪至極,但在武林中叻叻叻,卻是人人敬重的角色。

要是他看不起的人物,就算是皇親國威,用八人大驕抬他也不過來。

他來了,就是他看得起花枯發。

而且連“不丁不入”也來了。

這是令花枯發也頭疼的人物。

也是令所有人見之莫不頭大的人物。

“不了不入”不是一個人的名字。

而是兩個人。

一對夫婦。

老公公是“樂極生悲”陳不丁。

老婆婆是“喜極忘形”馮不八。

夫婦二人武功高極,剛烈俠義,但行事作風,也令人為之瞠目。

花枯發在賓客間周旋敬酒,滿臉笑容,但誰都看得出他似有所待。

等誰?看來,一定是等八大天王“。

怎麽”八大天王“還遲遲未來?以”八大天王“和花枯發的交情,他斷沒有理由不來。

日”八大天王“沒來,卻來了一群人。

張炭帶著王小石、溫柔、唐寶牛、方恨少一行五人,浩浩蕩蕩的來了。

花枯發一見到張炭,一把抱住他,兩人摟在一起,一麵捶著對方的背心,一麵嗬嗬大笑”好小子,可把老夫等急了,還以為你死在那裏,這輩子郗冒不出來“好老鬼,可把我給想死了,咱們見你一次就少一次,你難得做大壽,我當然不能不來兩人如此喧騰一陣,兩個身子才算是分了開來。

花枯發有點變臉的道:“好小子,六年不見,一見麵就咒老夫:“張炭也強笑道:“好說,好說,彼此,彼此:“王小石見兩人說話如此頂撞,不禁有些擔心起來,卻見張炭捱了幾記背心捶後,臉色也有點發白,這在張炭這張黑臉而言,已是十分難得的事,不禁低聲問:“怎麽了?”張炭撫背,臉上還充了個抽筋般的僵硬笑容:“好老鬼,出手倒是越來越重了。”

溫柔柳眉一豎:“什麽話?他暗動了手了?”王小石忙道:“炭兄出手也不輕。”

張炭苦笑道:“咱們每次見麵總要來這一趟禮。”

溫柔撇了撇嘴角,不屑地道:“虛偽:“那邊廂的花枯發也退了幾步,他的首席大弟子張順泰即縐近沉聲問:“師父,你怎麽了。”

花枯發並沒有應他。

張順泰一怔,連忙想扶住花枯發。

花枯發一把推開他的手,怒而低叱道:“扶什麽扶:人那麽多,你這是什麽意思?要師父丟醜不成?”張順泰呐呐地道:“我見師父沒有同應┅┅”花枯發罵道:“我在忍痛,那個龜孫子功力又進步了,他***┅┅我在忍痛怎能回答你那些廢話~”這次“擲海神叉”張順泰忙道:“是是是。”

他不想在大壽之日激怒師父,所以討好的問:“要不要徙兒把他們給攆出去”廢話┃花枯發高喝一聲,大家都靜了下來,花枯發怔作勢道:“沒事,沒事,又向大家敬酒,才噤著聲斥罵張順泰:“他打我,我打他,多年來見麵都如是,不打不舒服,打了吃虧,兩造沒怨隙說,你去打他,這不是陷師父於不義嗎?再說,我都跟他打個兩沒討著便宜,你去打他,打輸了,我丟臉,打蠃了?我麵子更往那兒掛?你這不是說話,是放屁話上然後整整衣,吩咐張順泰道:“你要記住,不管是任何人,進得了我花家大門,就是我的佳賓,不得無禮,。

也不可無義,不要像你溫師伯那樣吝嗇、刻薄、小氣,知道嗎?”張順泰恭聲道:“多謝師父教誨。”

便衍了開去,在門口招呼客人。

花枯發遂向張炭等人拱手道:“承蒙諸位光臨,老朽不勝榮幸,薄宴奉侯,有失遠迎,不知諸位高姓大名┅┅”張炭正想引見,忽聽首席弟子張順泰猶如發禮炮似的喊道:“有客到。”

花枯發整整衣衫,正要相迎,隻聽張順泰破鑼似的嗓子又呼喊道:“留香園、孔雀樓、瀟湘閣、如意館、卯字三號房何姑娘何小河光臨:“※※※花枯發第一個反應就是叫了一聲:“老天爺:“更奇怪的是在壽宴三流九教的寄人異士、村夫俗婦都失聲高呼或低叫”老天爺:“溫柔喃喃地道:“怎麽?難道那姓何的就是”老天爺”“張炭臉上似笑非笑的道:“她外號就叫”老天爺。

“唐寶牛瞪著大眼道:“她是什麽東西?”“她不東也不西,她是人,”張炭微笑道:“她是京城裏的名妓,正紅上了頂,成了萬家生佛,男人都叫地做:“老天爺”一。

“隻見花枯發氣衝衝的,一把手就揪起張順泰,吼道:“誰叫你給她進來的?”張順泰囁嚅地道:“您┅┅您┅┅是師父您┅┅”花枯發幾乎連眉毛都氣到耳角上去了,“你說什麽?我幾時有傳個妓女進來的?”“我,我,我┅┅”張順泰幾乎嚇得臉無人色,說道:“是師父您┅┅您說┅┅凡來這兒的,都是您┅┅老人家的貴賓的┅┅”花枯發一時為之語塞。

隻聽“哎唷”一聲,聲音清脆好聽,人影一晃,一個俏不伶仃的翠衣女子,修長高俊、活色活麗的就在眾人眼前,一雙活靈靈的美目溜過來、轉過去,像醮了蜜的刷子,在人人臉上$都刷了一把,似似怒的說:“喂,花黨魁,你這算啥?老娘在青樓混,沒做賣爹賣娘賣朋友的事,就是賣自己您也不許?小女子今兒也是給您老拜壽的。”

你瞧得起就欠著身子受了,還得側身讓妾去喝林壽酒才走;要是不歡迎嘛,他日你口發夢二黨“的子弟還有今兒在座諸位,誰都別想再踏入我那兒牛步:“隻聽座中一片嗶然。”

花老,你這可太不上道了,何姑娘出汙泥而不染,你這豈是待客之道上“老花,你這樣做,又何必呢上”花公,人家都來了嘛,鬧僵了砸了這吉喜祥氣,還不快請何姑娘喝林壽酒:“隻見那老婆子馮不八問:“這女人是幹什麽的?怎麽那姓花的孤獨鬼會這般的厚此薄彼白。”

老頭子陳不下支支吾吾地道:“她┅┅她是做那些的┅┅馮不八奇道:“那些?”陳不丁期期文艾地道:“那些┅┅馮不八叱道:“那些是哪些?”陳不丁慌得失手弄翻了一杯酒,倒得整個衣褶都是,正要抹揩。

馮不八怒道:“你還沒同答我的話:“陳不丁苦著臉道:“是那些┅┅那種┅┅嘿嘿┅‘:那類┅┅”旁人知他尷尬,但又深知馮不入的武功與脾氣,誰都不敢挺身出來圓場。

迎送生涯呀。

“那位黛衣翠鬟、高髻險裝、鳳佩雲裳、俊氣逼人的何小河倒是坦蕩,。”

老夫人啊,我們江湖女子苦命曖,那有老夫人的福氣、命好?再說,男人不來找我們,難叫叫道我們當他們做蟹糕子綁紮了過來送金贈銀的不成?老夫人,別人都欺我們,你跟小女子拿拿主意嘛。”

“我唏:“馮不八過去拉看何小河的手,和藹的道:“原來是這樣:這有什麽不好,都是臭男人不好:小妹妹不要怕,老身罵了幾十年男人,今兒還要罵個飽:”“誰要是不給你上席,就是跟我馮不八為敵,咱們今天就在老身的鎮鐵老藏金龍雙牽虎拐杖下兒個真章:“方恨少向唐寶牛低聲道:“嗶,她的武器名字,幾乎有你外號那麽長:“然而見她用那一根至少有一百五十斤重的大拐杖,遙指著花枯發道:“你:花黨魁,今兒要當老鬼還是壽翁,隻要一句話,我馮不八一定奉陪。”

忽聽“噗哧”一笑。

馮不八幾時被這樣羞辱過?眼光發綠,頓時大怒,龍頭拐杖往地上一登,發出“缸”的一聲價響,她尖叱道:“誰笑?”大家見陳不丁尷尬不堪,。

花枯發也難以下台,都不禁臉上幫笑,也有的強自忍笑,忽見馮不八大怒,而且眼瞼突然發綠誰都知道她二大特性:一是喜與陳不丁發脾氣,二是愛保護小姑娘,三是眼光發綠就要動手傷人人人都噤若寒蟬,笑容都凍結了。

偏生那麽巧,花枯發有一個最不長進的記名弟子,姓蔡,人戲而稱之“追貓”,乃譏他武功疏練,三腳貓的幾下功夫,隻能用來追貓趕鼠,據說連對付犬隻也不易,他正好見師父花枯發被這矮老婆子指著痛罵,一喝一驚心,師父平日威嚴,而今竟然如此狼狽,忍不住想笑。

沒想到,人人都不笑了,他卻笑容依然掛在臉上。

這時人人都向他望來。

他身旁幾位師兄,都怕沾上麻煩,“袋袋平安”龍吐珠、“丈八劍”洛五霞、“破山刀客”銀盛雪等人,全都向他望來。

這無疑是等於說:是他,是他┅┅蔡追貓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站在他身邊的人都沉重地點頭。

馮不八怒了。

一怒,她的眼更綠了。

綠光暴射。

蔡追貓一麵慘叫。

一麵搖手道:“不,不關我事,不關我事:“馮不八正要出手,忽聽一個清脆得來嗲嗲的、酥穌的、柔柔的,而又麗麗的語音道:當然不是他呀。”

馮不入霍然回首,就見到一張芙蓉臉,長的眼,倘的臉,飛動著許多緋色的風流。

她是誰?當然就是溫柔。

※※※方恨少一直在扯溫柔的衣袖。

他在示意她不要說。

更加不可以承認。

他已看出來了。

他看出這老婆子實在不好對付。

可是溫柔才不管。

的確是她笑的,為何不敢承認。

所以她坦坦蕩蕩的說:“剛才是我笑,不是他。”

馮不八回頭一見這嬌俏俏的小姑娘,登時怒氣消了大半,變做慈和的語音問:“你笑什麽呀,小姑娘?”“我笑您老好威風,”溫柔盈盈笑道:“把大夥兒都嚇得作不了聲。”

馮不八頓時心花怒放,對溫柔展顏笑道:“小姑娘,我也不是對人人都]都好的,待會兒咱們好好聊聊,有我在,那個臭男人也不能欺你。”

溫柔拊掌笑嘻嘻的,一麵望著王小石說:“好啊好啊,那個欺我,婆婆跟我打他嘴子。

王小石隻見馮不八盯了自己一眼,嘴層立即有點熱辣辣的,仿佛已給她摑了一記耳括子的感覺,頓時滿不是味兒,隻低聲問張炭:“這兩位就是江湖上人稱[不丁不八],丈夫頂怕老婆的那對老夫妻了吧?”張炭伸了伸舌頭道:“他夫婦倆的”雙拉牽虎式口和“老藏金龍式,也當真不易惹呢一。”

“他倆原是師兄妹,做師兄的當然讓著師妹啦┅┅”王小石恍然道:“難怪┅┅”遂很明白陳不下的“處境”。

馮不八明明跟溫柔在對話,忽平地一聲雷的喝道:“那黑臉小鬼伸舌頭是啥意思?”張炭嚇了一大跳,忙稽首抱拳道:“家師天機大俠張三爸,特此向二位老前輩請安馮不八這才頷首,道:“你既是張天機的高徒啊,輩分可高啦,這禮就免了,跟老身請安,這還罷了,卻跟老不死的請什麽安:“她說的”老不死“,指的是自己的丈夫陳不下。

陳不丁卻日發神光,一味笑眯眯的打躬做揖的道:“原來你是張三爸的徒弟,原來你是哥哥的徒弟,失敬失敬,免禮免禮。”

馮不八似不喜陳不丁插口,叱了一聲道:二還不趕快抹幹衣服:“陳不了剛被燒酒淋了一身濕,沒他夫人吩囑,不敢抹拭,但他內力高強,熱力蒸發,酒演早就幹了,而今馮不入這一吆喝,他反而不知所措、不知該拿什麽來抹揩才好。

馮不八又掉首找花枯發的晦氣:“怎麽?你還讓不讓這位小姑娘進來?”忽又咕道:“不行,今天一連見了兩個標致的小姑娘,這是小姑娘,那又是小姑娘,怎麽分得清楚呢?”何小河即道:“我姓何,叫何小河。”

溫柔也笑嘻嘻的道:“我叫溫柔。”

何小河走上前去,握住溫柔的手:“妹妹你好。”

溫柔也笑眯眯的說:“姐姐┅┅我還有個純姐,我就叫你二姐好了。”

何小河見溫柔天真無邪,心裏著實喜歡,正想答話,隻聽馮不八質問花枯發,花枯發強笑道:“我那有不給何姑娘進來┅┅況且,她不是已經進來了嗎?”馮不八對花枯發的答案還是不甚滿意:二那你又揪著你的寶貝徒弟幹麽?“花枯發這才省起自己一直揪住張順泰,他知道這老婆子十分不好纏,隻好忍氣吞聲、且把一股氣發在張順泰身上:“都是你:我揪住你是要問你:為何對青樓妓院的地方名字那麽熟悉,可以一口氣喊出來?”張順泰還沒答話,那個頂冠雲髻的牽牛笠者已從鼻子裏哼出聲來:“你焉知道他喊的不是菜館的名字?你一聽就懂,師徒兩人,一樣貨色:“花枯發正要發作,但見說話的人是牽牛尊者,此人比馮不八還要不好惹,心想今天真是做擇不得日子,隻好強忍一口怒氣,不料陳不丁卻自做聰明的大聲道:“不對,不對,是留香園、孔雀樓、瀟湘館、喜鵲閣、卯字五號房,後麵兩項,他說錯,他說錯”話未說完,眾皆哄笑。

而他也發現他的“夫人”馮不八,眼光發綠,正盯著他,好像當他是一隻黏在肉上的蒼蠅一般。

陳不丁現在真的“知錯”了。

花枯發也不想陳不丁出醜當場。

他也想趕快把氣氛弄好。

所以他找假話題。

“這幾位是┅┅”他知道張炭年紀雖輕,輩分卻高,大家都不敢得罪這個黑煞神“不知你的朋友高姓大名”張炭正想引介,忽聽有人打雷一般的說:“對了,我姓高,名叫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