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女素心在玉壺

卷五十一 形勢

卷五十一 形勢

不知道誰在課堂說猛然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仿佛投入一顆石子,掀起了漣漪。

“對啊對啊。”

“給予了她來上課的權利本身就已經是非常越矩了吧,我們皇學府何時收過這些普通的庶輩子弟?”

溫素心一聽,頭一次冷冷地刺了一聲:“今日可是靈玉公主和七皇子特意讓我過來聽最後的一次課堂,說起來七皇子是淑妃娘娘所出並非皇後娘娘所出。”

啟唇吐氣,溫素心緩緩地說出一字一句,盯著剛剛那個說話的貴女,眼中閃過一道不滿:“貴女方才所言,可是在打臉七皇子陛下?”

“你……!”那貴女氣極,“皇子陛下乃皇室龍子,不管是哪一位娘娘所出,都是天子之子!”

溫素心冷笑一聲,還正想駁回去,卻聽見這個時候的女先生已經拍了拍手掌,嚴肅地叱喝了一聲:“夠了!”

全場頓時寂靜了起來。

“書香之地,哪裏由得你們這般堂堂正正的差別對待?”女先生義正言辭地說道,“莫說溫貴女從進來之後,所上交的每一次課程作業都是十分認真,隻要她踏入了一次皇學府,那麽無論如何她都會是皇學府的一分子,今日是溫貴女的最後一堂課,希望大家可以和平相處。”

語落,隻拋了一眼無需再議的眼神給在場所有的人,大家見這位平日還素為溫柔的女先生今日難得地發了火,也隻好安安靜靜地坐了下去,甭管那是否有了什麽過節,誰都沒有再說話了。

溫素心隻輕輕地冷哼了一聲,又恢複了剛剛的表情繼續上課。

課後,那女先生還特意把溫素心留了下來,在隻有兩個人所在的教室當中,外頭的幾棵竹葉還在颯颯地隨風搖曳,蟬鳴和鳥雀的鳴叫混雜在一起,顯得裏頭更加的安靜。

溫素心恭敬地在一旁候著,不過一會兒,那女老師親自拿著好幾卷的書卷過來,眉眼緩和地笑著給她。

一打開,墨香和書卷的紙香撲鼻而來,映入眼簾的正是女先生這段時間所教授課程裏頭寫的模板字,是溫素心第一次看見,就覺得這個先生是有真本事的字。

溫素心一驚,手有些接不穩,受寵若驚地推過去:“先生……!”

“莫急莫急,”女先生連忙把手收進來,又伸出一隻來推了推,把溫素心懷裏的書卷又推穩了在她的胸口麵前,“字於我而言,再寫便是,但是於你,此生還有沒有可能再次進入這裏聽我的課,倒是未知的一個定數了。”

說罷,女先生歎了一口氣,又強顏歡笑地捏了捏溫素心的臉:“今日是你最後的一堂課,這些,你便當成是餞別禮吧。”

溫素心拿著手裏的書卷,竟然有那麽一刻,她覺得這幾卷不過幾兩的東西,卻沉甸甸地很厲害,仿佛壓在了她的心中,卻滲出那麽幾分暖意。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雙眸恍若星辰。

“學生在此跪拜先生!”

……

宮內。

“七哥,你覺得這次……”

尉遲甫不作聲,隻點了點頭,臉上少有地帶著那麽幾分嚴謹和沉重:“我隻怕生靈塗炭,還有就是你會不會被送去……”

和親。

實際上,西域已經有兩個國家都向朝廷提出了和親一事,位於西域南部的南和國常年與邊疆戰士鬥爭,可南和國人民好勝、好戰,經常在冬日時進行他們的“狩獵”,在邊疆附近的中原城鎮當中洗劫一片,這樣就可以用於維持他們冬天的所有資源的支撐。

即使是溫素心也在書裏有那麽看過這樣的記載,畢竟也是個練書法的,繁體字對她而言,並不算什麽難事。

他們幾乎沒一個人清楚那南和國真正的麵目,南和國國主有著二十多位的子嗣,每一次的“冬獵”都不會特意找重複的子嗣上場打仗,甚至他們的軍隊當中也是以鐵甲示人,這麽多年,也很少見過他們摘下頭盔的真麵目。但唯一可知的是,他們的軍力可怕,他們的戰士勇猛,過路之處仿佛都是寸草不生的地獄。

尉遲甫也正是接到這樣的消息。

驕傲自大的南和國,仿佛在開始妄想一路攻上京城,而他們還有一個很神奇的嫡子四皇子,在蠢蠢欲動。

雖然他們的太子哥哥最近也無能了許多,甚至前些日子還因為一張當街調戲民女的彈劾公文而在東宮禁足,直到百花宴才得以解放。

而當中的繞繞彎彎,聰明如尉遲甫又怎麽可能不清楚?

可是他雖然清楚,卻不覺得自己能去爭那個什麽神奇的位置。別說他的母妃沒有在他身上下過什麽功夫,甚至連他偷偷地在讀書,練武,學習兵法都渾然不知,想了想上一次母妃過問自己的學習是什麽時候。

卻發現記憶有些輕微的模糊,似乎確實是太久遠了。

這麽想著,尉遲甫因為太入神,完全沒有看到尉遲靈在他旁邊,看著那一抹飛速衝上來的身影而驚恐地尖叫。

……

同一時間,在溫府的春蓮閣內。

“娘,你不要再在這裏走來走去的了,看著心煩。”

溫素春坐在桌前,毫無形象地嗑著瓜子。

沒錯,這段時間裏麵,不得不承認的是,她過得非常滋潤,雖然心中對溫素心在殷王府住了整整兩個星期一事覺得非常嫉妒和憤恨,可是轉頭一想,她不過就是過去做一個陪讀的,說難聽一些,那就是一個丫鬟。

而且偶爾還聽見別的貴女說起,在皇學府裏頭,也沒有人給她一個好臉色。

這麽想想,溫素春就覺得大快人心,恨不得趕緊讓她回來,好好看看她一臉頹廢的模樣。

那麽些個麻雀,難道還真以為自己到了個王府,就能翻身成了鳳凰不成?七皇子可是在京城是聞名的坐懷不亂柳下惠,沉默寡言,不近女色,這樣的天之驕子,最不喜的便是那些個想要瘋狂爬上自己床,然後不顧形象的粗鄙女子了。

溫素春想到了尉遲甫,又不由得紅了臉。

旁邊的溫素錦默默地看著溫素春所有的表情的細微變化,一開始她還覺得有一些疑惑,但是漸漸地,也已經新生了然了。

她心裏暗笑,隻覺得這樣的溫素春,實在難看至極。

“你懂什麽!”

薛孤萍一甩衣袖,黑著臉地想著,等溫素心到了溫府,她們又該怎麽辦?要如何去和她鬥呢?之前的種種吃虧,她都記在了心裏,隻覺得氣憤之極,恨不得立刻就可以找一包濃濃的砒霜過來弄死這賤人!

“那個賤人明日便要回溫府!若是她的身體也大好了的話,漸漸明白我們……”

此話一落,溫素春和溫素錦這才想起了什麽,臉色俱是一驚,麵麵相覷:“不會吧?”

“總之,定要謹慎為妙!等她回來之後,我們就……”

……

溫素心如獲珍寶般地捧著手裏的幾卷書卷走出課堂,稍稍從光線暗的地方走到了太陽底下,她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一些跟不上,被陽光刺得閉了閉眼睛,隻一睜開,卻看到一個意外的人物。

“溫貴女,聽聞你明日便要回府了,不如現在同我們去一趟京食樓食一個午膳?”

來人竟然是雷茹繡。

溫素心微怔,卻很快恢複了過來,立馬輕鬆地笑著說:“好啊。”

說完,跟著雷茹繡和幾個並不相熟的貴女一同前行,走到了車夫麵前,特意向幾個人示意了一下,走進了馬車當中,把手裏的書卷,認真地一個個存放好,並清點了一遍,下車時特意向車夫叮囑了一番才肯離開。

幾個貴女看在眼裏,眼裏竟是皆閃過一絲妒忌。

皇學府距離京食樓不遠,幾個人也就一路漫步至此,找了個二樓的雅間坐下。

雷茹繡率先歎了一口氣,看似非常惋惜地說著:“溫貴女明日便要離開皇學府了,如今一想,雖然之前對你頗有措詞,如今卻是想通了不少,今日也是特來給你賠個禮的。”

“雷貴女這就折煞我了,”溫素心隻淡淡地掛著笑,笑意卻不入眼底,“我們既是同窗,便多多少少會出現一些矛盾,姑娘家的小打小鬧,不過隻是耍來玩罷了。”

“溫貴女這番話說得真對。”

此言一出,幾個貴女也跟著附和,隻見雷茹繡主動地給兩個杯子裏頭倒了茶水,看似隨意地拿起了一杯茶水,笑了笑,“我們還小,不宜喝酒,今日不如以茶代酒,給溫貴女敬一杯吧?”

“對啊對啊。”

“我也想敬溫貴女一杯,溫貴女的一手字可謂傳神,我仰慕已久了。”

話音未落,隻聽見溫素心的目光直直穿過她們背後,驚喜地喚了一聲:“掌櫃姐姐!”

幾個人一聽,同時轉過頭去,隻不過刹那,溫素心的手快速一動,然後又恢複了剛剛的模樣,隻笑著跟過來巡視的京食樓女掌櫃搭話。

說完之後,等掌櫃的離開,溫素心這才抱歉地朝她們說:“抱歉,耽誤你們了。”

“怎麽會呢,溫貴女與這京食樓掌櫃的相識?”

“機緣巧合認識罷了。不說這些了,來,敬了這杯茶。”

溫素心率先拿起了自己麵前的這杯茶,以袖掩唇喝了下去,眼裏仿佛小狐狸一般閃著惡作劇的光芒。

小樣兒,巴豆這玩意兒,聞都聞出來了,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