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道典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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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的袁俅拔劍在手,衝著胡瓊兒殺了過去。可人至半途便被攔了下來,鱗紋的長刀呼嘯而過,金鳴聲起,餘音不絕中袁俅倒飛而回。

“陸橫,你想幹什麽!”

袁俅大怒,穩住身形後反身再衝,這次陸橫先一步殺到,鱗紋刀帶著泰山壓頂般的氣勢當頭斬落,袁俅隻能止步暫避。

兩刀逼退袁俅,陸橫並未再追,長刀斜指傲立原地,一雙虎目殺意隱隱。

“殺人滅口嗎?”

“我...!”

袁俅這時也冷靜了下來,方才事發突然失了方寸,此時回想起來,他頓時感覺有些不對了。

看看陸橫,再看看慍怒的百劫道人,眼睛順著在場的人捋了一圈,看到自己的下屬們眼中敬意不再,有的隻是狐疑和鄙視,他忽然明白了些什麽。

再往細想,從陸橫這些年來的忍氣吞聲,到百劫道人始終不肯明言的曖昧態度,再到李初一回太虛宮後輕而易舉的便打聽到了言午許的下落,甚至還進一步打探到了馬修文和胡瓊兒的下落,他的心嗖的冷了下來,旋即又被怨憤的怒火灼得滾燙一片。

“你們耍我!”

“裝瘋賣傻!”

冷哼一聲,陸橫閃身逼上,絲毫不給他開口的時間。

袁俅被逼得節節敗退,身上的刀口越來越多,可他的心卻越來越清明。

這一刻,他想明白了很多事。

陸橫也想肅清太虛宮,可是因為太虛宮禍亂剛平,他的大徒弟又出乎預料的成為了大衍安插進來的最大的一枚暗子,陸橫的失察之職是板上釘釘的,如果這時候再痛下辣手肅清全宗,太虛宮很可能會生出大亂子。

弟子們離心事小,各峰的峰主和長老們若是生出離心,那麻煩可就大了。

所以陸橫需要一把刀,一把合適且合理的刀,可是代替他毫無顧忌的鏟除所有的隱患,壞人全部由刀來做,好人則由“忍氣吞聲”的陸橫來當。

而這把刀,便是自己了。

自己的野心陸橫全都知道,他知道自己是條喂不飽的狼崽子,對於強者自己會臣服追隨,可一旦強者實施,那便要做好被自己反噬的準備。

陸橫知道,但他毫不介意,曾經多少次聊起這件事時,陸橫都直言不諱的說很慶幸有自己的存在,不但有能力,還有野心,可以時時刻刻的鞭策他不可鬆懈,否則頃刻間便會被取而代之。

一直以來,袁俅自己也很享受這種另類的關係。上下級之間有的像朋友,有的像敵人,但他認為最好的便是這種亦敵亦友的狀態。你強我服你,你弱我吃你,追趕之間鞭策激勵,這才是修士之間該有的正常關係。

什麽提攜扶持,那都是強者的同情和弱者的乞憐,袁俅向來是嗤之以鼻的。根隻有自己紮牢才是最穩實的,傍在其他大樹上扶搖直上,終有一天會落個樹倒猢猻散的結局。

他和陸橫之間一直用的都是陽謀,彼此的心有雙方都心知肚明,他萬萬沒想到向來直來直去的陸橫會有一天陰謀算計他,而且如此拙劣的手段他直到今天才徹底醒悟過來。

這不是他蠢,也不是陸橫的手段多高明,而是因為陸橫的“貴人”實在太讓人安心了。

百劫道人的存在抹殺了袁俅的所有顧慮,從大衍作亂時對陸橫的諸多不滿,到戰後賞罰時對陸橫的嚴厲斥責,陸橫的失勢是眾所周知的。這種時候百劫道人代表三祖對他隱晦的表達出了看重之意,他又怎會多想其它呢?

即便開始有狐疑,可後來百劫道人的默許和放任讓他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同時也讓他一點點摸清楚了百劫道人的底線。

傷及無辜的弟子不可,但剪除陸橫的羽翼,百劫道人是不會多問一句的。

百劫道人的態度成功的迷惑了他,以至於他甚至連最簡單的一個問題都沒有思考過。如果三祖真的有意讓他出任掌門,那為何不直接黜去陸橫的掌門之職,宣布由他來接替呢?

驕傲的他認為這是考驗,是三祖在考察自己的能力,順帶著給自己機會樹立威信培植班底。

可現在想來根本不是,三個老滑頭根本是在看戲,自己是把刀,他們自然希望自己鬧得越凶越好。一把有分寸的刀會讓太虛宮變得更幹淨,染完髒血後丟掉也不可惜。

可笑的是他自詡聰明卻始終一葉障目,曾經對陸橫的信任全都寄托在了百劫道人身上。

今天的事他本該早就看出來的,從百劫道人第一次出手就沒能攔住李初一,到陸橫的突然出現,再接著是葉之塵沐雪晴這些李初一的親近之人接踵而至,直到最後老東西親自破開封印取出了這麽一段“真實”的記憶,他有那麽多次機會看破謎團挽救局麵,可他一直都沒有,或者說沒敢往這方麵深想。

現在好了,真假參半的“鐵證”讓他有口難辯,末了還落了個“殺人滅口”的惡名,而且還是當著這麽多默堂弟子的麵,已經不需要李初一那個瘋小子左右情緒了,他已經成了太虛宮的最奸最惡之人。

看著陸橫正氣凜然的揮刀砍來,袁俅忽然笑了。

太虛宮的掌門自始至終都未變過,就是陸橫。

陸橫沒老,他還是那個讓自己無可奈何的霸刀。

“來啊!”

不躲不擋的硬挨了一刀,炸裂的胸膛斷裂的筋骨火辣辣的疼,但袁俅卻反而感覺很清爽。

看透了一切,也放下了一切。這一刻,什麽名利權欲統統拋之腦後,他隻想好好的跟陸橫拚一場。

為自己爭口氣。

苦心經營了一生,將臨絕頂時才知鏡花水月,他哪能甘心?

如果是堂堂正正的敗了也就罷了,可自始至終他連一絲一毫的機會都沒有,所有一切都是假的,是別人給他布的局,他很憤怒,也很委屈。

哪怕遺臭已成定局,最後這一戰他也要打出自己的威名。

猛催丹田,法力爆轉,化道秘法流轉心間,他豁出性命也要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飛升期的化道豈是一般,眼見袁俅拚命,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

葉之塵長劍出鞘準備先一步將其斬落,百劫道人卻早已閃身到了近前,大手一抬仿佛扯動了蒼穹一般,帶著無匹的勁力重重的轟在了袁俅的丹田。

哼都沒哼一聲,袁俅直直的砸落到地麵,片刻後從砸出的大坑裏爬了出來,臉上掛著一絲慘笑。

百劫道人的力道控製的很精妙,他的丹田碎而未散,周圍的經脈卻盡數斷絕。這種手段他也用過,所以他很清楚百劫道人並不是失手,而是在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

順從,丹田還有複原的機會;不順從,隻要稍稍加點力道再來一記,他不死也會成個廢人。

“孽障!犯下大錯不知悔改,竟然還敢逞凶,你對得起你死去的師父,對得起太虛宮的列祖列宗嗎?!”

百劫道人的怒斥聲讓袁俅的慘笑更濃了。

能一掌把他打成個半廢,卻製不住一個小鬼,他竟然沒往深想,此時想想真是可笑。

空有法力而無法運使,身上的傷勢再也支撐不住,袁俅咳著血坐在了地上。

陸橫飛身落了下來,淩空傲立在他的麵前俯視著他,那種眼神他已經幾十年都沒見過了。

“袁俅,認錯吧。你隻是一念之差,念在你往日的功績上,老祖一定會從輕發落的,我也會給你求情。你功至飛升實在不易,眼下仙門將開,你未必沒有機會,莫要一時衝動把路給走絕了!”

求情?

袁俅笑了。

他很想譏諷幾句,可成王敗寇,他的骨氣容不得他做這種沒有意義的口舌之爭。

想了想,他忽然有些好奇,用隻有他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你很清楚,你小徒弟的出走與我無關。我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你的主意,還是咱們老爺子的主意?”

沉默片刻,陸橫輕聲道:“認錯吧,然後隨我們回太虛宮療傷。”

沒有回答,袁俅的眼神在陸橫和百劫道人身上遊走了幾圈,末了眼神一閃掃了李初一一眼,眉頭一鬆複又一緊,直到陸橫再次催問了一遍後才回過神來。

“夠狠。”

袁俅輕輕點著頭。

“夠絕!”

陸橫眼中寒光一閃,袁俅輕笑道:“不過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霸刀!咱們這一場,我輸了。”

說完,袁俅拄著劍掙紮起身。

“你放心,我不會給你們找麻煩的。我的性格你也知道,贏就是贏,輸就是輸,回去後我會配合你料理好後事,傷就不用治了,事了後幫我尋個好地方葬身就行了。”

“你...”

不給陸橫再勸的機會,袁俅倒轉劍柄用力往丹田一磕,長劍內未散的靈氣瞬間灌了進去,本就岌岌可危的丹田瞬間散了開來,暴走的法力頓時攪得小腹上經脈暴起,皮肉就跟有無數小蟲子在裏麵遊走一樣蠕動不休。

陸橫臉色一沉,趕忙出手封了他的丹田,這才沒讓他的丹田直接爆開。百劫道人也臉色一變,取出一個丹藥飛身而下。

抱著癱軟的袁俅,陸橫歎了口氣。

“何必呢?”

“嗬嗬,沒辦法的,我的路已經走絕了。”

越過陸橫的肩頭,袁俅看著飛身而落的百劫道人,眼中劃過一抹自嘲。

“我是默主,我比誰都清楚,有些人,是不能活著的。陸橫,小心呐,我是刀,你...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