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孟婆湯

第32章

第32章

為師還在學堂,日日都能看見你們,所以爾等要尊師重道,莫要與常秀才為難,否則定不輕饒。”

第二更來了

03:

“先生。”已經十五歲的褚石欲言又止, 其他三人俱都十四歲, 所以他就成了四人中最大的那個, 他們自蒙學便跟著褚東楊學習,如今貿然換一個年齡相差無幾的人來做自己的先生, 一時有些複雜。

幾位家長都是老實的農戶,雖然感激褚夫子,但他們也覺得秀才公要厲害些,畢竟自己的孩子去年榜上無名, 萬一那常秀才是個有能耐的,來年就是孩子們的出頭之日了,這十裏八村的, 哪個村都有幾個老童生,但秀才公卻幾十年難見一個。

幾個人心裏這樣想著卻也不敢表現出來,這褚夫子在族裏是有些威望的, 他們也是知恩圖報的人, 一時間便沒有人說話。

“褚石你年齡最大, 要看顧著他們三個, 給他們做個表率,萬不能忤逆常秀的吩咐,今後要恭恭敬敬的叫先生。

褚東楊也動了真情,畢竟是自己的弟子, 說是他帶大的也不為過, 最小的褚硯, 名字還是自己取的, 但為了孩子們的前途著想,他要舍得啊。

第二天一早,常墨看著老老實實站在自己院子裏的四個人,心知是褚夫子告知了他們,她看了看四個規規矩矩的少年,揚眉一笑,招手喚他們走近些,一一考校下來,心裏也有了底。

四人基本功都打的紮實,經義的解釋和背誦還算可以,可見這個童生都是憑真本事考來的,隻是他們雖然經義勉強能看,詩詞也差強人意,策問就隻有一個字,差!

當然她知道以自己的評判標準來看,對待童生有點太過嚴苛了,但明年這幾人又要去考縣試,若是以縣試甚至府試的標準來看,自己的評價一點也不過分。

“今日起,你們除了每天晨讀背誦經義外,其餘時間都要用寫詩作賦以及練習策問,為師每隔三日都會布下一詩一賦還有一策問,你們四人都要按時完成,這期間可以相互取長補短,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問我,切忌不可代筆,一經發現就離開學堂。”

常墨知道自己有些嚴格,可是寒窗苦讀的要義便是如此,既然想走科舉這條路,想鯉魚躍龍門,拚不過家世就隻能拚刻苦、拚用心。

自己從前每日待在家裏讀書,看著娘親和小妹每日勞作何嚐不痛苦,所以她每天都會去砍柴挑水,盡量幫家裏減輕一些負擔,剩餘的時間恨不得擠著用,就差頭懸梁錐刺股了。

這世道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公平,有的人生下就是錦衣玉食,有的人則是食不果腹,怨天不公嗎?有何用呢?

前世上半生一刻都不能放鬆的往前邁,下半生則戰戰兢兢的身不由己,這世道啊,她看到了太多不公,哪怕是自己為了家人為了活命也曾坐下許多不公之事,所以有何用呢?

春回大地,天氣轉暖之後,褚石四人就挪到了學堂後、常墨住的小院裏,她和娘親忙了幾天才草草搭了一個涼棚,供四人來學習。

這些日子,每天和四個學生一起複習經義,時不時的指點一下,每隔三日便批閱一下他們交上來的詩賦和策問,然後再布下新的題目,雖然剛開始看不出來改變,但時日一長,就能看到四人進步明顯。

褚東楊起初假裝不在意,也作出完全不會過問的樣子,後來偶爾趁常墨不在,他對四人考校一番才發現,這四個才智在從前隻能算尚可的學生,過了一個春天竟然才學驚人,作出的詩賦不若於他這個先生,連策問也成熟很多,看來在施教方麵,自己完全輸給了常墨那個小子啊,若不是他年紀大了,怕是要請教一番,再度下場試上一試。

“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呀。”留下這麽兩句話,他便安心的做起了自己的分內事,對學堂後的四個學生、也對常墨徹底放了心。

夏日,常墨在早上的時候經常帶褚石四人在村子周邊跑一跑,偶爾跑過河岸她也不停腳,哪怕眼角的餘光看到縈繞在腦海的人也恍若未見般的跑開。

科舉不僅考驗人的才學,對身體來說也是一場考驗,鄉試隻需兩天,縣試卻要三天,若是不鍛煉身體,很容易中途就被抬出來,她記得前世的艱苦,所以便不願自己學生因為這等事而毀了前途。

因此才有了每天晨跑的習慣,為了學生也為了自己,她不知道為何,隱隱總覺得自己會下場去考府試,這才不敢落了學問。常墨搖了搖頭,暗歎自己杞人憂天了,自己不去考就是,難道還會被人押著去嗎。

河岸對麵,柳小羽黯然的轉過身,她生性沉默,不善與人言,所以哪怕心裏藏著千言萬語也餓說不出一個字來,隻能默默的守望著,守望著哪一日能得天公作美。

可是心裏的妄想好像離自己越來越遠了,常墨身體康複甚至在褚村做了夫子的事早就傳回了柳蔭村,畢竟隻有一河之隔,早就不是什麽新鮮事了。

爹爹又聽說了這事之後沒少摔杯子,連在縣裏做學正的大哥也傳信回來說過幾次此事,畢竟這幾個村子裏近些年除了大哥就出了這麽一個秀才,而且都在柳蔭村,這是給族裏添喜的事,平白讓褚村占了便宜。

後來又聽說褚村公攤的幾十畝兩天都掛在了常墨名下,以後都可以免納公糧,家裏少不得又要多幾個被摔碎的杯子了。

柳小羽回到自己房間,數了數荷包裏的碎銀子,有十七兩了,自己這點銀子或永運都送不出去了,那人看起來精神好了許多,恐怕也不缺自己這點碎銀子了。

空落世間蕪雜院,熙攘盡在名利場。熠熠星子捉明月,且尋濁酒見周公。

繡帕上的詩句是自己在河岸邊看來的,猶記得某天午後,遠遠看著那人在河邊寫寫畫畫,待到人走後,自己才敢上前,尋了這一首寫在河岸上的無名詩。

都說人心難看透,這無人看見的詩句是否能透出幾分主人的心思呢,柳小羽愣愣的看著手裏的繡帕,你我之間隔著的何止是一條河。

褚村學堂麵的小院裏。

夏日燥熱,幸而此處靠近樹林,風雖不見涼,但也能解幾分熱,常墨坐在書桌前正批閱到褚石的詩賦,自己這個學生心有溝壑啊,相較其他三人而言,字裏行間多了幾分剛毅,還有幾分意難平,怕是心不在此啊。

罷了,每個人想要的都不一樣,自己經過了官海沉浮,才甘願來此偷閑,總不能因此拘著自己的學生也不思進取,少年人心比天高是壞事也是好事。

“阿嚏”,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常墨站起身拿起折扇走過去,看著奮筆疾書的四個學生,一一走過去為其搖上半刻鍾的扇子,趕走一些熱氣。

除了褚石,剩下三人都是十四歲,年紀排第二的是褚源,長得虎頭虎腦,常墨見過他父親,夫父子兩個的長相有八成的相像,都是老實忠厚的人,雖然在詩詞上沒有什麽天賦,但策問比較務實,也算有所長。

年紀排第三的是褚誌,雖然高高瘦瘦的有些羸弱,但據說家裏人世代都是走訪的貨郎,家裏日子過的較其他三人要好些,從他們的衣著上就可以看出來,她這個學生是個小地主,雖然各方麵都平平,但勝在時常出新意,偶爾的總能讓人眼前一亮。

而最小的褚硯就比較討喜了,不僅性格乖巧,長相俊逸,在詩詞一道上極有天賦,策問也不差,若是把這一身粗布麻衣換成錦衣,搖身一變應該就是一個活脫脫的佳公子。

走到褚石身後,常墨看著他額頭的汗珠,搖扇的幅度不自覺大了些,此子一臉正氣,眼神似明珠暗藏,怕是會成為這四人裏走得最遠的那個,卻也是最容易被折斷的那個,不懂得藏拙,鋒芒太盛也不知是好是壞。

這半年裏,她將前世大致考過的一些題目零零散散的都寫了出來,每一次批閱完都盡心指點,力求他們四人能做到盡善盡美,若是不出意外,除了褚誌不敢確定以外,以本縣學子的水平來看,另外三日有九成九的希望高中。

初秋,褚夫子帶著九位年滿十二歲的學子去參加鄉試,隻有一位十四歲的學生中了,其餘八位都是剛剛年滿十二歲,雖然按製可以下場了,但本質上還是幼童,這世間才智過人的天才本就罕見,所以此次倒也是意料之中。

倒是自己這四個學生要緊張起來了,他們運氣好,去年考鄉試的時候是與縣試同一年進行,所以來年春天就可以下場參加縣試了。

若是對同年的其他學子來講或許時間還不夠,但是由自己來教導,一年就足夠了,最大的問題是明年冬天的府試,這時間確實有些短了,貿然下場怕是都會落榜,可若是不試就又要等三年,此事倒是有些棘手。

百鉞壹拾肆年,新年剛過,褚石便邀了褚源和褚誌還有褚硯,四人齊聚各自提了禮品去往學堂,他們不是蠢人,相反還很聰明,所以更能切身的感受到自身的改變,常夫子出的題與上一次縣試的題目有異曲同工之妙,看自己的文或許感受不大,但相互看過其他三人的文才知彼此學問精進了不少。

大概就像先生說的,鄉試隻要死讀書就能考過,但縣試和府試則要活學活用,這一年他們受益匪淺,又因著再過兩個月縣試就要來了,所以他們四個商量著今年要早幾天進學,這才早早的來請示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