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鳥

正文_第34章 香車美人現芳蹤(3)

薑麻子眼珠一轉,咧嘴一笑,道:“公子之意是不是想讓白姑娘陪你吃一頓‘活魚’?”

皇甫天俊搖首道:“‘樓外樓’的‘活魚’,在下剛剛吃過。我的兩位侍女鳥語和花香也許正在付賬。”

薑麻子又道:“那麽公子的意思是想讓我們重金相酬?”

皇甫天俊道:“在本公子眼中金銀如糞土。”

薑麻子啞然一笑,投目白晶,皺了皺眉,咕噥道:“白姑娘,到現在也許你心裏比我還清楚……隻怕那禹玉莊你去不成了。”

白晶投目皇甫天俊,莞爾道:“皇甫公子,你能救小女一命,此恩此德,小女深記於懷,必當補報。

“就是為奴為仆侍候左右亦無不可,但現下小女有急事趕奔禹王山,故不能補報於萬一,還望公子見諒。”

皇甫天俊展顏一笑,道:“白姑娘,在下就等你這句話呢。實不相瞞,白姑娘之絕代風華乃是在下見過的女子中最出色的一個,令在下一見鍾情,再見傾心。

“隻恐此機會錯過,抱恨終生,故不揣冒昧鬥膽直言,願與白姑娘喜結鳳鸞,廝守一生。不知芳意若何?”

話音未落,一旁的薑麻子揚聲笑道:“真是妙哉。皇甫公子挺身救美,果然心存私念。倘若白姑娘形容醜陋,想必皇甫公子一定不會現身相救的。

“但皇甫公子也該知道,終身大事非同兒戲,至少也要經父母首肯。兩情相悅,私訂終身者並非沒有,但白姑娘卻未必會那麽做……至少現在不行。”

皇甫天俊神色一肅,投目薑麻子道:“莫非你是說在下不配?”

薑麻子咧嘴一笑:“誰敢說公子不配?天下間還有幾個‘唯我獨尊’?公子看中白姑娘實在是她的造化……”

皇甫天俊冷道:“閣下閃爍其詞,到底什麽意思?”

薑麻子道:“據在下所知,白姑娘的一位知已好友剛剛遇害身亡,我們得到消息正要趕去祭奠亡靈。試想在這種心境下,她如何能答應公子所求?”

皇甫天俊投目白晶,道:“這就是你說的要趕奔禹王莊辦的急事?”

白晶微頷螓首,想到心上人玉郎之死,心中不由又痛楚難抑,眼圈一紅,便要流下淚來,急忙垂首拭淚,哀怨之情溢於言表。

皇甫天俊見了思忖道:“既然如此,在下亦不勉強。白姑娘,今日你我初相識,在下已直言求婚,還望白姑娘深思熟慮,也好來日作個答複。在下為人想必你們也知道。”

白晶道:“公子放心,待日後與家父商議後定會回複公子,姻緣之事的成否一半在人,一半在天。”

皇甫天俊淡淡一笑,道:“在下願意等待白姑娘的回複。”

頓了頓,又道:“既然二位急著趕路,在下亦不便耽誤,在此別過,後會有期。”說著舉手一揖,轉身又走進了“樓外樓”……

望著皇甫天俊離去的背影,薑麻子咂了下嘴,咕噥道:“唉,真遺憾,眼見‘活魚’到嘴邊,這下子吃不著了。”

白晶惑然道:“怎麽?我們不進去了?”

薑麻子狡黠一笑,道:“進去?待那位皇甫公子明白過來,咱們就成了他的‘活魚’了,那時想逃都來不及了。

“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吃飯歇馬的地方多的是呢。”

白晶恍然道:“你是說他會反悔?”

薑麻子走近自己的青驢,抓過韁繩,縱身騎上,在驢屁股上拍了一掌,道:“快走吧。隻有傻瓜才會認為他是正人君子。哼,皇甫青焰的兒子還會是好鳥麽。”

皇甫天俊不是好鳥,而且又是誰也惹不起的人物,那麽若被他纏上……

白晶不敢想下去,心頭罩上一層不祥的陰影……而薑麻子的心裏絲毫也不比白晶輕鬆,隻因他知道禹王莊內還有兩大浪子……

然而,禹王莊畢竟沒有出事,甚至沒有一點出事的跡象。

等薑麻子和白晶風塵仆仆趕到禹王莊時,薑麻子甚至驚異於禹王莊的風平浪靜了。

難道兩大浪子一直在沉默?抑或是已經被製服了?

薑麻子和白晶在莊後的三座新墳前見到了葛玉容和蘇三妹,還有兩位名滿江湖的中原俠客,唯獨不見了兩大浪子。

出乎意料的是:這兩位中原俠客竟然是“中原三大俠”中的古震遠和白天英。

兩個人仁立在葛宮平的墳前,神色凝重,哀傷之情,充滿心頭,在他們身旁站著風姿綽約的葛玉容和蘇三妹,而人眉間臉上亦是哀思重重,俱都不語。

聽任悲風輕拂衣袂,臉上淚已幹,驅不散的依然是那份對亡者的縷縷哀情、綿綿思念。

薑麻子和白晶來到了四個人跟前,帶領他們前來的老管家悄悄地離去了。站在墳前的葛玉容等人看見了薑麻子和白晶。白天英浩歎一聲,對白晶道:“晶兒,爹都知道了。”

白天英都知道了什麽?他和古震遠怎麽這麽快就來到了禹王莊?莫非正是他們的到來才使兩大浪子未敢興風作浪?薑麻子滿臉疑惑,逐一打量,隻是找不到答案。

沒人理睬薑麻子,他簡直就是一個多餘人。

白晶已經撲進父親懷裏泣不成聲,她不知道三座新墳哪座新墳裏埋葬著自己心愛的雲哥,但雲哥一定知道她的淚是為他流,她的心已為他碎。

白天英何嚐不知道女兒的心事,他輕拂著女兒的秀發,眼圈紅了,微喟道:“晶兒,別難過了,任你哭得多傷心。他也再不能回到你的身旁。爹正是擔心你……才和你古師伯急急趕來……”

薑麻子一旁道,“白大俠,你和古大俠是如何知道這不幸的消息?”

白天英歎道:“在下前番隨同古兄的徒弟程德寶去聖武山莊見古兄,為程德寶說情,成就他和古兄之女曉月的婚事。

“事成後正值古兄傷已痊愈,便惦念敬武鏢局龍兄……”

白晶聽到這裏,止住悲聲,自父親懷裏仰起淚涔涔的臉,輕聲道:“爹,那程德寶和古曉月的婚事真的成了?”

白天英點頭道,“你師伯看我薄麵,已答應把曉月嫁給他……”

白晶又幽幽歎道:“你們原來已去過開封敬武鏢局?想必也知道我龍師伯……”

想到龍雲海飲毒而亡的慷慨豪氣,白晶不由又淚浪潸潸:“為什麽好人都身遭不幸,而那些害人的人卻得不到報應。”

白天英歎道,“我們到開封敬武鏢局時,聽龍翔說你們才離開一天,遂隨後追來……不意竟先於你們來到這裏。

“晶兒,龍翔一直很惦記你,還囑我見到你要勸你節哀自重。”

白晶離開父親的懷抱,輕輕拭淚,轉對旁邊的葛玉容道,“但不知我雲哥他臨終時說了什麽沒有?我要完成他未竟之事……”

葛玉容輕搖螓首,纖手指了指蘇三妹,悠悠道:“她是秀郎和玉郎的師妹叫蘇三妹,也許她知道……”

白晶轉對蘇三妹,幽幽地道:“蘇姑娘,你能告訴我麽?”

蘇三妹嬌喟一聲,輕輕道,“很遺憾,當時我並未在場……我發現他們時,隻有葛大俠還一息尚存……”

玉郎竟未留下一句話給自己,白晶神色越發黯然了,微喟一聲,淚水又噙滿雙眸,又對蘇三妹道:“是誰殺害了他們?我要為他們報仇。”

蘇三妹瞥了葛玉容一眼,輕輕歎道:“我們都有此意,隻是……對手十分了得,我們還不可輕舉妄動。”

白晶投目父親白天英,一字一吐地道:“爹,你和古師伯就不想為葛伯伯報仇麽?”

白天英自然知道女兒心意,勸慰道:“此仇不共戴天,焉有不報之理。為父正要和你古師伯商量如何去金陵複仇大事。”

古震遠一旁沉聲道,“不必商量,我說明天咱們就動身去金陵複仇。”

白天英道,“隻是古兄這一去不知聖武山莊有無危急,萬一血旗教獲悉乘虛侵襲……”

古震遠揚聲道:“有德寶在莊內我盡可大放寬心。”

頓了頓,又道:“去金陵複仇勢在必行。不然,江湖上會說咱們俠義道太窩囊,葛大俠這樣的人物遇害竟不聲不響。”

白天英附聲道:“說得是,就算對手了得一時複仇不

成,也要查清事情真相,找出真凶……”

他們在這邊談論如何去金陵複仇,而薑麻子卻在旁邊思忖著兩大浪子:他們既然來到了禹王莊又怎麽會輕易放過葛玉容?

他見葛玉容正專注地聽兩位大俠說話,也沒機會問津,便轉對身旁的蘇三妹輕聲道,“蘇姑娘,但不知與你同來的那兩位朋友到哪裏去了,怎麽好像不在莊內?”

蘇三妹聞言對薑麻子淡淡一笑,道:“你感到很奇怪是不是,因為他們並非像你所說的那樣心懷不善,也沒有像你擔心的那樣已把葛姑娘怎樣。

“而是在埋葬完三位死者後,他們兩人就告辭離去了。走時還勸慰葛姑娘節哀珍重,說他們會經常來看望她……”

“他們說還要經常來看望葛姑娘?”薑麻子心中一驚,脫口道,“你們果然中了他們的圈套。他們是心懷惡意,含而不露,待時機成熟就會傷害葛姑娘。”

蘇三妹臉色一沉,截聲道,“閣下最好別出口傷人,臨走時那兩個人正是這樣告訴的我們,他們說你看似庸俗,像個江湖混混,實則也許是個含而不露的隱世奇人。

“要我們對你倍加小心,提防上當受騙。”

薑麻子聞言不由暗暗叫苦,咧嘴苦笑道:“真是冤哉枉也。我薑麻子混跡江湖,身微名賤,承蒙那兩位老兄高抬,居然說我是含而不露的隱世奇人……嘿嘿。也真虧他們說得出。”

葛玉容一旁聽了,轉過臉對薑麻子淡然道:“你是個安分守己的走方郎中也好;是個含而不露的隱世奇人也好,總之禹玉莊屋宇簡陋無法容納閣下這樣的人物……”

薑麻子急急截口道:“葛姑娘,難道你們真的相信那兩個人的話?”

蘇三妹接聲道:“和你的話相比,我們更願相信那兩位朋友的話。”

薑麻子冷冷一笑,道:“你們可知道那兩人是誰?他們就是’七大浪子’中的兩大浪子,姓蕭的是‘薄情公子’蕭寒煙,姓馮的是‘拈花妙手’馮三絕。”

聞聽此言,蘇三妹和葛玉容互視一眼,臉色微變。

蘇三妹沉聲道:“你怎麽不說他倆是十惡不赦,五毒俱全的‘鬼蝙蝠’?就算他們是七大浪子中人,畢竟未傷害我們,還幫助我們闖過黑風山……”

薑麻子揚聲大笑,道:“罷罷。你們說得對。說得好。你們就相信他們是正人君子吧。我薑麻子是混蛋。是賤骨頭。是個連好心和驢肝肺都分辨不出的大傻瓜。”

說完仰麵大笑著走到旁邊樹下,解下自己的青驢,翻身騎上,轉首對葛玉容等人道:“我薑麻子是怎樣的人,你們終究會知道。”說完催驢而去,消失在蒼茫的暮色之中。

“一個十足的江湖混混。”蘇三妹眼望青驢遠去,悻悻地咕噥了一句。

古震遠附聲道,“看他那模樣畢竟還未混出什麽名堂。怎比得上人家‘四大混混’,走到哪裏也沒人敢小瞧。”

白晶一旁道,“憑他隻怕到死也是這副模樣,來時我們遇上別人欺負,他竟然連人家一招都躲不過,隻會動嘴,一點真本事沒有,還色迷迷地好招惹是非。”

蘇三妹冷哼一聲,道,“我就說他不像好人。”

白天英道:“像這樣的混混,以後少搭理他也就是了。現下天色將晚,咱們還是先回莊商議一下明天如何去金陵吧。”

古震遠歎道,“對。隻是在這空自祭奠也無意義。待殺了凶手,提來人頭擺在這裏,那時亡靈得安,我們心中便也大慰。”

白晶附聲道:“古師伯說得是。不為亡者複仇,不殺死凶手,我等愧對他們的在天之靈。又有何顏久駐這裏。”

葛玉容注目慈父新墳,喃喃道:“爹,你就保佑我們到金陵順利找到仇人吧。我們一定為你們報仇。”

暮色愈濃,哀思愈濃,複仇火焰愈濃。

而墳前已經空無一人,隻因墳前的人都已經回到禹王莊內了。

死去的已經長眠地下,而活著的卻要為死者去找人拚命,冤冤相報,無盡無休,這就注定了武林人悲慘的命運;注定了江湖無窮的凶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