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昏而嫁

第六十章 身世傷 秋雨涼

第六十章 身世傷 秋雨涼

馮洪健慢條斯理地吃著雞腿,臉上掛著油光水滑的笑容:“月兒你不是愛我的嗎?”

“是,但是還沒有到結婚那一程度!”不假思索地她脫口而出。

那油光水滑的笑容立刻凝結在臉上,馮洪健失望至極地望著她,想了想,還是換上一副欲哭的表情,控訴道:“月兒啊,月兒,你對我始亂終棄!”

清月懊躁無比,正色道:“馮洪健,你鬧夠了沒有?你已經二十六歲的人了,能不能不要這樣裝瘋賣傻?我承認這是你拿住我的妙方之一,但是,我不願意整日同一個瘋瘋癲癲的男人在一起生活。”

他神色瞬間黯淡下來:“怎麽,你是這樣看我的嗎?”

“我用的是裝瘋賣傻,不是真的瘋傻。如果你真的要同我結婚,第一請你有正當職業,不要天天圍著我轉,而是去公司正正經經做你的副總,你捫心自問,做了三個月的副總,你真正做了什麽事情?”

他臉色一驚:“你把我往酈晟的懷裏推,你不怕我遭她的毒手?”

清月冷笑一下:“如果你真的進她懷抱,那麽就不必和我一起,你這樣一條漢子難道還不能抵擋她的魔爪?”

他神色涼一涼,繼續問道:“還有呢?”

怒氣已消除大半,她平靜地說:“找到蔣總,她不知去了哪裏,再這樣下去,我怕公司遲早要倒閉。”

前幾日去了一次家具城,發覺生意清淡,她內心隱憂,卻聯係不上蔣玉屏。

馮洪健收斂了神色,低聲問她:“我們暫且不談工作,談一談,你怎麽樣才能願意嫁給我?”

嫁?這個詞令清月心頭一驚,她已經很久沒有考慮過嫁人這一選擇了,她已經有了英英,且家境殷實不必仰人鼻息,為什麽好好地再把自己往火坑中推?難道上一次的遭遇還不足夠讓自己痛徹心扉?

想到過去,她的心劇烈地顫抖起來,神色霎時如烏雲遮月般黯淡無光,見狀馮洪健咬牙道:“你為什麽總是拿我同你的前夫相比較?”

被猜中心思的清月頹然低頭,本以為自己已經走出過去,為什麽還在那黑洞中徘徊掙紮?

空氣變得凝重起來,他忽然用破冰般的聲音道:“難道,你還是愛著他?我做這麽多,也換不回你的一絲半點的信任?”

愛著他?不,她這一輩子最不想見的人便是前夫!她愕然抬頭,忽然領悟到眼前這個男人並沒有十足十的了解自己,竟然誤認為自己仍然愛著前夫!

她仍然記得那一日,天上下著零星的雪粒,簌簌地拍打在她的黑色大傘上。她一個人在街上走了很久,不知何時丟失了黑傘,雪粒變成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落在她是身上,嵌入她的骨子裏,全身沒有一絲暖氣來融化冰雪,隻由得那漫天的冰雪將她由一個愛笑愛哭的嬌女子,凍成了一個心如北極的冰女郎。

這一凍便是三年。

這三年她笑過許多次,可是那笑是寒冬裏冷月,映著瑩潤雪光,卻沒有絲毫熱度;這三年她哭過數次,那些眼淚是冰天雪地裏的雨珠子,冷得沒有一絲溫度,融化不了她那顆凍實的心。

直到遇見馮洪健,在那個沉悶炎熱的下午,她釋放了自己冰凍多年的情緒,在車水馬龍的主幹道放聲哭叫,而他輕輕地摟住她,懷抱是那般的寬厚溫暖,語氣是那樣的輕柔綿長,她那顆結冰的心有了一絲裂痕。

然後,火熱的他便**,將她熊熊燃燒,讓她大怒讓她大笑讓她焦慮讓她驚恐,將她還原成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在一片混沌中,她大膽地愛上了他,連自己都不知曉。

而他,在摘取了她的一顆冰凍已久又重新回暖的心後,竟然指責她仍然愛著她的前夫!

心底那些細碎的冰塊紮入她一顆回複柔軟的心,那絲絲的疼痛令她頓生悔意:為什麽要愛?沒有愛就不會痛!眼前霧氣一片,她忍住眼淚,強作冷靜地說:“既然不了解我,那麽就隨你所想吧!是,我還愛著他,愛得我每一根頭發絲都疼!”

馮洪健抬頭看她,她清冷地站在那裏,身後是一隻藍紫色琉璃花瓶,瓶內插著一束紫色的劍蘭,那紫色的花朵被厚厚的花莖擎起,層層包裹,憂鬱冰冷得一如眼前的宋清月。

忽然間,一種深沉地絕望感將他攫住,燃燒那麽久,他以為他能融化這塊堅冰,誰知道融化的隻是那表層的冰麵,她的心底仍是堅不可破的一顆冰核。

突轉而下的情勢令他無言以對,一片蕭瑟中,他打開房門,門外的宋家人正焦灼地盯著房門,一見他,宋太太立刻興高采烈地問:“怎麽樣,求婚成功了嗎?”

馮洪健苦笑一下,搖了搖頭,越過宋太太失望的臉,他望向高大沉默的宋先生,隻見老爺子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他心頭一凜,顫聲道:“伯父,從一開始,你就不讚成我們這段感情,是不是?”

宋先生默然無聲,半晌才說:“孩子,你

??太複雜了,月兒前一段婚姻便已經一敗塗地,我怎麽忍心讓她再鋌而走險一次?”

那渾厚的聲音似一柄劍紮在他內心,他失聲叫道:“複雜?我愛月兒的心難道是複雜的嗎?”霧氣在他眼內聚集,他扼住那茫茫水霧,冷笑道:“我倒是想拒絕這複雜的身世,隻是,我能嗎?”說罷,也不管宋太太的驚問與挽留,推開大門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疾走了許久,他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滿臉皆是淚水,仰頭看黑沉沉的天空,沒有半點星光,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他擦一把臉,坐在人行天橋上,看著橋下車水馬龍,雙手捧住臉:你狠!還是你狠!宋清月!隻用一句話便可以完結我,將我變得同你一樣胸口冰冷!

他取出一張照片,照片中的清月斜斜坐在一架爬滿花藤的秋千上,雪白的鵝蛋臉,紅唇微微嘟起,精靈般的大眼睛笑著看向他,像是在說:誰讓你惹我生氣了?

曾經她是那樣的天真嬌憨,他怎麽才能重新點燃她眼中的愛意?

一陣風刮來,他一時沒有拿穩,那照片從他手中滑落,被風吹得飄飄蕩蕩,越過人行天橋,落在不遠處的馬路上。

他驚叫一聲,匆匆跑下天橋,卻又發現,那發黃的照片不知被風吹向了何處。

原本就該放棄的回憶,不是嗎?為什麽一直要牢牢地抓緊它?

忍住許久的眼淚,終於滑落下來。

好痛,心口的那道傷痕,原以為已經結痂消失,原以為自己的嬉笑可以掩蓋,誰知道,它一直存在,從未離開!

宋清月,你狠!為什麽我願意燃燒自己來融化你,為什麽你不願意溫暖我一點點!

沉鬱已久的天空終於傾下了蓄謀已久的雨滴,冷冷的秋雨宣告著夏天行將結束,秋季已經來到。

他迎著雨,深一步淺一步地走著,讓這冷冷的秋雨熄滅他心中不合時宜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