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昏而嫁

第八十二章 風雨急 摧花顏

第八十二章 風雨急 摧花顏

宋先生伸手攔住他:“小子,這是車禍現場,要保留住。還有,你和月兒都要上樓去洗一把澡,換一身幹淨衣服,你吃點早飯,休息一下,再開車送她去醫院檢查一下。”

馮洪健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尚且赤膊,一身是血,他不好意思起來,看著宋先生慈愛又鎮定的眼神,點頭道:“謝謝嶽父大人。”

宋先生點頭,轉頭對熊班長說:“熊班長,今天事情麻煩你通知我們了,等會去派出所,還要麻煩你。”

熊師傅憨厚一笑:“宋先生,你一家都是善心人,一個好漢三個幫,放心。”

那屠婦一聽立刻慌神,伸手就要拉住宋先生:“哎喲,我是講的玩的,是氣話!宋先生,你看,都六點半了,我鴨子還沒有烤,今天生意都做不成了。你是大財主,跟我們窮苦人計較什麽?你大人不計小人過,算了吧。”

宋先生拿起電話報警,眼睛並不看她:“必須有個說法,不然我女兒偷情,雌雄大盜殺人搶劫的事不出三天,整個小區都傳的沸沸揚揚。”

回到家,清月沐浴更衣,媽媽給她煮了山藥粥,端到桌前,清月感動地淚水盈眶,慈母溫柔的視線如冬日的暖陽一般拂落在她身上。

馮洪健立在一旁駐足默然,宋先生取出一套自己的新衣服遞給他:“小子,趕緊洗個澡換身幹淨衣服,你身材同我差不多,應該能穿上。我下廚給你做兩個爽口的好菜。”

馮洪健雙手接過衣物,感動地鼻子微微發酸:自父母去世,他有多久沒有享受過這般的親情溫暖?他趕緊走進浴室,鏡中的自己眼中已經淚花閃爍。

待他收拾好自己出來,宋先生在廚房裏張羅,宋太太從清月房裏出來,抱歉地說:“月兒睡著了,唉

??”她打量著眼前這個英俊的年輕人,千萬個疑問在口邊,但想起丈夫的叮囑,她微笑著說:“你稍等一會,我們家做菜最好吃的是月兒的爸爸,他一般不輕易下廚的。”

英英拖著一隻大大的毛絨熊,立在一旁歪著頭打量著他。

他笑了起來:“英英,你好啊。”

英英還沒有睡醒,朦朧中笑了起來,她那晶瑩大眼睛同母親如出一輒,隻是不曾經曆歲月磨練的小小女童臉上嬌美無限,他有點恍惚:是否少女時代的宋清月也如此嬌憨?這些年,她究竟吃了什麽樣的苦楚,故而眼中才會常常盈滿憂愁?

英英附耳貼向那長毛熊“嗯嗯”兩聲,仿佛同它在商量事情,然後抬頭咯咯笑著地說:“我的新朋友維尼說,他願意和你做朋友。”

馮洪健將之視作天之恩賜,立刻笑嘻嘻地說:“那我多幸運。”

正談笑間,宋先生夫婦將早餐端上餐桌,馮洪健立刻上前幫忙。

一頓色香味俱全的早餐清爽香甜。

陰天的白光透過白紗窗簾投射進客廳,一大捧白色玉簪花插在水晶瓶內,花有點殘,可香氣卻依舊濃鬱,一尊黃銅的小愛神塑像光著肥肥的身體,扇動著翅膀,嬉笑著將愛之箭向他的心房射來。

他為著這溫暖的家的氛圍所陶醉,戀戀不舍地離開宋家,太溫暖了,他用手抹一把臉,差一點都流淚了。

他終於理解為何宋清月對待同事始終會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她的家庭是她溫柔的源泉,他看看自己,感覺有點蕭瑟,自己那零落的家庭是否可以提供她家的溫暖?

清月醒來已經是午後,天氣陰沉得似黃昏,沉重的烏雲仿佛就懸在人的頭頂,她艱難地呼吸一口雷雨前的沉悶的空氣,迅速打車來到醫院病房。

羅詠春已經蘇醒,傷口已經包紮好,白色紗布下一張巴掌大的臉下巴尖得可怖,蒼白的膚色隱隱露著青色的底色,更襯得臉頰上的傷痕青紫可怖。

清月將帶來的雞絲粥與芙蓉餃放在床頭,詠春呆滯的眼睛看了看她,沙啞著說:“謝謝你,姐姐。”

清月的鼻頭酸澀,她也啞著嗓子問:“究竟發生了什麽?”

長長的沉默。

窗外已起了巨風,那一陣陣的肆虐狂風將樹木吹得亂舞,搖擺間,樹葉紛紛從枝頭被生生扯落。

詠春用毫無神采的眼睛看著窗外昏暗如黑夜的天空,半天才開口:“小時候,外婆常常對我說,女孩子的命像是菜籽,灑在肥田便茁壯成長,灑在瘦田便淒苦一世。”眼淚順著她瘦削的臉頰落下:“我以前不懂,現在懂了,我這一輩子都沒有遇到一塊地紮根。”

那淒楚不堪的話語簡直不像是出自一個十九歲少女之口,清月心酸不已,伸手握住那蒼白冰冷的小手,安慰道:“你還年輕,還有的是時間和機會,隻要你有決心同以往決裂。”

詠春笑了一下,笑容蒼白而慘淡,像是想起了什麽,她急切地問:“你有沒有報警?”

清月搖頭,詢問道:“我有相熟的律師,你可要控告他蓄意傷害?”

詠春長舒了一口氣,放心道:“沒有報警就好,沒有報警就好。”仿佛心中落下一塊大石。

清月驚訝了,她忍不住再次發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你和郭允權,還有你

??你為什麽要 ‘溜冰’ ?”

詠春聞言一驚,胸口劇烈地起伏幾下:“姐姐,你都知道了?我是不是已經無藥可救?我是不是已經是人間的渣滓,隻適合在垃圾場和垃圾為伍?”她顫抖著,語氣惡毒臉色發青。

清月從未見一個妙齡少女如此深惡痛絕自己,她嚇一跳,立刻好言相勸:“詠春,你是知道的

??你有黑白分明是非觀的,為什麽,為什麽還會深陷?”

一道雪亮的閃電劃破漆黑的天空,轟隆隆的雷聲炸得人耳嗡嗡作響,傾盆大雨瞬間落下,整個人間被手指粗的雨條所填滿。

房間裏沒有開燈,黑得像人間地獄。

半晌,清月才聽見詠春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喃喃說道:“開始,一切都源於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