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昏而嫁

第八十四章 白露起 流言散

第八十四章 白露起 流言散

清月渾身似篩糠,再也站不穩,順著牆壁滑下,癱倒在冰冷的地上,那冰冷風雨似侵蝕著她的骨頭,滿頭大汗的馮洪健走來將她抱起帶出病房,一個高大的男醫生帶著幾名護士疾步衝進病房。

清月伏在馮洪健的寬厚胸膛,他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柔聲安慰她:“不要怕,沒事了,沒事了。”

他滿腔怒火,下午陰雲密布,空氣沉悶得令人窒息,他正與供貨公司商談,忽然感覺到一陣莫名煩躁,他以為是雷雨天氣來臨之前的自然反應,就像蜻蜓低飛一般。

緊接著,一向遇事沉穩的他失手打翻了一杯番茄汁,那鮮紅似血的汁液在雪白的地板上刺目驚心,他心驚膽顫起來:“清月!”

他驚叫一聲,拿起車鑰匙便在狂風暴雨中一路馳騁,衝進病房便看見清月在那吸毒的少女的魔爪下苦苦掙紮,那一瞬間,他的一顆心像是被猛獸撕裂成千萬片。

“為什麽你這麽不聽話,要獨自一人來醫院探訪一個毒癮如此之深的女子?為什麽你連反抗都不會?拿起床邊的物品砸她啊?為什麽你不大聲呼救?”

一連串的怒斥在看見她如雪蒼白的臉色,驚魂未定的神態之後,都全部化為烏有,他心痛如絞地一手攬住她冰冷的身體,一手捧住她的胳膊,那血跡斑斑的胳膊裏竟然嵌著一根根殘斷的指甲,他驚恐大叫:“醫生!醫生!”

醫生與護士聞訊而至,昨晚那圓臉護士一見清月的胳膊便變了臉色,立刻道:“請快去檢查。”

他急忙抱起清月前去檢查。

那護士解釋道:“*大劑量使用引起精神錯亂,類似妄想性精神分裂症等;濫用者會處於強烈興奮狀態,會產生暴力傾向。甚至會產生自殺或殺人傾向。”

她一邊為清月清理傷口,挑出斷指甲,一邊安慰道:“吸毒久的人指甲會脆化,所以會斷裂,來,我替你消毒傷口,然後你們快去進行血液檢查。”

清月整個人像是被嚴霜打蔫的殘花,整個人精氣神全無,隻是頹然低頭,馮洪健看著她心疼得眼睛發紅。

方才那高大男醫生喘著氣走過來:“先生太太,你們的朋友已經注射了大量鎮靜劑,我們懷疑她不禁大劑量吸食毒品,同時也大劑量使用安眠藥。”

醫生脫下手套,像是解釋:“白天吸食大量*產生強烈的興奮感,晚上難以入睡,便要用安眠藥來安定情緒,嗬,長期以往,大腦神經似一根到達極點的橡皮筋,遲早會繃斷,隻差最後一根稻草。太太,我建議你將你的朋友轉到戒毒所,我們普通醫院沒有相應的戒毒措施。”

說完,醫生好奇地打量著位斯文秀麗的年輕太太,真奇怪,這樣高雅的太太竟然會有這樣一個嗜毒為命的癮君子朋友。

清月張張嘴巴,受過強烈驚嚇,尖叫過的喉嚨竟似燒焦的軸承般,發不出完整的聲音,馮洪健抱緊女友,點頭道:“我們會,我們會盡快通知她的父母。”

清月折回病房,馮洪健摟著她遠遠地觀望著熟睡的少女。

注射大劑量鎮靜劑之後的羅詠春整個人陷入昏睡之中,不再那麽麵目可怖,蒼白尖尖的臉蛋上愁雲密布,細細的眉毛淡到沒有痕跡,嘴唇微微顫抖著。

她在睡夢中可曾記憶起什麽令她倍感溫馨的往事?抑或,她會回到四歲,那時候她隻是小小女童,柔嫩如花瓣,雖沒有父母疼愛,但外婆視她為珍寶,她不曾被丟棄不曾被欺騙不曾被汙染過

??

可是現在,才十九歲的她枯槁而蒼白地躺在病**,生命的火花一時狂熱地燃燒,一時寂滅如暗夜,雙手雙腳被繩索牢牢綁住。

眼淚順著清月的臉頰滾滾而下,她張開嘴,艱難地說:“洪健,她

?”她指向詠春被固定在床沿的四肢,零落不成語。

洪健緊緊抱住女友,將下巴放在她頭頂,柔聲安慰道:“把她送到戒毒所吧。我們,我們先找到她的家人。”

是啊,羅詠春的家人,她的父母在哪裏?

暴雨已經停止,路麵積水未散,天色已近黃昏,陰沉的一日的天空居然有些許晴朗的氣息,西天邊重疊疊的烏雲之中透露出隱約的橘色晚霞,像是病重的少女臉上浮著的胭脂。

清月猛烈地按著隔壁鄰居的門鈴,一片寂靜無聲。她頹喪地垂下手,嘶啞著嗓子對馮洪健說:“為什麽沒有人?”

“他如果真的犯罪,應該已經脫逃,怎麽還會留在原地等待抓捕?”馮洪健低聲說,他的臉色陰沉如天色。

“報警嗎?”她像是同他商量。

他猶豫了,片刻說:“到最後一步再說。”說完,準備扶她進電梯。

同樓的鄰居正好下樓,看見他倆竟臉色大變,匆匆轉身又折回電梯,合上電梯門不讓他們進入。

清月的微笑僵在臉上,她不知所措地看著馮洪健:“怎麽了?”

兩人踏進另一部電梯,電梯內一對年輕的夫妻看見他倆竟也大驚失色,相互靠緊一邊偷偷打量兩人一邊竊竊私語,神色間充滿恐怖,一時間竟忘記出電梯。

清月忍不住,啞著嗓子問道:“請告訴我,你們為什麽用這樣的眼神望著我?”

那對年輕夫妻聞言更是驚慌,那丈夫急忙否認:“沒有,沒有。您請進,請進。”一邊拉過低頭不敢做聲的妻子貼著牆壁溜出電梯。

清月滿懷疑惑地向馮洪健看一眼,隻見他也是茫然無所知,兩人一起走進家門。

家中竟也愁雲慘淡,水晶花瓶被打碎,碎片與水四處散落,玉簪花殘敗一地,宋太太低頭垂淚,看見愛女進門,立刻拿起電視遙控器要關電視。

清月幾步上前,搶過遙控器,向落地寬屏液晶電視看去。

隻那一眼,差點讓她再次昏厥過去。

隻見屠婦楊小妹在電視上正唾沫橫飛地用一口尖利的土話大潑汙水:“那對雌雄大盜男得長得又高又帥,一臉凶樣。那女的,哎,就是我們小區的,哇呀呀,一身的血啊,不是奸情敗露殺人行凶,又是什麽?什麽,我沒有證據?我外甥就是證據。”說著,她將身後瘦弱少年往鏡頭前一推。電視的右上角還赫然打著“重播”的字樣。

那少年換了一身幹淨新衣,顯然不是那新衣的主人,麵對鏡頭深深低頭,唯唯諾諾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