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配寶典

第38章驚變

蕭祥生抬眼掃了一下那輛車駕。

普通的鬆木,塗著清漆,車上的幃幕都是不起眼的藍色印花苧麻布。

一個護衛掀開車簾跳了下來,對蕭祥生拱手道:“這位大爺,我家主母回娘家,沒想到遇到盜匪追殺,還請大爺援手,以後我們定當重謝。”

蕭祥生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那護衛。

三十多歲的樣子,雖然穿著普通的護院短打的短褐,打著白布綁腿,可是說話行禮的時候,一絲不苟。放下手的時候,他的左手握在腰間掛著的樸刀之上,一雙鷹眼警惕地打量著他們這些人,說話不卑不亢,看著很放鬆,其實全身戒備,如同一頭蟄伏的猛虎,隨時會得暴起傷人。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隻是一個護衛?

這種氣度,完全可以是戰場上的大將。

能做大將的人,給一個婦人家做護衛……

蕭祥生翻身下馬,拱手回禮:“這位大哥言重了。隻是我們不過這幾個人,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還是不想惹麻煩。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還是躲得遠遠的為好。

那護衛看著蕭祥生他們一行人,也知道人手不足,可是到底他們是本地人,自古強龍不壓地頭蛇,如果蕭祥生肯援手,自家主母一定得救……

“大爺……”那護衛還想說話。

車駕上車簾一閃,一個侍女扶著那大腹便便、氣度高華的婦人從車上下來。

一陣微風吹來,將那婦人臉上的麵紗掀起一角。

從蕭祥生的角度,正好看見那婦人的側臉,一時如遭雷擊,腦子裏一片空白,心裏隻有一個聲音:怎麽會是她?

再掃一眼她身邊零星無幾的護衛,一臉惶恐的侍女,還有剛剛打量過的車駕,蕭祥生立即發現了剛才忽略的東西。

那車轅之上,還有著暗紅的血跡,雖然經過擦拭,跟老紅鬆的顏色相差無幾,但是如果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的。

看來確實是被人一路追殺過來的。

蕭祥生心亂如麻。這婦人身份高貴,怎麽會落到如此狼狽的境地?

但是他既然知道是她,他就不能不救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壯士如今救人,可是救了兩命,此後定有福報。”那婦人對著蕭祥生微一頷首,誠懇乞求道。

蕭祥生聽見她的聲音,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再看見她隆起的肚腹,心裏更加驚訝。——已經身懷六甲,怎麽還會被人追殺至此?這些貴人的心思,真是他們平民百姓琢磨不透的……

“夫人放心,我蕭祥生一定竭盡所能。”蕭祥生再次拱手行禮,繼續問道:“請問你們要往哪邊去?”

那護衛沒有說話,看了那婦人一樣。

那婦人沉吟道:“我娘家在西邊,我們本來打算繞道瞿水,抄近路過去的,不知怎地,居然遇上盜匪……”聲音裏帶著幾分苦澀和惘然。

蕭祥生點點頭,“今日天色已晚,夫人要不要跟蕭某進城住一晚?”

這一次,不等那婦人開口,那護衛搶著道:“進城會不會太麻煩了?”

蕭祥生指著他們的來處,沉聲道:“這位護衛大哥的耳力想來不弱,應該聽得到那邊的馬蹄聲已經近了。——不進城的話,這城外五百裏地,都是曠野,你們躲到哪裏去?就算是田莊,也是一覽無遺,他們的人手隻要充足,可以不間斷的搜,搜完再燒莊子,你們還是逃不出去。”

那婦人見蕭祥生把話說到這份上,緩緩點頭道:“也罷,就進城吧。這位蕭大爺是個有擔待的英雄好漢,必不會害我們的。”

蕭祥生訕訕地笑了笑,對自己的隨從做了幾個手勢,看著那婦人坐回車上,才帶著自己的人手,和那婦人的護衛一起,簇擁著婦人的車駕進了長安城。

大周的戶籍管理本來非常嚴苛。但是經過這兩年的天災人禍,戶籍已經形同虛設。不過進長安城的路引還是要的,那婦人和護衛都是外地人,但是身上的路引倒是齊全的。

蕭祥生飛快地睃了那路引一眼,看見上麵兩個普通的名字,心裏微曬。以人家的身份,弄個不同名字的路引是小菜一碟,難道還想從路引上看見真實姓名?那他們也不敢進城了。

他們是最後一批進長安城的人。

剛一進去,長安城的四個大門便咣當一聲落下,關門落匙,將諾大的長安城關得嚴嚴實實。

“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赫赫揚揚的長安城居然也要關門落匙……”那婦人在車裏輕哼一聲,很是不以為然。

而長安城外,兩個細作探子從草叢裏站起來,皺著眉頭道:“他們進了城,我們倒不好下手,回去給大當家回話吧。”

另一個點點頭,“反正我們都看到了,是長安城的大鹽商蕭祥生將他們接到城裏。到時候直接讓大當家找這蕭祥生就可以了。”

兩個人說著話,飛跑回去,跟正往這邊急趕的一路盜匪匯合。

“進了長安城?!——真是有膽子!”那大當家留著一臉大胡子,根本看不清他的樣貌,“虎子,去,給咱們在長安城的人報信,就說,貴人出高價,要那個婦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的性命。現在他們進了長安城,住在蕭祥生家裏,讓他們直接甕中之鱉吧。對了,讓他們不要獨吞。貴人隻找我單線聯係,他們若是膽敢獨吞,我讓他們一毫銀子都看不到!”

那盜匪的手下領命,往長安城趕去,等到天亮才進城,居然直接就往長安城的京兆尹府上去了。

蕭祥生昨天將這一路人帶回長安城,也多了個心眼兒,沒有直接帶回家,而是帶到自己在長安城的另一處宅子。那裏都是住著長安城的皇親國戚,他花了極高的價錢,才買了一個小小的偏院,原本是留著給自己家做一條後路的。

院子雖小,卻極潔淨高雅,很是不俗。

那婦人笑著謝過蕭祥生,帶著隨從在這裏住下。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蕭祥生過來看他們,卻發現他們已經人去樓空,隻給蕭祥生留下一塊紫玉佩,當做謝禮,拖了看院子的人傳話,說他們找到幫手,已經連夜出城去了。

蕭祥生知道他們身份不凡,在長安城能找到接應的幫手,一點都不奇怪,心裏才放下一塊大石頭,拿著紫玉佩回家,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知道這一塊小小的紫玉佩,以後就是他們家的傳家寶、保命符了。

從那處宅子回來,蕭祥生將蕭士及叫過來,將那紫玉佩交到他手裏,叮囑道:“一定要好生拿著,不要丟了。”

蕭士及鄭重地將那紫玉佩收了起來,道:“我今天要去杜叔家看看,爹有什麽話吩咐?”

杜先誠一去半年多了無音訊,蕭士及每隔兩天就去杜家,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因為杜先誠不在,杜家隻有方嫵娘一個女人,蕭祥生這個結拜兄弟,就不好再單獨過去了,隻有讓蕭士及去。他本來就是杜恒霜的未婚夫,現在也九歲多了,能當大人用了。

蕭祥生看著蕭士及高大的個子,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多問問你霜兒妹妹,看看杜家有沒有難處,你杜嬸不好開口的。”

蕭士及笑著離開蕭家。

他剛走沒多久,一夥如狼似虎的衙役,簇擁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似乎是師爺的樣子,氣勢洶洶地來到蕭家,大聲呼喝道:“蕭祥生在哪裏?——出來見人!”

蕭家護院大怒,可是對方亮出身份,乃是京兆尹派出來的衙役,那六十多歲的老人,便是京兆尹的得力幕僚師爺,此次抓人,由他全權負責。

蕭祥生在外院書房聽見消息,心裏一沉,連忙出來拱手行禮道:“請問幾位官爺有何吩咐?”

那師爺便繞著蕭祥生走了一圈,上下打量,陰陽怪氣地道:“你就是蕭祥生?”

“正是在下。”蕭祥生站直了身子,淡淡地道。

“有人舉報你窩藏欽犯,你趕快把人交出來吧,不然難逃一死!”那師爺負著手,在堂前站定,很是不屑的樣子,貪婪的目光卻不斷飄向蕭家堂上的陳設古玩。

蕭祥生看見他這副樣子,心裏反倒鬆了下來,以為他們不過是要訛詐一些銀子而已,就笑著一揮手,“各位上座,我讓下人上茶。”

“不用了!這兩個人,你見過沒有?——有人舉報,是你把他們藏起來了!”那師爺的手一抖,對蕭祥生出示了兩張畫像,正是那婦人蒙麵的樣子,還有她身邊的護衛。

蕭祥生麵不改色,收起笑容,正色道:“這位官爺不是開玩笑吧?這婦人蒙著麵,我怎麽知道她是誰?”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才怪!我們有人證物證!——來人,把蕭祥生帶走!跟他的家人說,拿這兩個人來換他!不然的話,他就在牢裏住一輩子吧!”說著,那師爺揮了揮手,那群衙役便拿著枷鎖和鐐銬,將蕭祥生鎖了起來,帶回京兆尹的大牢去了。

龍香葉在後堂聽到消息,如同晴天霹靂,差一點哭暈過去,還是她的大丫鬟荷蕊提醒她,今日來的那個抓人的師爺,似乎就是納了她的妹妹龍秋葉做妾的那個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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