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配寶典

第538章 成全

穆侯二公子大吃一驚。他從來沒有去過賭場,怎會欠錢?!

“爹,不可能!他們是騙子!我從來沒有去過賭場,根本就不可能欠錢!”穆侯二公子一口否認,完全不肯認賬。

那丁三冷笑著揮了揮自己手裏的借據,道:“二公子真是睜眼說瞎話。您沒去過賭場,但是去飄香院喝過花酒,跟那裏的伶人鬥過雞,這您不能否認吧?——那鬥雞的場子,就是我們賭場開的!”真是笑話,他們的東家想要設套讓你鑽,你怎麽可能逃得了?

穆侯二公子一下子啞巴了,眼神閃爍起來。他平時確實很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也從來不去賭場青樓。但是飄香院不是一般的秦樓楚館,而是長安城很上檔次的一個會館,去的人都是胸中有些墨水的文人墨客。二公子一向自詡有文化,比隻會吃喝玩樂的大公子有出息,所以出去跟人交際,最多隻去飄香院這樣高雅的地方。

他前一陣子在飄香院,確實迷上了鬥雞。但是他明明記得,那裏的鬥雞場子,是不用銀子賭的啊?都是用的一根一根竹簽子記賬而已……

想到這裏,穆侯二公子心裏一沉,知道自己好像是天真了。飄香院打開門做生意,怎麽可能用竹簽子做彩頭?而且他想起來,每次鬥完雞,他都要在飄香院大醉一場,醒來之後,頭痛欲裂,都不知道自己酒醉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麽。而且有幾次,他發現自己的大拇指上還有殘留的紅印子,也不知道是怎麽沾上的……

現在他明白了。一定是飄香院的人趁他酒醉的時候。讓他簽了這些賭債,還按了手印!

穆侯二公子頓時大怒,指著丁三道:“你們好陰險狡詐!居然設圈套騙我!”

丁三嘿嘿一樂,抖著手裏的借據道:“二公子,想起來了?您在飄香院那等逍遙快活,怎地就不記得還錢呢?——快,趕緊還錢!不然我丁三去京兆尹大堂滾釘板告狀去!”

按大齊律例,普通老百姓告有官身的人。都要滾釘板才能上堂。

穆侯二公子進了大齊的官方書院,算是已經有了進階的官身。

丁三要告他,當然就要滾一次釘板。不過人家皮糙肉厚,不怕!

穆侯的臉色陰沉下來。一般普通老百姓,是不敢跟他們這樣的世家叫板的,別說是要賬,就算他們占了這些普通人家的房子和地。這些人也隻得乖乖逃走,才能保得一條命在。而這個號稱是丁三的賭場大漢,居然大搖大擺地來他們穆侯府門口要賬來了,這是說明什麽?——這說明,他們背後一定有人撐腰!

這是有人要整他們穆侯府啊……

穆侯到底是經過風浪的人,一眼就看出來其中有詐。但問題是,對方這個詐。完全是正大光明的“陰”你,還讓你有苦說不出……

看他二兒子的臉色和眼神,穆侯就知道那大漢說的話不假。老二一定在飄香院跟人鬥雞賭錢了!

這些人都知道,最近長安城的紈絝少年最流行的玩法,就是鬥雞。

誰家有一隻厲害的大公雞,簡直可以在朱雀大街上橫著走!

穆侯二公子趕這個趟兒也不奇怪。

既然二公子輸錢是事實,對方要求他還錢就是應該的。而且對方一再說要去京兆尹大堂跟他們對簿公堂。

不巧的是,京兆尹正是許紹,而許紹,是柱國侯夫人杜恒霜的繼父。

杜恒霜現在被穆夜來擠兌得快要下堂了。若是許紹借機為繼女撐腰,狠整他們一頓,老二真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穆侯用手撚著下頜的胡須沉吟半晌,問道:“老二欠你們多少銀子?”

丁三把手裏的借據攤開來給大家看,一張一張數過去,道:“一共是八萬八千兩銀子,加上利息,是十萬五千兩。我給您湊個整兒。抹去零頭,就算是十萬兩銀子。——您是給銀票,還是給銀子?”說著,又嘿嘿笑道:“你們家前不久才得了十萬銀子。想必不會跟我哭窮,說你們家揭不開鍋吧?”

丁三的話,引起在場的人一陣哄笑。

堂堂穆侯府,怎會揭不開鍋呢?——這個笑話真是太好笑了……

穆侯大公子覷著眼睛瞧了一眼那借據,頓時對那個幕後的“東家”欽佩得五體投地。——這“東家”對人心的把握實在是太厲害了,完全是溫水煮青蛙啊……

穆侯大公子可是清清楚楚,所有的借據加起來,應該有一百萬兩之多。

但是對方並沒有一次把自己的底牌全亮出來。看現在的手法,應該是如同擠膿包一樣,一點一滴地慢慢擠出來。

如果把那些借據一次全拿出來,不僅看起來很難取信於人,而且他爹穆侯說不定一怒之下,使出雷霆手段,將對方的窩子全砸了也說不定。

但是現在一點一滴地拿出來,今兒來要十萬兩,過兩天來要二十萬兩,再過兩天來要三十萬兩。這樣慢慢地磨啊磨啊,他爹反而難以招架。而且這種事一旦開了口子,還了第一筆銀子,後麵的銀子不還都不行。——因為除非你能一開始就堅持住,一兩銀子都不還。

而穆侯他們明顯不知道對方的底牌,肯定會以為隻有這十萬兩銀子的借據……

穆侯大公子在心裏暗樂。這十萬兩銀子,肯定是要還的。就算他爹穆侯要賴賬,他也要負責任的提醒他爹,石姨娘那裏,還有她未來的侯爺女婿送的五萬兩私房銀子呢。此時不拿出來,更待何時?

另外穆夜來借給蕭士及的荊州刺史府安排人手一事,也收了不少銀子,前前後後加起來。穆侯大公子估摸著,穆夜來和石姨娘一起至少收了二十萬兩銀子。所以石姨娘那一房的人,是完全還得起這十萬兩銀子的。

他們個個都是財主……穆侯大公子酸溜溜地想著。因石姨娘他們這一房的銀子算是他們的私房錢,跟穆侯府無關,所以穆侯大公子讓他們大出血,是一點都不心疼。

而他也深知他爹吝嗇小氣的本性,又極要麵子,便上前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對丁三道:“這位兄台別這樣說嘛。那十萬兩銀子,是柱國侯送給我三妹的,她轉手就給她姨娘做私房了,實在跟我爹無關啊。——不是這府裏的銀子,一點都不是。不過,欠你們錢的二公子,倒是石姨娘的親生兒子。也是我三妹的同母兄長,她也是個財主,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穆侯聽了大兒子的話,微微點頭,暗道這老大還是老大,到底是跟著嫡母長大的,為人處世就是不一樣……就順著大公子的話頭。對自己的二兒子道:“孽障!這是你闖下的禍,你自己收拾!”說著,拂袖而去。

穆侯大公子趕緊跟上去。

穆侯二公子也想跟上去,卻被那丁三一把拽住袖子,道:“二公子,還錢!不還我們現在就去見官!”

穆夜來在旁邊瞧了半天,終於明白過來,對自己的二哥十分失望,但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一個無賴拉去見官,就道:“你先放開我二哥。不過是十萬兩銀子。你明天再來拿錢吧。”

丁三忙道:“你說話算話不?”

穆夜來挑了挑眉,“我是太子妃的女官,你說我說話算不算話?”

丁三撓了撓頭,皺眉道:“太子妃的女官是什麽官?幾品?”

穆夜來頓時漲紅臉,斥道:“你管是幾品?反正比你高!”又趕他們走,“快走快走!明天下午你來拿銀子就是。”

丁三還是不肯放開二公子,道:“口說無憑,你要立個字據給我。不然我明天上門。你們全家偷跑了怎麽辦?我幫人要賬三十年,這樣半夜偷偷卷包袱走人的事情見多了!”

“你大膽!”穆夜來頓時沉下臉來,“我們是什麽樣的人家,怎麽會說走就走?!”

“不行。你還是得給我個字據。不然我回去沒法交差。我們東家厲害著呢,說要是不能還錢,也可以用胳膊腿兒充數。——一條腿兩萬五千兩銀子……”丁三笑嘻嘻地道,還對穆夜來眨了眨眼,明顯在揶揄她。

穆夜來大怒,要不是想到是在大門口,有這麽多人在圍觀,她都要命人把這丁三往死裏打了!

“行了,我為他擔保,不行嗎?”穆夜來深吸一口氣,“拿印泥來。”

紅印泥這種東西,對於丁三這種專門要賬的人來說,是隨身必備的聖物,就趕緊從兜裏掏出來呈上去。

穆夜來用大拇指摁了摁,然後在那些借據上都蓋上她的戳兒。

丁三笑嘻嘻地看她摁完所有的手印,才收起借據,道:“那我就給穆三小姐一個麵子,今兒暫且放過你們二公子。——您說好,明兒是給銀票還是現銀?”

“銀票怎樣?現銀又怎樣?”穆夜來很是不耐煩。說實話,這麽一點點銀子,她一點都不放在眼裏。她隨便寫封信,蕭大哥都給她十萬兩銀子零花。現在蕭大哥都回來了,她再去見他就是了。蕭大哥肯定不會看著她被人欺侮的……

丁三笑著撣了撣衣袍,道:“銀票呢,當然我一個人來就行了。如果是現銀,我當然要帶十輛大車,還有好些個兄弟過來一起護衛才是。不然銀子還沒有駝回家,就被人半路搶了可不妙。”

穆夜來瞪了他一眼,道:“就你這麽多說道!——算了,你到時候帶銀車過來吧。若是銀票,你自己兜著。若是現銀,你也不用跑兩趟了。”

“好叻您叻!”丁三忙給穆夜來行了禮,帶著自己的兄弟大搖大擺地走了。

穆侯二公子看著丁三這些人走遠了,才氣哼哼地道:“他們使詐!我沒有欠他們那麽多銀子!”

穆夜來橫了他一眼,道:“二哥,咱們回去說。”說著,匆匆忙忙跟穆侯二子從角門進去了,避開眾人好奇的視線。

進到穆侯府裏麵,穆夜來才不滿地對她二哥輕聲道:“……二哥,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在這種節骨眼兒上,怎麽出這樣的紕漏?”

她好不容易才說得穆侯動了心,對已經是世子的大公子越來越不滿意。穆夜來本來盤算著,就趁蕭士及回到長安的時候,給她大哥設幾個套兒,讓他在穆侯那裏徹底失去信任,這樣才能為她親二哥當上世子鋪路。

雖然都是哥哥,但是一個媽生的還是更親些。

沒想到自己還沒有來得及給大哥設套,自己二哥卻已經自毀形象,先在穆侯那裏輸了一程。

穆侯二公子有些赧然,也有些忿忿不平,道:“我就是去玩玩,那裏有很多很有本事的人,我去是向他們求教。至於鬥雞,現在長安城哪一家不鬥雞?你不玩鬥雞,都不好意思出來走動。”

穆夜來歎口氣,搖頭道:“算了,不過是十萬兩。這一次就算了,二哥,你一定要忍著點兒,不要再出茬子了。說句不好聽的話,等你心想事成之後,你想怎樣就怎樣,何必急在一時呢?”

穆侯二公子也是後悔不已,忙拍著胸脯向穆夜來保證:“我知道厲害了,以後一定不去飄香院了。”

穆夜來點點頭,和他一起回了石姨娘的院子。

穆侯心裏不高興,沒有去石姨娘的院子,而是在外書房跟大公子說話。

大公子還在寬穆侯的心,勸道:“爹,這件事不是大事,您就不要為這件事傷神了。石姨娘和三妹借著給柱國侯選官這件事,摟了不知多少銀子,讓她給二弟還上就行了。”說著,又笑嘻嘻地道:“就算石姨娘不肯掏銀子,反正柱國侯也回來了,三妹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她去跟柱國侯撒個嬌,說不定柱國侯會再送她十萬兩銀子!”

“胡說八道!哪有你這樣說你妹妹的!”穆侯笑罵一句,卻用手捋著胡須出了一回神,道:“也是,若是柱國侯再送銀來,我可是要跟他好好談一談了。——既然他們兩情相悅,我這個做爹的,一定要成全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