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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團聚

夏侯元問完話,心裏緊張得不得了,不知道杜恒霜會如何回答。

杜恒霜一怔,心裏有些別扭。夏侯元明顯是在問她,到底是因為外力的壓力被迫跟蕭士及和離,還是她自己不想跟對方過了,所以自求下堂。不管是哪種原因,在杜恒霜心裏,都是她和蕭士及的事,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跟外人無關,她也無需對外人交代緣由。再說他們已經和離了,再說對方是好是壞,有什麽意義?一個巴掌拍不響,她更不想把拍巴掌的過程在別人麵前一顯再顯……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她不是怨婦,不想跟每個人關心她的人訴說她的不甘和委屈。更何況和離之後,她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甚至對蕭士及都沒有任何怨言。她臨走的時候對蕭士及說,她對他一點脾氣都沒有,真的不是氣話。

他們已經再無瓜葛,她又何必為不相幹的人生閑氣?

他們曾經能夠鬧得不可開交,是因為她對他有感情。也許,是她這份感情太濃太重,蕭士及也受不了吧……所以他會在穆夜來那裏尋找平衡,尋找他“頂天立地”、被人依靠的高大形象……

杜恒霜慢慢回想,對有些緊張夏侯元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輕抿一口,道:“已經是六月了,快要做秋衣了。我這邊的下人大部分都是新買的,也不知道她們有沒有記著給準備秋衣。而且我大半時間都不在家裏,也沒有查過這些新買的下人來曆身家是否清白,不知道夏侯小王爺能不能幫把手查一查呢?”

夏侯元一愣,有些不明白杜恒霜在說什麽,隻好點點頭,攢眉不語。

“那我就放心了。”杜恒霜抿嘴輕笑,“還有呢,我昨兒聽我的奴婢說,這定州城有名的當鋪突然關門了。不知道夏侯小王爺知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東拉西扯說了一堆不著邊際的話。

夏侯元實在受不了了,皺眉道:“這關我什麽事?”

杜恒霜便不再說話,笑著看了夏侯元一眼,低頭吃點心。

夏侯元一下子明白過來。這是杜恒霜在委婉地拒絕回答他的問題。她是在告訴他,她跟蕭士及和離的真正原因:不—關—他—事!

杜恒霜唇邊那一絲狡黠的笑顏,如同最輕柔的微風,在他身邊縈繞。暖融融、癢酥酥,一直進到他心裏去了。

這種感覺。夏侯元從來沒有體會過。他靜靜地坐了許久,才低聲道:“我這樣問你,不是想要打探你的私事,而是想幫你。若是你是被逼自求下堂,我會想法子,讓你回到蕭士及身邊。”他沒有說出來的話,便是如果你不是被逼,那就是自願……既然是自願,就表明杜恒霜已經對蕭士及死心了……

杜恒霜收了笑顏,怔怔地想了一會兒。才道:“我自求下堂,是在陛下下旨讓綏元縣主跟我並嫡之前……”

雖然從時間順序來說,大家都知道杜恒霜是自求下堂之前,但是這話從杜恒霜自己嘴裏說出來,就有不同的意義。

夏侯元想得很明白。這說明是自求下堂,是杜恒霜自己的意思。

夏侯元頓時放心了,臉上笑容浮現,聲音越發溫和,“原來是這樣,是我唐突了。——過兩天,我想請你們一家人去我家做客。我也正好讓你瞧瞧我太祖父的畫像。”

杜恒霜想了想,道:“過兩天恐怕不妥。我娘和弟弟過兩天大概就到定州了,而且我在給我三個孩子準備過生辰,最近都不會有空閑的。”

夏侯元忙道:“那沒關係。等你們這邊都消停了,我再來請。——反正,伯母和許三公子到定州的時候,我也要來拜訪的。三個孩子是第一次在定州過生辰,這件事,你交給我來辦,好不好?我一定給他們一個他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生辰!”

杜恒霜眼前一亮。她最愧疚的,就是對這三個孩子,特別是對平哥兒和安姐兒。自從他們出生,她這個做娘的就沒斷過事兒。現在這三個孩子是她的命,但是在前些年裏,蕭士及才是她的命……

杜恒霜十分想點頭,想給三個孩子一個永生難忘的生辰。

可是理智告訴她,不能這樣。夏侯元明顯表現了對她的興趣,他這樣討好這三個孩子,也隻是為她罷了。她接受他的好意,就是在利用他的感情。杜恒霜下意識覺得她不能這樣做。至少在她沒有準備好接受夏侯元的感情之前,她不能借他對她的好感占他的便宜。

“夏侯小王爺的盛情,恒霜心領了。不過我隻想一家人在一起給三個孩子過生辰。夏侯小王爺還沒有孩子吧?如果你有孩子,你就知道,對於孩子來說,跟自己的親人在一起才是最高興的。很多大人覺得好的東西,小孩子未必覺得好。”杜恒霜笑著婉拒了夏侯元的提議。

夏侯元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強行要杜恒霜接受他的好意,隻是站起來道:“那好,你們先忙你們的。等伯母和許三公子來了定州,你們閑下來了,我再登門拜訪,可否?”

杜恒霜跟著站起來,笑著道:“恒霜定當倒履相迎!”

夏侯元哈哈大笑,跟杜恒霜告別,走到院子裏,跟平哥兒和安姐兒打了招呼,然後帶著夏侯無雙回夏侯家去了。

夏侯元回到自己家,馬上就找打理外院的叔父,請他派夏侯家的家將去杜家做門將,免得有不長眼的衝撞杜家人。

夏侯元的叔父已經接到夏侯元父親,也就是西平郡王夏侯林的書信,知道杜恒霜這個人不能當一般的寒門庶族的良家子對待,又加上杜恒霜在秦州一戰成名,已經被永昌帝封了“秦國夫人”,別說是他一個沒有爵位的士族子弟,就連定州的地方官,都比杜恒霜的級別低,還要去杜家遞拜帖。

所以聽夏侯元一說,他立即道:“應該地,應該地。我馬上派人去。”

到黃昏的時候,杜宅就來了兩個身穿黃銅甲的武士,說是夏侯家的家將,奉命來給杜宅做門將的,並且將夏侯元的信箋奉上。

杜恒霜見了,又感動,又好笑。忙拿去給杜先誠看。

杜先誠嗬嗬笑道:“不錯不錯,就讓他們守著吧。你不過多費一份工錢。讓他們拿個雙份子,也算是你的一點心意。”

杜恒霜應了,吩咐賬房記得給兩位門將上上份子。

杜宅有了守門的金甲門將,周圍的鄰居更是不敢造次,知道是夏侯家的家將之後,這些鄰居趕忙三五成群的來秦國夫人宅邸拜訪,就連定州的地方官都排著隊來了。

杜恒霜不想太過招搖,除了見過鄰家以外,那些官兒她隻見了管總的一文一武兩個官兒,別的都隻收了拜帖。回了禮了事。

在家忙忙碌碌兩天之後,方嫵娘終於帶著許言朝風塵仆仆來到定州城杜恒霜的新宅邸門前。

許言朝從車上高高興興地跳下來,立刻被門口兩個高大的金甲武士嚇得呆了一呆。

“怎麽啦?”方嫵娘扶著婆子的手從車上下來,一雙眼睛隻盯在許言朝身上。

自從許言朝那一次在長安宮裏的太液池落水遇救之後,方嫵娘就跟發了瘋一樣。再也不肯讓許言朝離開她身邊,將許言朝管得緊緊的,連外院都不讓他去了。

許紹憐惜方嫵娘一片慈母之心,又想許言朝這一次差點沒命,方嫵娘作為親娘,心裏肯定難受得緊,所以也沒有如同以前一樣,一定要把許言朝放到外院去,而是默許方嫵娘把許言朝留在內院,順便也讓許言朝好好養養身子。因為他雖然活了過來,可是在水底到底差一點淹死,救上來又因故延遲了治療,許言朝的身子還是受了一些損傷。

許言朝被方嫵娘生生在內院關了幾個月,關得火星直冒,實在快要忍不住了。

可是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方嫵娘就是不肯放他出去。

許言朝雖然心裏不高興,但是他一向是個孝順孩子,特別體諒方嫵娘在許家的不容易,隻得把那些不滿和不甘心都放在心裏,最多悶著不說話,並沒有跟方嫵娘吵鬧反叛。

這一次,因為杜恒霜突然自求下堂,才讓許言朝行動起來。他本來就一直在勸說方嫵娘要親自來定州一趟,看看大姐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方嫵娘卻一直咬牙不肯同意,也不許他出二門。直到杜恒霜跑到秦州單騎退敵的事兒傳到長安,方嫵娘才真正嚇傻了,顧不得旁的顧慮,馬上決定來定州。

許言朝趁機要求跟方嫵娘一起來看大姐和二姐,還有三個外甥。

方嫵娘本來是不同意的,架不住許言朝“纏功”厲害,後來不得已去跟許紹商量了一番,才答應下來,帶著許言朝一起來到定州。

許言朝如今是好幾個月來,第一次從家裏的內院跑出來,實在是有天大地大何處不為家的感覺,他聽見方嫵娘的問話,回頭笑嘻嘻地道:“娘,您確定這裏就是大姐的家嗎?”

“是這裏吧?”方嫵娘忙從懷裏掏出杜恒霜臨走的時候給她留的信,裏麵還有她在定州的地址。

“那門口怎麽會有金甲門將看門呢?”許言朝指了指那大門台階上站的兩個門將。

方嫵娘抬頭看了看,笑著搖搖頭,“這你去問你大姐吧。”一邊說,一邊命婆子去角門叫門。

那婆子看著大門口的金甲門將有些害怕,躲躲閃閃走到旁邊的角門叫門。

角門打開,一個婆子笑著問道:“請問你找誰?”

方嫵娘的婆子忙道:“我們是從長安來的,夫人的娘親和弟弟來了。”

那婆子早得到叮囑,知道夫人的娘親和弟弟就這幾天會到定州,馬上堆起笑顏,道:“原來是老夫人來了,來,快請!”

方嫵娘和許言朝跟著婆子一路進了門,來到二門上。

杜恒霜和杜恒雪早得到外院回報的消息,已經帶著三個孩子在二門上等著了。

“娘,弟弟。”杜恒霜和杜恒雪一起圍了上去,給方嫵娘行禮,跟許言朝打招呼。

許言朝笑嘻嘻地行禮,拉著平哥兒、安姐兒已經飛跑進去了。

方嫵娘卻一把拉起杜恒霜,又哭又笑地道:“你這孩子,是要讓娘親活活擔心死不成!娘怎麽就生了你們這幾個不省心的孩子!”一邊說,一邊把旁邊的杜恒雪也擁到懷裏。

杜先誠躲在不遠處抄手遊廊的大柱子後頭,探出頭默默地看著這一幕,半晌回頭,看見錢伯正站在他身後,一臉了然地看著他。

“老杜,你眼睛怎麽了?”錢伯故意問道。

“風沙太大,眼裏進砂子了。”杜先誠若無其事地轉身就走。

錢伯無語,抬頭看了看圍牆外麵紋絲不動的鳳凰木,喃喃地道:“哪裏來的風?還砂子呢……哼……嘴硬的東西……”

……

方嫵娘和杜恒霜、杜恒雪都沒有看見這一幕。

杜恒霜忙著向方嫵娘保證:“娘,以後我一定不會這樣了。這是最後一次,我保證!”

“你保證?!你保證過多少次了!”方嫵娘拿帕子拭了淚,啐了她一口。

杜恒霜也不生氣,笑嘻嘻地和杜恒雪一左一右挽住方嫵娘的胳膊,跟她一起進了正院。

正院的大庭院裏,許言朝臉上蒙著帕子,正跟平哥兒和安姐兒玩著抓鬼的遊戲,笑得開開心心。

杜恒霜笑道:“娘,您看言朝玩得多開心。”

方嫵娘聽著許言朝開朗的大笑,也不由莞爾,道:“這幾個月,是把他憋慘了吧?”

杜恒霜和杜恒雪笑著陪方嫵娘進到屋子裏。

這一天,杜家內院笑聲不絕於耳,杜恒霜好久都沒有這樣高興過了。

晚上方嫵娘特意跟杜恒霜一起睡。母女倆肩並肩躺在一張**說著悄悄話。

“……娘,您到底是怎麽啦?言朝不是小孩子了,您應該放一放手啊……”杜恒霜含蓄地勸道。今天吃晚食的時候,許言朝失手砸了碗,把方嫵娘急得臉色都變了,飛撲過去一把抱住他,將許言朝鬧了個大紅臉。

隻有在這個時候,方嫵娘才把心裏的話偷偷說出來,“……霜兒,娘不瞞你,自從言朝落水之後,娘就一直在做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