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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5章 納小

杜恒霜想到這裏,又想到夏侯元的家世,不由自失地笑了笑。

蕭士及怎麽可能能跟夏侯元比呢?

一個是傳承數百年的世家嫡子出身,家族裏長輩無數,個個都不一般,他在家族中人嗬護下長大,能長成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很了不起了。

而蕭士及的家人……

不說也罷。

杜恒霜收斂心神,笑著寬慰夏侯元:“小王爺太妄自菲薄了。婚姻大事,本來就非同小可。聽長輩的,總比自己四處亂撞來得好。”

夏侯元聽了更加難受。到底是第一次對一個女子這樣上心,臉上有些掛不住了,起身道:“好了,我不耽擱你收拾東西了。你們什麽時候動身去長安?說個日子,咱們兩家人一起上路吧。”

杜恒霜送他出去,一邊問道:“你們也要去長安?”

夏侯元點點頭,“我要帶無雙去長安,還有曾祖母,她很多年沒有去長安了,說今年要去長安過年。”

杜恒霜聽說夏侯無雙和夏侯老夫人都一起走,就沒有推脫,跟夏侯元商議好,十一月初的時候就動身,這樣到了長安,還有將近一個多月的時候可以為過年做準備。

夏侯元的心情好了一些,高高興興地應了,回去吩咐家下人等收拾東西去了。

夏侯無雙自從知道跟崔五郎定了親,就天天在家發脾氣,摔東西,將夏侯老夫人惹惱了,命人把她關到祠堂“敗火”,說等火敗光了,再放她出來。

夏侯元心疼妹妹,每天都要親自去祠堂見見妹妹,陪她說說話,給她帶些吃的。或是玩的東西,才讓夏侯無雙漸漸安靜下來。

……

進了十月,長安城滿城金桂飄香。

蕭士及從宮門值勤回來,先去值房交托差事。

他在兩儀殿和內宮的宮門口才站了兩個多月的崗,官職就已經升了三級了。

他身邊的人都看出來了。這個位置。不過是用來磨一磨蕭士及的銳氣的。陛下和太子,還是會用他的,所以大部分人都對他很是客氣。

他雖然還是在宮門口站崗。但氣勢硬是比別人都高出一截。

從值房出來的時候,蕭士及和同僚裴參將撞了個正著。

裴參將士族裴家的子弟,但是不像別的裴家子弟喜愛文墨,他隻愛舞刀弄槍,所以後來從了軍,一直走的是武將的路子。

不過也因為是士族子弟,家裏人舍不得他上戰場,所以一直沒有什麽軍功。他的參將職位,還是陛下看在他的尚書伯父麵上封的。

裴參將最敬重像蕭士及這樣靠自己本事升上來的寒門庶族的子弟。以前他沒有機會跟蕭士及結交。這一次蕭士及正好調到宮裏,裴參將可算逮著機會了,以他自來熟的性子,很快就跟蕭士及熱絡起來。

“蕭兄,下值有事嗎?”

蕭士及搖了搖頭,“去講武堂看看。然後回家。”

講武堂是蕭士及自己出錢辦的學堂,專門給那些陣亡或者傷殘軍士的孩子們辦的,教的東西除了識字以外,都是行軍布陣、習箭練武之類的東西,也就是專門培養武將的學堂。在大齊還是頭一遭。

因收的那些孩子都是家境貧寒的,並沒有人出束脩,蕭士及幾乎把家產都拿出來了,全投在這個學堂上。

裴參將嗐了一聲,搖頭道:“你也不用天天去吧?來,咱們去喝酒。你知道嗎?咱們的同僚胡參將今日納小,請大家去喝喜酒呢。”

蕭士及愕然,道:“你也去?”他收到請帖了,但是覺得這種事挺無聊,又不是成親娶老婆,納個小也要擺酒,真是閑得……

裴參將笑嗬嗬地道:“幹嘛不去?我跟你說,說不定今日有好戲看呢!”

蕭士及無語地搖搖頭,“納個小,難道還唱戲啊?”

“差不多,差不多,哈哈哈哈……”裴參將笑著,硬是將蕭士及拉到胡參將家裏喝喜酒。

蕭士及無法推脫,隻好跟他一起上門喝喜酒。

幸虧先前他接到帖子的時候,就讓蕭義送了禮過來了,不然他還真不好意思空著手上門喝喜酒。

來到胡家外院的喜堂裏坐下來,蕭士及抬眼瞧了瞧,見大部分都是他們在宮裏的同僚,倒也熟悉,就跟大家點點頭,打了招呼。

因蕭士及在禁軍護軍裏麵一向獨來獨往,很少跟人來往,他這一趟過來坐席,倒是讓很多人驚訝,紛紛過來給他敬酒。

胡參將穿著新郎官的衣裳出來一看,得,風頭全讓蕭士及搶了。

不過他也不生氣。蕭士及這人多難請啊,今兒竟然來他的酒席做客,那是給他麵子。別說隻是搶了他的風頭,就算是搶了他的女人,他也不生氣,照樣笑嘻嘻雙手奉上。

“新郎官出來了,大家都去敬新郎官兒吧……”蕭士及抬眼看見胡參將笑眯眯地走過來,忙站起來打招呼。

今兒來的人都是同僚,彼此都十分熟悉,見正主兒來了,都一哄而上,輪著給胡參將敬酒。

胡參將三十多,一張圓臉,微胖的身材,臉上有些髭須,眉濃眼大,看人的時候還是有幾分威風的。

“我說老胡啊,你今兒可是新郎官兒,怎麽不把小嫂子叫出來給我們瞧瞧?別藏著掖著,這裏誰沒見過世麵,快叫出來給大家夥兒瞧瞧!”裴參將趁機取哄。

旁邊的人喝了酒,也都酒蓋住臉,趁機要求胡參將把他新納的小妾叫出來給大家看一看。

也是大家知道這是納妾,不是娶正室。不然沒人敢對正室這樣放肆。

胡參將也知道是這個理兒,再加上今天心裏實在高興,就笑著道:“那就讓小柔出來給大家瞧一瞧。小柔不懂事,如果有失禮的地方,大家都包涵。”說著,命人去把他新納的小妾小柔叫出來。

沒過多久,兩個婆子簇擁著一個穿著淡綠衣裙的小娘子邁著碎步走了過來。

她頭上並沒有蒙蓋頭,倒是珠圍翠繞,滿身貴氣。相貌生得也不錯,很是漂亮美貌的一個小娘子。

來到喜堂見了眾人,也不露怯,大大方方給眾人福了一福,鶯聲嚦嚦地道:“小柔見過各位伯伯叔叔。”

叔伯都叫出來了。大家當然不能讓她白叫了。紛紛又掏出賞錢給她打賞,讓她身後托著盤子的丫鬟手都僵了。

小柔在喜堂敬了一圈酒,然後對胡參將柔聲道:“大爺。你的身子要緊,千萬別飲太多的酒,晚上回去又吐,傷了身子可不好。”一副很熟稔的樣子。

蕭士及更加愕然。他凝目看著小柔的樣子,怎麽看也不像是處子,不由征詢地看向裴參將。

裴參將衝他擠眉弄眼半天,等小柔走了,大家各自歸座重新喝酒的時候,才對蕭士及說起胡參將和小柔的事情。

“蕭兄。你不曉得吧?這胡參將跟小柔,可是千裏姻緣一線牽啊……”

“此話從何說起?”

“這麽說吧。胡參將曾經去東邊辦差,不料在當地被人打了黑棍,本來奄奄一息,命都要沒了,是這個小柔救了他。”裴參將一邊說。一邊夾了一粒炸花生米扔到嘴裏。

“然後呢?”蕭士及也漫不經心地聽著,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然後,胡參將傷好之後,就回了長安。本來這件事就這樣了,美人救英雄。過後兩不相欠。可是你知道去年東麵發了大水,小柔家被水衝了,她跟家人失散了,就帶著胡參將當初給他的信物,還有在長安的地址,一個人乞討,來到長安尋他。”裴參將一邊說,一邊也自己倒了一杯酒。

蕭士及笑了笑,“這小柔也挺厲害的。”

“何止厲害!”裴參將一拍大腿,“她還很聰明,來長安之後,沒有直接去胡參將家裏叫門,而是守株待兔一般,在胡參將家門守著,守了三天三夜,總算守到胡參將一個人出來的時候,衝上去跟他相認。胡參將見她餓得麵黃肌瘦,就把她接進家裏,命自己的妻子仔細照料。”

旁邊一個人也側耳聽著裴參將的話,聞言補充道:“這我可知道,這些事,說起來是胡夫人不地道。人家小柔救了胡參將一命,胡夫人卻疑神疑鬼,非說小柔居心不良,不知道捏了什麽事,將小柔趕出去了。”

蕭士及噗地一聲噴出一口酒來,“就這樣,還能納進家門?”那胡夫人不鬧翻了天?

“你聽我說完啊。那是去年的事了。小柔被趕出去,胡參將當然於心不忍,說他跟小柔清清白白,並無苟且,他夫人這樣做,是陷他於不義,再說也不忍心看著小柔一個孤零零的小娘子,在長安舉目無親,擔心她會被人害了,所以給她買了房子,給了銀子,讓她在外麵一個人住。後來嘛,嘿嘿,就得問胡參將本人了……”說著,硬是把胡參將叫了過來,問道:“老胡啊,趁哥兒幾個在這裏,你就招了吧,到底是怎麽跟小柔姑娘好上的?”

胡參將的酒也喝多了,打了個酒嗝,滿臉通紅地道:“今兒兄弟們給麵子,我也索性不顧這老臉,跟兄弟們說個一清二楚。說實話,我起先真的是一點心思都沒有的。你們想啊,我大兒子的年紀都跟小柔差不多了,我又不是饑不擇食的下作之人,怎會打她的主意?”

“切,還說,你先外室後妾室,還敢說自己沒有打她的主意?”

胡參將正色道:“我確實沒有打她的主意。就連小柔,當初也隻是傾心於我而言,我們一直是清清白白地……”

“好了好了,老胡,明人麵前不說暗話。誰開始的時候不是清清白白呢?哪有人一開始就上了床的?是吧,又不是逛窯子。”裴參將不屑地掏了掏耳朵,“說重點說重點!”

不知怎地,聽著胡參將和小柔的事,蕭士及忍不住想起了穆夜來,那時候,他和穆夜來在眾人眼裏,也是這樣一副不堪的樣子嗎?

胡參將嘿嘿一笑,摸了摸下頜的髭須,道:“男女之間的這檔子事啊。誰說得清楚呢?是吧?開始的時候,都以為自己行得正、站得直,可是架不住天長日久、水滴石穿,你的心裏啊,就不知不覺有了這麽一個人。”

裴參將拍了拍胡參將的後背。大聲道:“這話說得直爽。該浮一大白!——來,我先幹為敬!”說著,自己仰脖喝了一杯酒。

蕭士及攢眉不語。在旁邊聽了半天,心裏很是迷惘。

“所以說這種事,還是女人最厲害了。當初你夫人跟你鬧天鬧地,你還說不會納小,絕對跟小柔沒有瓜葛,如今呢?嘿嘿,男人說的話就是放屁啊哈哈,大家都是男人,彼此心照不宣了啊哈哈……”

眾人跟著起哄。

胡參將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道:“嘿嘿,那時候我確實沒有這意思,所以覺得我夫人是在無理取鬧。可是後來跟小柔相處久了,你們知道的,男人嘛,又不是鐵石心腸。肯定會往心裏去的。這一去啊,就生了根,再也拔不出去了。小柔後來也跟我說,她知道我有妻室,也知道我夫人醋性極大。不想讓我為難,隻要能陪在我身邊一輩子,就算沒有名份也無所謂。你們知道的,我是男人,怎麽能讓女人一輩子無名無份跟著我。她總不能一輩子……”這邊正說笑,突然一個婆子滿臉是淚地闖進來,對胡參將道:“老爺,老爺,您快去內院看看,夫人……夫人……夫人她上吊了!”

喜堂上的人嚇了一跳。

胡參將一下子臉都白了,他拔腳就往內院跑。平時有些微胖的身軀,跑起來卻比兔子還快,看得眾人都傻了眼。

裴參將最愛看熱鬧,趁人不注意,也跟著往內院跑。

喜堂上頓時亂糟糟的。

獨蕭士及一個人愣愣地坐在那裏,看著麵前的酒杯出神。

看看胡參將,再想想自己,蕭士及突然有股無地自容的感覺。

難怪當初霜兒一聽他提起穆夜來就炸毛,三番五次哀求他不要再跟穆夜來來往,他從來都是把這些話當做耳旁風的。

也許霜兒早就看出了他這樣下去的後果吧……

蕭士及緊抿著唇站起來,往喜堂外麵走去。

在門口的時候,他遇到剛從內院跑回來的裴參將。

“啊喲,幸虧胡參將跑得快,胡夫人可算撿回一條命。——我說的沒錯吧?果然有大戲可看。”裴參將笑嘻嘻地道。

蕭士及鬆了一口氣,擦一把額頭的汗,訕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你不曉得,那小柔真是不簡單。這邊胡參將剛把他夫人救醒了,小柔撲過去,在他夫人床邊磕頭,磕得頭都破了,滿臉是血呢,看著比胡夫人的樣子還要慘。嘖嘖,這樣的女子,又比胡夫人小十幾歲,胡夫人這種人,怎麽會是她的對手?!”

蕭士及默默地聽著,抬眼看著庭院上空大圓的月亮,歎口氣,“胡夫人硬氣得太晚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裴參將奇道,“什麽叫晚了?”

蕭士及笑了笑,“她應該在胡參將跟小柔有進一步糾葛之前,就斷然下硬手。不是解決小柔,就是解決胡參將。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夫人,就比她聰明多了……”

裴參將聽了張個大嘴,完全不明白蕭士及在說什麽,“你你你不是沒妻子嗎?不是和離了嗎?”

蕭士及“嗯”了一聲,“我前妻。”

“哦。”裴參將撓了撓後腦勺,“我想起來了,今兒找蕭兄,不是為了胡參將的喜事,而是我想給蕭兄做個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