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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章 撕破臉

“回稟太子、毅親王,這崔五郎,是先被人扼住喉嚨掐死然後又被人射了兩箭。”

三個仵作都是這樣回答。

崔真真越聽越急,扯著太子的袖子道:“不可能!這些仵作怎麽能斷定哪個在先?哪個在後?也許是先被射死然後喉嚨在地上舌蹭的傷痕……”

那三個仵作現在都被叫了進來,垂手站在一旁侍立。

聽了崔真真的話,杜恒霜問那些仵作,“你們是如何判定的?”

幾個仵作互相看了看,推了大理寺的仵作出來回話。

“很簡單,如果是被射死的,那從背上箭傷流出來的血是不一樣的。現在崔五韓背上的箭傷,隻有少量濃黑的血液流出來,這就是明顯的死血,不是活血。若是活著的時候中這一箭,他的衣裳都要被染紅了,可是您看……”,那仵作說著,剪開崔五郎背上的大紅袍子,露出裏麵白色的中衣。

那大紅袍子先前給很多人一種錯覺,以為就是流了很多血。

但是剪開大紅袍子,裏麵的白色中衣,卻隻是在破損的箭傷處有一點點血色氤氳而已。

這樣一看,就很明顯了。

“人死之後,血液就不流動了,所以這個箭傷就是這個樣子。”一個件作說道,又看向屋裏的那些護衛,“大家是軍士,在戰場上箭傷最多,自然都對真正的箭傷很熟悉。

而這個箭傷,明顯是後來又補射的兩箭。”

劃才蕭士及射箭的時候,這些仵作還沒有來,自然不知道崔五郎背上先前其實隻有一箭而已。

“另外,你們看他的咽喉處,有很明顯被掐的痕跡,還有他的眼睛,瞪得鼓出來了 他的舌頭……哦,他的舌頭被人塞回去了。”那仵作——給大家演示。

崔真真看得渾身發求,忙縮在太子背後。

太子背著手,麵無表情地聽那三個仵作分析崔五郎的死因。

崔三郎用手抹了一把淚,哽咽著道:“誰這麽狠毒,對我五弟下這樣的毒手!把他掐死了,還要在他背上補上一箭!這是怕他死不了嗎?!”

杜恒霜歎息著接了話茬:“也許是為了栽贓嫁禍,才讓崔五郎多挨了一箭。”說著,杜恒霜推開蕭士及的手,走到太子麵前,探頭看著躲在他背後的崔真真,道:“崔良娣,你聽見沒有?這件事,明明是有人先把崔五郎殺死然後將他移到小石屋,順便在他背上補了一箭,好轉移大家的視線,嫁禍給別人。”

崔真真不敢抬頭,喃喃地道:“我怎麽知道這裏麵有這麽多彎彎繞?我隻是看見背上中箭,又在一個反鎖的屋子裏麵……”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還馬上把黑鍋栽到我頭上?”杜恒霜楠袖道,臉上很是不悅,“崔良娣,請問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你要時時刻刻置我於死地?!先前想方設法拆散我們夫妻,然後還要將殺人的罪名扣在我頭上。 你這樣狠毒,難道不怕遭報應嗎?”

崔真真慌亂抬頭,嚷嚷道:“你不要亂說話!我不過是就牟論事,推測而已。既然不是你,那就查別人唄!”

毅親王忙道:“查就查。”說著,派了許多人手,去查崔五郎被殺的那一段時間前後,哪些人不知去向。

結果查出除了杜恒霜以外,還有崔真真、太子、毅親王和蕭士及這些人,都不在甘露殿、或者千秋殿,也沒有外人證明他們的去向。

杜恒霜聽了,忍不住點頭道:“不錯不錯。崔良娣,請問您去做什麽去了?”

崔真真對這個倒是早有準備,聞言忙道:“你射傷了我的胳膊,我回寢宮包紮去了。”

杜恒霜先前為了試驗自己“軒轅弓”的威力,嚇唬過崔真真一次,射破她的衣裳,將她的胳膊擦破一塊油皮。

這樣說,也說得過去。

不過杜恒霜不想這樣放過她,便搖搖頭,道:“這話太虛了。包紮傷。?到底傷得多重?給太子妃瞧一瞧如何?”

崔真真當然不責,兩人又爭執起來。

這邊忙亂著請仵作跟崔五郎驗屍的時候,永昌帝那邊也在查問跟穆貴妃有關的事情。

穆貴妃的兩個貼身大宮女不知所蹤,但是她還有許多伺候的普通宮女。

這些人居然眾口一詞,說看見穆貴妃帶著兩位姐姐,去了灌木那邊的假山叢裏,然後……然後……就看見毅親王進去了!

永昌帝氣得法身發求,連聲道:“這個孽子!這個孽子!一給朕把這個孽子抓……帶過來!”雖然氣憤異常,但是永昌帝還是忌憚毅親王的天策府,以及他手下的驕兵悍將。

這件事,隻能徐徐圖之,慢慢來……

一下子操之過急,將對方逼得狠了,兔子急了還跳牆呢,不要得不償失。

永昌帝隻得按捺住心頭的不安和激憤,帶著眾人先回去了。

太極殿裏還有許多外臣,永昌帝不想讓兒子和自己太丟麵子,就隻叫了幾個心腹之人,帶著那些指證毅親王跟穆貴妃一前一後進入假山叢裏的宮女,去了禦書房。

宮女們跪在禦書房的外間。

聽說崔五郎那邊也有了新的線索,永昌帝便下令將那邊的人也都帶過來。

杜恒霜便跟著蕭士及、毅親王、太子他們又來到永昌帝的禦書房。

太子先向永昌帝回報了小石屋那邊的情形,重點說了件作驗屍的情況,又說秦國夫人雖然有嫌疑,但是目前來說,沒有確鑿的證據。

雖然也有可能是杜恒霜掐死崔五郎,不過這個就沒有用箭從圓洞裏射進去殺死崔五郎更有說服力。

後者能做到的人很少,幾乎可以確定就是那幾個人。

而前者掐死一個少年這和事,卻是很多人都能做到的,就連太子自己,都不一定能洗脫嫌疑,所以他也就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不提了。

永昌帝默默地聽了一會兒,點頭道:“如此,就繼續查下去吧。總之,崔五郎不能白白在宮中喪命。”又安慰崔三郎:“崔愛卿莫急,這件事,朕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崔三郎知道他急也沒用,雖然滿腹狐疑,可是看見杜恒霜和蕭士及兩個人相互扶持的樣兒,又有些心灰意冷,淡淡點頭道:“陛下記得就好。微臣想把五弟領回去,先在我們崔家的義莊放著,等凶手落網的時候,再讓他入土為安。”這走向永昌帝擺明,他們崔家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不給他們個交代,這件事沒完!

太子見永昌帝不說話,忙打圓場道:“崔侍郎放心,五郎也是孤的小舅子,他小小年紀就遇到這和事,實在是天妒英才,你們也要節哀。另外,夏侯家那邊,你們打算怎麽辦?”

按理說,夏侯無雙是跟崔五郎正式定親的未婚夫妻。不過大齊不提倡守望門寡,這和事,夏侯無雙擇婿另嫁都是沒問題的。

當然,常理如此,但是在崔五郎屍骨未寒的時候提出這和話題,實在是太過薄涼了。

杜恒霜看了太子一眼,柔聲道:“還是先去商議崔五郎的喪事吧。別的事情以後再說。”

崔三郎點點頭,隻對杜恒霜行了一禮,就對永昌帝道:“微臣告退。”他一點都不想再在宮中停留。而且崔五郎的命案,他也要回去跟大哥仔細商議,還有給崔五郎辦喪事的事情。

永昌帝“嗯”了一聲,揮手示意崔三郎退下。然後等大部分人都退出去了,才將手上的墨玉鎮紙狠命一拍,對毅親王怒道:“孽子!還不跪下!”

毅親王一愣,並沒有跪下,而是拱手問道:“父皇,請問兒臣做了什麽錯事,讓父皇這樣生氣?”

“你問朕?朕倒是要問你呢!”永昌帝氣得站起來,對外麵的宮女道:“進來!說說你們都看到什麽!”

那些宮女隻好低著頭進來,將在假山叢那邊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毅親王一時百口莫辯,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那個時候,他確實是偷偷離開了幹秋殿,本來是打點等一會兒就要對太子發難的事情,結果劃安排好那邊的事情,杜恒霜就對蕭士及傳來急訊,說穆貴妃被殺,永昌帝知情,卻秘而不發,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毅親王才馬上決定全部行動取消,以不變應萬變。

他萬萬沒有想到,穆貴妃被殺這件事,居然自己也被算計進去了……

毅親王對著永昌帝,默默地跪了下去,低垂著頭,在心裏急速盤算著。——到底是要破釜沉舟,還是繼續隱忍?

蕭士及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太子這一手,可真是釜底抽薪。不僅搞垮毅親王,而且搞臭了毅親王。

跟庶母私通,致庶母有孕之後,還殺庶母滅口。

不忠、不子、不仁、不義……

這樣的名聲傳出去,毅親王怎麽可能東山再起?!

蕭士及滿臉悲憤,手裏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最後終於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臣可以作證,毅親王那時候,跟臣在幹秋殿的偏殿裏議事。”逛開眾人,私下議事,已經證明了兩個人的關係,並不是如同表麵上大家看到的一樣疏遠……

和別的安插在宮裏的耳目相比,蕭士及暴露的份量無疑更輕一些了

毅親王的頭不由垂得更低。

太子的臉色立刻變得很不好看。

他一直懷疑蕭士及其實跟毅親王藕斷絲連,所以常常在用他和打壓他之間徘徊。——今天終幹證明了,蕭士及,就是一頭白眼狼!

養不熟的白眼狼!

太子看著蕭士及,眼裏有一股殺氣一閃而過。

杜恒霜手裏捏著帕子,揉了又揉,心緒雜亂。

這件事的始末,隻有她和許言朝最清楚。而許言朝不能暴露,就隻有靠她來揭穿一切了……

杜恒霜仔細回想許言朝跟她說的當時的情形,驀然間眼前一亮,往前也走了一步,對永昌帝道:“陛下,能否讓我問她們幾個問題?”

永昌帝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淡淡地道:“你要問什麽?”

“我隻是想確定一下,她們看見的,確實是毅親王而已。”杜恒霜攤了攤手,手裏的帕子跟著一甩一甩的。

“問吧。”永昌帝不動聲色地對那些宮女努了努嘴。

杜恒霜便走到那些宮女跟前,上上下下打量她們一番,問清她們的姓名職司,最後才問道:“你們看到的人,真的是毅親王?”

一個宮女有些不耐煩了,道:“這還有假?我們這麽多人都看著,這麽多雙眼睛,總不會有錯吧?”

杜恒霜笑了笑,就盯著那個不耐煩的宮女問:“好吧,那我問你,你看見的是毅親王的什麽樣子?他穿的什麽衣裳?戴的什麽頭冠?看見的是正麵還是背麵?”

那宮女撇了撇嘴,連珠炮一般回道:“毅親王穿的寶藍色袍子,戴著白銀冠,我們看見的是背麵………”

“哦?背麵?你確定?你們都隻看見了背麵?”杜恒霜忙又強調問道。

幾個宮女一窒,到習看了看。

“如果你們敢撒謊,我想大理寺和宮裏的刑房,有的是法子讓你們吐實話。”杜恒霜正色說道,不給這些人串供的僥幸心理。

果然有幾個膽小的宮女忙招了,“確實隻看見背麵。隔著那麽遠,看上去就是跟毅親王的背影一模一樣的。”

另外幾個也點點頭,不再說話。

跪在地上的毅親王聽見杜恒霜這番問話,整個人才活了過來。他不敢抬手擦額頭的汗,依然跪在那裏,但是脊背比先挺直多了。

杜恒霜就對永昌帝道:“陛下,我想讓那些宮女再指認一下,看看能不能認出毅親王的背影。”

永昌帝有些好奇,問道:“你想怎麽做?”

杜恒霜四下看了看,見對麵有間屋子,就道:“毅親王,請您起來,到那個屋子裏去。”

毅親王看了永昌帝一眼。

永昌帝點點頭,讓他過去。

毅親王就先走了過去。

杜恒霜看了看,又讓蕭士及也到那間屋子裏,然後杜恒霜也走進去麵,在蕭士及手心寫了兩個字,才一個人從屋子裏出來,對那些宮女道:“等下有人會從屋裏出來,你們看看,能不能認出來是誰。”

永昌帝的臉色越來越黑,卻無法阻止杜恒霜。

過了一會兒,一個身穿寶藍色袍子,頭戴白銀冠的高大身影從對麵小屋裏倒退著出來了,跟劃劃進去的毅親王看上去一模一樣!

那些宮女一口咬定,她們那時候遠遠瞧見的,就是這個背影!就是毅親王本人!

杜恒霜笑著讓那人轉身。

那穿著寶藍色袍子,戴著白銀冠的人一轉身,那些營女頓時一片驚呼,一個接一個撲通撲通跪下,磕頭求饒。

原來那人並不是毅親王,而是蕭士及!

杜恒霜就胸有成竹地道:“這件事也很明顯,就是有人假扮毅親王,想要把穆貴妃的事栽到毅親王頭上,跟崔五郎那邊的情形,如出一轍。——所以我認為,這兩樁命案,也許是同一樁。有人在假扮毅親王殺穆貴妃的同時,被崔五郎碰巧看見了,所以對方一不做二不休,順手殺了崔五郎滅口。殺了崔五郎之後,對方想出了一個移花接木之計,轉移大家的視線。很可能,凶手也許是同一人!”

太子悚然而驚,回身對永昌帝道:“父皇,您看秦國夫人的話,可信不可信?”

毅親王這時才從屋裏出來,他穿著蕭士及的衣裳,背著手,緩緩地道:“還有一個問題,如果崔五郎是遭受的池魚之殃,那麽這個凶手,為什麽起心要殺穆貴妃?——這個最關鍵的問題,好像被太子殿下和父皇都有意無意忽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