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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2章 替身

杜恒霜愣了一下,“封山?——我說山上怎麽沒有什麽遊人呢,原來是你搗鬼。”杜恒霜笑,拍拍蕭士及的手,“以後別這樣了。本來長安就有人看你不順眼,彈劾你是‘範陽王’,又說範陽這裏,隻知有節度使,不知有陛下……”

蕭士及嗤笑一聲,“你管他們呢?我就算循規蹈矩,整天跟隻烏龜一樣縮在殼裏不出來,他們也會這樣說我。我坐在這個位置上,實際上就是範陽王。就連當初的刺史,都沒我權勢大。你說那些所謂的禦史如何會放過我?”

杜恒霜想了想,也點頭笑道:“你說得也對。所以你想著既然擔了虛名,也就打個正經主意,先嚐嚐滋味兒再說,是吧?”

蕭士及哈哈一笑,並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轉了話題,問杜恒霜:“怎麽啦?剛才見你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杜恒霜把諸素素的信放到蕭士及手裏,“素素的信。”頓了頓,先道:“平哥兒好像心裏有人了。不過也隻是素素的猜測。”又道:“媚娘被逐出宮,送往感業寺出家了。可憐她還從來沒有侍過寢,這輩子就要伴著青燈古佛渡過了。”

蕭士及低下頭看信,慢慢地,他的眉頭也蹙了起來。

“這最後麵的一段話,是什麽意思?”蕭士及看了幾遍,還是不太懂。

杜恒霜瞧了瞧,道:“那是素素曾經跟我約定的一段暗語。隻有我們倆懂,別人縱然看了,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毫無疑問,諸素素和杜恒霜之間的信件,是有人監視著的。

其實不止她們。

這些封疆大吏、國公侯爵府上,都有陛下的人在暗處窺視。

隻要他們沒有異心,當然沒有什麽害怕的。

陛下監視臣子,臣子試探陛下,在哪個朝代都無可避免。也是大家都接受的常態。

蕭士及見這段話還要用暗語來寫,就知道事關重大。

他知道,媚娘的事雖然聽起來不太令人舒服,但是還不至於讓杜恒霜愁成那個樣子。

杜恒霜就低聲道:“這一段話。說的是陛下。——陛下的身子,不容樂觀。”

蕭士及雖然麵不改色,但是額角的青筋還是跳了跳,呼吸也稍稍粗重起來。

自從永徽十年慕容皇後去世後,永徽帝整個人都變了。

沒有了生氣,就沒有了生機。

現在看來,也快熬不過去了嗎?

蕭士及慢慢把信闔上,裝回信封,遞回杜恒霜手裏,淡淡地道:“平哥兒也給我寫信。說陛下最近更是深居簡出,連上朝都很少去了。現在都是太子齊治臨朝聽政,將大家的奏章和建議收攏了,轉達給陛下知曉。”歎口氣,又道:“不過。素素說平哥兒心裏好像有人了,但是他並沒有在信上跟我提他看上哪一家的姑娘。素素怎會知道得呢?”

朝堂上的事情,諸素素大概是不知道的。她知道的,都是跟她的醫術有關,或者這些日常生活中的小事。

平哥兒在長安做個小官,朝堂上的消息還是靈通一些。

杜恒霜歎口氣,“平哥兒是個穩妥的孩子。我一點不擔心他。再說,他年歲不小了,你有他這麽大年紀的時候,孩子都兩三歲了,他沒有看上誰我才擔心呢。陛下那邊,我倒是更擔心。希望陛下能再撐一撐。——至少也要撐到太子大婚。”

太子齊治如今才十三歲。最快也要十五才能大婚。

也就是說,陛下能再拖兩年更好。

“陛下應該是這樣打算的。所以最近都不上朝了,專心在內宮將養。”頓了頓,蕭士及又道:“還有一事。媚娘被罰之後,封娘子也被放出宮了。如今內宮裏麵。隻有徐德妃一人獨大。就算太子要見陛下,也要徐德妃同意。不然也不能見。”

杜恒霜愕然,“徐德妃是瘋了嗎?”明知道永徽帝快不行了,居然敢連太子都得罪?

“她是有身孕了?”杜恒霜忍不住問道。在宮裏的女人,其實拚的既不是才幹樣貌,也不是家世人品,而是拚的肚子。

誰能生出個好兒子,才是最大的倚仗。

哪怕最後不能做皇帝,隻是做個王爺,她這一輩子也就有靠了。

徐德妃這樣囂張,難道是她肚子裏也有了?

蕭士及卻搖搖頭,道:“沒有。聽說陛下現在連坐起來都有些困難,怎麽可能……”

“這麽嚴重了?”杜恒霜更加驚訝。不過轉而想到慕容皇後的最後兩年,也是差不多這個樣子,隻能躺在**,連坐起來都不容易,她也釋然了。

那時候,永徽帝除了忙政事之外,就是獨寵徐德妃。

雖然都知道徐德妃是慕容皇後故意放任的,但是一想到永徽帝拿徐德妃當替身,杜恒霜還是很是不虞。她抿了抿唇,並沒有把心底的真實感受說出來。

如今她跟蕭士及確實夫妻感情越來越好,兩人的默契也越來越高,但是她已經從心底裏徹底明白過來,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相愛是一回事,過日子是另一回事。

但是不管是相愛,還是不相愛,都不能用女人的心態,來揣摩男人。

與其說多錯多,她寧願把自己真實的心思埋在心底。

況且,有些事情,她自己也想不明白,還不如不說。

蕭士及果然跟杜恒霜想的不一樣,他感慨道:“我倒是對陛下的心思有些理解。慕容皇後不在了,他肯定實在想得慌,受不了的時候,看看徐德妃也是好的。”

杜恒霜實在忍不住,淡淡地道:“人活著的時候不知道珍惜,等到死了才追悔莫及,還要弄個替身在麵前晃悠。——慕容皇後泉下有知,想必也隻能苦笑而已。”其實她想說,想想都覺得惡心。但是不想膈應蕭士及,便打住了。

蕭士及聽了杜恒霜的話,一下子怔住了。腦子像有什麽東西靈光一閃,但是再往深裏想的時候。卻再也想不起來了,便搖搖頭,笑道:“你不明白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份上,別說是一個活生生的替身。就算是紙上的一幅畫,也是要天天瞧著的。不然真活不下去了。”

既然活不下去,為什麽不去死?

杜恒霜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她的譏誚咽了下去。——算了,她不是蕭士及。就不要把自己的想法硬套在他身上了。

“其實呢,如果人都死了,活著的人再做什麽都無用了。也沒有必要做。繼續把日子過下去就好了。”杜恒霜淡淡地道,然後轉了話題,“媚娘那邊,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蕭士及皺起眉頭。用手摸了摸下頜,沉吟道:“還是不了。要是去了,說不定給她添麻煩。等再看看吧。——就算要去,也要等太子登基之後。”就是說,在永徽帝活著的時候。不要再去跟媚娘聯係了,免得讓媚娘的日子更不好過。

杜恒霜點點頭,“我聽你的。”

蕭士及便問了問白天他們去香山看紅葉的事情,然後聽外麵知數說擺飯了,才攜手出去。

三個孩子已經等在那裏。

“爹、娘。”誠哥兒和欣哥兒忙站起來。

“蕭叔父、杜嬸嬸。”箏姐兒也一臉乖巧地站起來。

“哎!你們等等我,怎麽不等我就吃了!”從門外傳一聲大喊,緊接著。一個曬得膚色金棕的高大男子跳了進來,正是陽哥兒回來了。

挺秀濃密的眉峰,細長的鳳眼像極了蕭士及,高挺的鼻梁,端正精致的唇形卻是和杜恒霜一模一樣。

平哥兒的樣貌是越來越儒雅,陽哥兒卻是越來越彪悍。雖然兩人的樣貌其實挺像的。但是氣質神采已經天差地別。

杜恒霜驚喜道:“你不是去了北麵巡防?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陽哥兒笑嘻嘻地坐到桌子上,對杜恒霜道:“我騎馬快,所以回來的快。”

蕭士及挑了挑眉,知道陽哥兒沒有說實話。但是關係到軍中事務,陽哥兒也不需要對杜恒霜他們說實話。這點分寸陽哥兒還是把握得很好的。

杜恒霜也知道這一點。便也沒有多問,忙忙叨叨讓知數趕緊給添筷子和碗,又命廚房加菜,多做兩個陽哥兒愛吃的菜。

誠哥兒和欣哥兒看見二哥回來了,更是高興得不得了。

兩個人狗腿一般地來到陽哥兒身邊,一個執壺斟酒,一個給陽哥兒夾菜,殷勤得不得了。

陽哥兒也不客氣,笑嘻嘻地分別摸摸他們的頭,道:“真是乖。二哥給你們帶了好東西回來了,回去你們的院子就能看見了。”

誠哥兒和欣哥兒歡呼一聲,待陽哥兒更加殷勤。

蕭士及、杜恒霜對視一眼,笑著搖搖頭。

箏姐兒衝誠哥兒和欣哥兒做個鬼臉,還伸出青蔥般的玉指,在臉上刮了刮,在羞他們諂媚得太過。

誠哥兒和欣哥兒不以為忤,反而洋洋得意做“狗腿”,陽哥兒也配合他們,擺出一副大爺的樣子,將兩個小的指揮得團團轉,逗得杜恒霜十分開心。

一頓飯吃完,陽哥兒和蕭士及先走了,兩人要去外院說話。

誠哥兒和欣哥兒也急不可耐地跑回自己院子,看看陽哥兒給他們帶了什麽禮物。

唯獨箏姐兒乖巧地等了一會,陪杜恒霜說了會話,才告辭離去。

她住的院子跟杜恒霜在一起,回去也方便。

出了門,就是門下的回廊。出門往右拐,再左拐,就來到東廂兩間廂房中間的隔間拱門,進去便是她住的兩進小院子。

一回到自己院子,箏姐兒就問道:“我娘有沒有給我送信?”

她剛才急著開箱子,就忘了這一茬了。

晚上看見蕭士及和杜恒霜神情有些嚴肅,還有陽哥兒提前回來了,她才覺得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她的大丫鬟立兒忙道:“有呢。夫人有封信給大小姐。”

箏姐兒打開一看,原來是諸素素跟她說,在範陽住了兩年,她和她爹都挺想她的,打算過幾天,就派人回來接她回家。還說在蕭家住得太久了,總不能一輩子住在這裏,是時候回家了。

箏姐兒莫名其妙,她並不打算現在就回家,想了想,就提筆給諸素素回了一封信,說她打算再住一陣子,等臘月再回家,問她娘可不可以。

而在蕭士及的外書房,陽哥兒正興奮地對他道:“爹,我哥好像想定親了!他給我寫信,說想回家看看,還要帶個姑娘回來給爹娘瞧瞧!”

蕭士及一聽就板了臉,斥道:“胡鬧!什麽樣的人家能讓他把人家的閨女帶回家來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