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馬烏江

第十四回 神州結義

閻鬼鬼落水的時候,卻亦正是左丘超然扭轉局勢的契機!

蕭秋水先前那百忙中的一槍,原是向安判官擲來。

安判官馬鞍雖然厲害,但覺左丘超然的雙手重若千斤,也須以雙手力扳,才能製住。

安判官把心一橫,欲借倒刺回鉤之力,扭住左丘超然的手反方向一扭,先把左丘超然一雙手廢掉再說。

要知道這種牽製法則,實力最為主要,但左丘超然受製於雙手被鉤刺釘住,隻得往相反方向力拔,安判官欲往另一方力拔,左丘超然極可能因疼痛而力弛,雙手便要廢了,左丘超然竭力相抗,拚死忍痛,豈不知情勢嚴重?!

正在這千鈞一發間,蕭秋水的長槍擲至!

安判官換作平時,要格這一槍十分容易,但此刻正全力與左丘超然爭持之際,無法兼顧,而長槍來勢凶險又不能不接!

安判官急中生智,雖騰不出手來,卻借力一拗,連同左丘超然雙腕,力蕩一攔,“兵”

一聲響,馬鞍格飛長槍!

但在這刹那問,左丘超然的雙手突然掙脫了出來。

安判官一怔,左丘超然的手在安判官未及任何變化之前,已扣住了他的雙腕。

“擒拿第一手”項釋儒不但是第一流擒拿高手,而且同時也是第一級反手擒拿或“反擒拿擒拿”的好手。

左丘超然自小在他**下,可以在水中抓住遊魚,亦可以如遊魚一般,脫出八條大漢的扣拿。

因為馬鞍鉤刺所製,左丘超然一直無法掙脫,而今就在安判官一分神間,雙手得脫,知安判官的厲害,隨機即上,即刻以“蟋蟀擒拿”扣住安判官雙腕!

安判官雙腕被扣,頓覺一麻,馬鞍落地。

跟著下來他便聽到自己雙腕折斷的聲音。

他想大嚷,但覺左丘超然又閃電般製住他雙臂關節。

這時手腕關節的痛才傳達至腦神經來,安判官怪叫一聲,但他立時又聽見自己雙臂脫臼的聲音。

安判官恐懼至極,怪叫一聲:“不……!”

左丘超然雙手已搭上他的雙肩,在搭上的同時,安判官隻覺左右琵琶骨“格嘞”一聲,雙手便全無力量地垂了下來。

左丘超然連挫安判官幾處筋骨,即飄然身退,喘息道:“你武功很好,馬鞍上雖出詐,但我贏得不公平。”

安判官忍著痛,豆大的汗珠不斷地淌下。

左丘超然笑道:“你去吧。我不殺你。”

安判官狠狠地盯了左丘超然一眼,兩人相搏,乃左丘超然躍近安判官而戰,而今安判官仍在馬上,他雙腿一挾,勒馬長嘶,涉江而去。

安判官一去,左丘超然便搖搖欲墜,手扶身邊的駿馬,喘息不已。

原來那馬鞍的鈞刺上都有淬毒,而今左丘超然雙手上有數十小孔,部有黑血淌出,若換作旁人,早已毒發不支了。

惟左丘超然得“鷹爪王”雷鋒的**,“鷹爪王”到了最後一階段,擒拿的對象都是五毒,以擒蛇而不傷手,拿蠍而不受損為訓練,所以左丘超然的一雙手,對安判官馬鞍上的毒,還勉強可以逼住不發。

日後在武林中,除開“鷹爪王”雷鋒之外,真能把雙手練得無堅不摧,百毒不侵的,僅有“四大名捕”中的鐵手三幾人而已。

閻鬼鬼一落水中,大吼,出鞭!

閻鬼鬼畢竟是“權力幫”中的“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之一,雖落敗象,但臨危不亂!

唐方、鐵星月在此時也發動了攻擊!

唐方一出手就是三枚鐵蒺藜,迫得閻鬼鬼掃勢易回勢,挑開三枚暗器!

鐵星月趁機衝近,一刀砍了下來!

這一刀原有五十六斤重,鐵星月這一刀之力,卻有一百一十二斤重,合起來竟有一百六十八斤的大刀,直劈而下!

閻鬼鬼的三節鞭,以麻索、鐵鏈、皮鞭交織而成,故可以抽掃敵手,即可挑落唐方的暗器,但若要硬接這一刀,還是斷不可能的。

就在這時,隻聽大聲“噔”地一響,刀花四濺,不知何時,閻鬼鬼已抽出一柄鬼頭銅環大刀,硬接了鐵星月一刀!

這一下互擊,鐵星月雙腿在水中連退七八步,閻鬼鬼則一跤坐倒在水裏;兩人都是臂力奇大,平時若在馬上,閻鬼鬼左手長鞭右手大刀,所向披靡,也不知斬殺了多少敵手。

這一下相互震退,鐵星月神誌未複,唐方未料及閻鬼鬼有這一刀,一時未及施發暗器,緩得一緩,閻鬼鬼重新回氣而立,以長鞭大刀,呼呼狂卷斬殺,蕭秋水挺劍急攻,兩人一時殺得難分難解。

那邊的邱南顧,局勢一直最是均衡。

他的對手有兩人,他打從開始就找上了他們,他們也一開戰就找上了他。

“鐵騎六判官”本來的責任就是要纏住鐵星月、邱南顧。

這兩個“判官”,一個使鐵鏈,一個使長矛,都是長兵器。

使鐵鏈的叫“陰司鎖錯”鐵判官,使長矛的叫“一矛穿心”茅判官。

這兩人鬥邱南顧,邱南顧以身法矯捷、招式刁鑽著稱,兩人也奈他不何,走了十餘招,仍分不出勝負。

這時正好是鐵星月殺石判官、急援唐方時。

鐵判官長鏈虎虎,邱南顧騰挪閃躲,尚可應付,茅判官則可怕了。

茅判官的長矛,不止一支,他的長矛每次擲出,邱南顧就幾乎是在閻羅殿前打了一個轉,差點活不回來。

茅判官擲到第二矛,邱南顧便竭力閃躲,不小心給鐵判官在屁股上抽了一鞭,痛得哇啦亂叫。

這時正好是左丘超然殺索判官,解蕭秋水之危時。

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邱南顧心忖。

這刻茅判官正要擲出第四矛!

邱南顧翻了一個筋鬥,怪叫道:“嗨,住手,你們知道我是誰麽?”

這一下使兩判官都呆了一呆,互覷了一眼,不知所以然。

邱南顧揚揚下頷,得意地道:“我就是慕容家的人,要是立意殺你們,你們早已不知死過幾次了。”

鐵、茅二判官臉色都變了變,要知在當時武林的四大世家,並非《四大名捕會京師》中的“東堡、南寨、西鎮、北城”,而是“慕容、墨、南宮、唐”四家。

本故事裏,唐家的後輩弟子己出來三個,他們的武功、學識,都是非常不凡的;南宮世家僅出來了一個不肖子弟:南宮鬆篁,但武功也非常了得。

墨家者,是直係自墨翟。墨翟乃我國第一位大俠,急人之難,勇人之事,雖殺身成仁,而足不旋踵。至於慕容世家,排名猶在其先,素以易容、水袖、劍法著稱,更可怕的是,慕容世家那一種“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的神秘絕學,更世所無匹。

所謂“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乃不管對方用什麽兵器、招式、絕學、武技,慕容世家的人同樣可以用其兵器招式,擊殺對方,江湖中人一聞慕容世家,任何秘密武器,不傳絕招,都成自己的致命喪生死鬥,是故無不退避三舍。

而今邱南顧自稱慕容世家後人,鐵、茅二判官本自以為手中鐵鏈、長矛,乃世間奇技,如遇上慕容世家的人,豈不自討苦吃?所以都不免一時住手。

邱南顧是圖以語言亂二人之心,卻不知此番胡言亂語,惹上日後一場大禍,這且按下不表。

這邊鐵、茅二判官又對視一眼,怔了怔,茅判官沒好氣地道:“放屁!你要是慕容世家的人,為何不懂得‘以其之道,還其之身’?!”

邱南顧一聽,便知二人心中實信了幾分,當下道:“那是我手下留情!好!現在我不留情了!出你們的絕招吧!好讓你們知道,什麽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邱南顧這一下,尤其衝著茅判官說的,茅判官、鐵判官互打一個眼神,又發動攻擊,邱南顧以一敵二,勉力周旋。不過鐵、矛二人心中都有了節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以免被人奇招製絕招,再送了性命,當下出手不敢太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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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正是左丘超然力挫安判官,蕭秋水撞倒閻鐵騎之際。

正好茅判官又擲出了一矛!

這一矛,因為扔時心虛,邱南顧一滾一挑,竟接個正中。

邱南顧接矛,橫矛一格,架住一鏈,以矛柄點地,翻飛過茅判官頭頂,落到馬後。

茅判官一共有九校長矛,已擲出的有四根,手中持一根,馬背左右還夾有四根,茅判官都是抽矛擲矛,因方位早已熟透,所以根本不必回身的。

現在邱南顧一落到他馬後,他就必要回馬。

他回馬的刹那間,邱南顧做了一件事。

迅如急雷地把手中之矛,倒插入茅判官馬屁股旁的皮鞘中。

茅判官正好回馬,看不到這一動作。

鐵判官大惑不解,卻以為是邱南顧襲擊失準,反而失矛,當下劈頭一鐵鏈打至!

茅判官一回馬頭,又發出了一矛!

邱南顧幾經艱苦,用話來套住鐵、茅二判官,得以潛身過去,卻隻把奪得之一矛插入對方皮鞘之中,卻是何用意呢?難道真是急亂中失卻準頭?

這時正好是閻鬼鬼奮起以長鞭大刀,力戰蕭秋水、唐方、鐵星月三人之際。

這邊的邱南顧間不容發抓住鐵鏈,打結一扣,竟扣住長矛!

電光石火間他雙手抓住鐵鏈,正欲解下長矛,這是敵人搶攻的最好時機!

茅判官立即發現了這點,即刻拔矛,發矛!

在拔矛的一刹,他不禁一驚,因為他清楚記得,自己僅剩四矛,怎麽還有第五根矛?

但時機稍縱即逝,他已不及細想,拔矛就擲!

在拔矛未擲的前一瞬,他已感覺到矛雖是矛,但不稱手,卻已無暇細辯,一矛擲了出去!

就在一連兩次稍頓,邱南顧已一手抓住鐵練,一手把奪得的長矛,反投出去!

這一下變化極快,邱南顧奪矛擲矛,茅判官拔矛發矛,幾乎是同時發出,在這種短距離下,也幾乎無從閃躲,所以也幾乎是同時中矛的。

但是兩人中矛的情形,卻完全不一樣了。

茅判官被一矛貫腹,血灑烏江。

邱南顧被矛柄擲中,口中一甜,吐了一口鮮血。

鐵判官見狀大驚,發力一抽,欲奪回鐵鏈。

這一抽,鐵鏈是扯了回來了,但邱南顧輕如落葉,捎住鏈梢,一齊蕩了回來!

鐵判官見狀大驚,撒手棄鏈,邱南顧半空出鏈,卻不打鐵判官,而打在他坐騎上,坐騎驚倏一聲,負痛馳奔,載著七魄去了三魄的鐵判官,上岸而去,轉眼不見。

在鐵判官馬傷人去之際,邱南顧勉強笑道:“是不是?我都說我是慕容弟子邱南顧了;是不是?現在我不是以子之道,還子之身了麽?”

鐵判官在馬傷而奔時,本尚有回身決戰之念,但見現場閻鬼鬼已落馬苦戰,石判官、茅判官、索判官、向判官已死,安判官落荒而逃,自己豈有挽狂瀾之力,哪敢再作逗留,嚇得夾馬急奔,一麵暗忖:邱南顧確以矛殺茅判官,以鏈擊退自己,難道真是慕容世家的人不成?

鐵判官心想:這次栽在慕容家的人手裏,慕容家在武林中是響鐺鐺的,總算不冤,所以他就認定是慕容世家下的手,以致日後江湖上掀起了另一場翻天巨浪。

這邊的邱南顧搖搖晃晃,倚在馬上,苦笑了一下:鐵判官在臀部的一鏈,茅判官在胸前的矛擊,畢竟是有十足的份量的。

幸好邱南顧畢竟是邱南顧,他挺得住。

閻鬼鬼知道自己快要見鬼了。

他的大刀全遭鐵星月所壓製,長鞭無法罩得住唐方的輕功與蕭秋水的“仙人指”與“飛絮掌”:

“錦江四兄弟”曾以蕭秋水、左丘超然、鄧玉涵三人三力,行險博殺“鐵腕神魔”傅天義。

何況現在有鐵星月,武功隻在鄧玉函之上,絕不在鄧玉函之下,至於唐方的輕功、暗器,也比左丘超然更上一層樓。

然而閻鬼鬼的武功卻不見得比傅天義高。

再加上他已失坐騎,而且兵敗卒逃,手下“鐵騎六判官”有四個真的去了地府見判官去了,另兩個也落荒而逃。

這些對他作戰的心情,都大有影響。

偏在這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

他本來也想趁機逃命,但這件事,終於使他活不了命。

他的鞭子斷了。

他的鞭子當然不容易斷的,但他剛才卷住蕭秋水的劍,發力一拖。

蕭秋水的劍是丟了。

但是蕭秋水那毫不起眼的劍就是“古鬆殘闕”。

那一拖之下,長鞭已有了極大的缺口,閻鬼鬼並沒有察覺得到,大力揮舞下,鞭子終於“呼”地斷成兩節,半節“噓”地飛上了半天。

就在這刹那間,鐵星月、蕭秋水、唐方,都已全力發動。

鐵星月大關刀壓製他的大刀。

蕭秋水的指掌牽製住他的斷鞭。

唐方就猛下殺手。

她原來扣著的毒砂與五把飛劍,就在這一刻間,全都打了出去!

閻鬼鬼什麽都看不到,因為毒砂迷住了他的眼睛。

唐方撒出毒砂時是戴上輕薄的手套的,這毒砂雖隻有輕微的毒量,但也是唐方身上暗器毒性最重的一種。

唐方本身就痛恨淬毒的暗器。

她打出的五枚飛劍,方才是致命的。

閻鬼鬼倒下去的時候,鮮血自烏江水中冒了出來。

大家都噓了一口氣,唐方輕籲道:“幸虧他倒了,因為我的暗器也快發完了,不然……”不然真不堪設想。

蕭秋水、鐵星月、邱南顧、左丘超然、唐方翻身上馬,眾人的衣衫都濕了,且在江中,經大風一吹,無限清爽,大家忽然都冒起了豪情壯誌。

鐵星月豪笑道:“名震天下的“權力幫’,橫行武林的‘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鐵騎神魔’閻鬼鬼,‘三絕劍魔’孔揚秦,‘飛刀神魔’沙千燈,以及他們的手下弟子‘三才劍客’、‘雙洞二魔’、‘鐵騎六判官’都或死或敗在我們手裏,我看‘權力幫’雖名震天下,李沉舟雖冠絕江湖,也沒什麽惹不得的。”

蕭秋水笑道:“隻要我們這些人存在,就算剩下一小撮,也要蕩除他們.……隻是我們也要充實自己,武功要練好,學識要夠,才能成廓清天下之誌。”

左丘超然道:“那麽這連番的搏鬥隻是日後平天下大誌的一個前提罷了。而今躍馬烏江,好不痛快!”

蕭秋水大笑道:“此烏江雖非昔日萬人之敵的楚王自刎地,但天險地絕,今天我們在此涉江而過,就要替江湖開創出一個局麵來!此時飲馬烏江,他日澄清天下,揚威中原,再來攜手同進,躍馬黃河!”

邱南顧哈哈大笑道,“昔漢高祖開道斬蛇,我們是飛瀑除妖,烏江殲霸……這是我們‘神州結義’的第一戰首功!”

蕭秋水仰天大笑道:“過癮過癮!痛快痛快!前途崎嶇,但‘神州結義’的旌旗高揚,雲飛風起!”

唐方見大家在馬上,其時風大,日下江中,意興飛躍,抿嘴笑道:“劍廬緊急,我們還是催馬赴桂林,再圖大計。”

蕭秋水聞言一省,向唐方笑道:“是,我們正要渡烏江去。”

唐方一笑,燦若花開,芳心可可,溫柔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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