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小釵

第二十八回 以劍代簫

張老夫人全身一顫,道:“他陷入禁宮數十年,隻剩下一堆白骨,你如何還認得出來?”蕭翎道:“事情全出張老夫人意料之外,一則因那停屍處封閉甚嚴;二則,幾位老前輩個個均內功精深,是以,他們雖已死去甚久,但卻一個個都是麵目如生。”

張老夫人道:“當真嗎?”蕭翎道:“蕭某從來不打誑語。”

張老夫人道:“你們進入禁宮之後,豈不使空氣流入,破壞了他們的法體?”蕭翎道:“幾位老前輩的法體,經過了數十年,早已幹枯,想來不會再壞了!”張老夫人道:“你可曾取去了我張家簫法?”蕭翎道:“我等進入禁宮之後,才發覺早已有人先我們而入禁宮了……”張老夫人接道,“那是說我們張家的簫法,早已先被別人取走了?”蕭翎道:“禁宮中諸位老前輩留下的武功手錄,大都為人取走,至於張老前輩的蕭法……”望了嶽小釵一眼,住口不言。

嶽小釵緩緩從懷中取出簫王手錄武功秘錄,雙手捧起道:“賤妾願以張老前輩留下的絕世武功相贈張兄,以酬數番相救之恩。”

這意外的變化,使得全場中人大都呆在當地,不知如何開口。

連那一向冷靜的三絕師太,也為之愕然不已,半晌講不出話來。

嶽小釵緩步行到玉簫郎君身前,雙手奉上簫王武功秘錄,道:“張兄,小妹並非負恩忘情,實因家母遺命難違,而且,小妹和張兄交往之時,已經事先說明,今以令祖遺留人間的絕世武功相贈,以張兄才華,必可把張家蕭法發揚光大,揚威於武林之中,也可減少小妹心中一份愧疚。”

玉簫郎君張俊緩緩抬起雙目,盯在嶽小釵的臉上;凝神注目,一瞬不瞬,兩道森冷的目光,直似要看入嶽小釵的內心。

嶽小釵垂下頭去,黯然歎息一聲,道:“張兄,請接過令祖遺物,願你日後練成絕技,揚名於武林之中,也算得小妹一番報答之意……”玉簫郎君輕輕歎息一聲,臉上的神采突然斂失,目中的神光也消失不見,他緩緩他說道:“謝謝嶽姑娘的一番盛情,小兄已心領了……”他回顧了身側的張老夫人一眼,突然閉口不言。

顯然,他言未盡意,但卻強自忍下,不願再說。

張老夫人突然伸過手去,冷冷說道:“那是先夫遺物,還給老身也是一樣。”

嶽小釵疾快的縮回右腕,搖搖頭道:“張老前輩的遺物,放於禁宮之中,世人都知,進入禁宮充滿著死亡危險,老前輩雖是簫王的夫人,隻怕也沒有承受這秘錄之權。”

張老夫人道:“我是他的妻子,先夫遺物,我怎會無權承受。”

她雙目之中,充滿著憤怒的火焰,盯注在嶽小釵手中的秘錄之上,心想伸手搶奪,但又怕毀壞了簫王手錄,不敢出手。

嶽小釵緩緩地把簫王手錄藏入懷中,說道:“老前輩說得誠然有理,不過,這其間卻是稍有不同之處。”

張老夫人道:“老身既是說得有理,小丫頭、怎不把先夫手錄交還於老身呢?”嶽小釵道:“如是張老前輩在未入禁宮之前,已寫下這本秘錄隨身帶入禁宮,這本手錄,自該是歸老前輩等所有,可惜的是,張老前輩進入禁宮之後,才寫下了這本手錄,用心在怕他絕世武功失傳,誰能進入禁宮取得這本手錄,自然就為誰所有了!”那灰衣老者張成,突然接口說道:“但那進入禁宮之人,並非你嶽姑娘啊!”嶽小釵回顧了蕭翎一眼,道:“雖非我在禁宮取得,但卻是取得之人相贈。”

張成冷冷說道:“書是我老主人寫下,白雲山莊自有收回之權,姑娘一定不給,咱們隻好動手相搶了。”

嶽小釵淡淡一笑,道:“諸位來此之時並未想到我嶽小釵收存著張老前輩的手錄,來此用心,無非是想迫我就範,如若難如你們之願,就算沒有這簫王手錄,諸位也一樣要出手取我之命!”目光一掠三絕師太,接道:“小妹已然忍辱負重,委屈求全。

但目下情勢,似乎已無法求全,小妹也不願再忍受下去了。”

三絕師太和蕭翎動手之後,心中已知今日情勢,如若真的鬧翻動手,定然是一個十分悲慘的結果,白雲山莊,雖然精銳盡集於斯,但蕭翎的劍法之奇,內力之強,如說單打獨鬥,包括那張老夫人在內,也未必能夠勝他,如是一擁而上,合力群毆,對方有五人之多,雖然未必個個如蕭翎和嶽小釵武功一般高強,但既然來此,必已有備,決非好與之人。

她為人冷靜,衡度過眼下情勢之後,說道:“師妹意欲何為呢?”嶽小釵道:“小妹願以張家簫法,還情張兄,如是張老夫人等迫人過甚,今日隻好決諸一戰了。”

三絕師太望了張老夫人一眼,道:“老夫人之意呢?”張老夫人冷笑一聲,道:“嶽姑娘已負情忘恩害了小孫,看樣子嶽姑娘如不回心轉意,小孫是難有複元之望了,何況,她又霸占了先夫遺留的武功秘錄,小孫如有不幸,張家從此而絕,不還先夫武功,白雲山莊還有何顏在武林立足。”

嶽小釵接道:“晚輩願以張老前輩的武功手錄還情報恩,張兄不受,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

張老夫人冷笑一聲,道:“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我們可以奪回先夫手錄,生擒你嶽小釵,廢你武功,迫你下嫁小孫。”

蕭翎寒然踏前兩步,正侍反唇相譏,卻為嶽小釵示意攔阻。

張老夫人舉手一揮,那勁裝少年突然出招,點了玉簫郎君的穴道。

嶽小釵沉聲說道:“師姊意下如何。

還望早作處置,如果雙方一動上手,隻怕師姊也無能控製局勢了!”就在嶽小釵和三絕師太講話的工夫,那灰衣老者張成,和那鐵手人已然分別移動身軀,站了方位。

隻見那灰衣老者右手一探,取出了一管鐵簫。

嶽小釵一鬆腰間扣把,抖出軟劍。

嶽小釵一亮兵刃,素丈和那紅農女婢也同時抽出了寶劍。

張老夫人的兵刃十分特殊,兩個金錘並不很大,隻不過有茶杯大小,錘後是線香粗細的白色索繩。

但聞張者夫人自言自語他說道:“老身已整整四十年未動過這奪命金錘了。”

三絕師太看那張老夫人把昔年成名兵刃也帶了來,心中知她早已有備了,今日一場生死之搏,怕是難以免去了。

雙方各亮兵刃,劍拔膏張,大戰一觸卻發。

嶽小釵神情嚴肅,望了三絕師太一眼,道:“大戰形勢已成,已難免動手,小妹希望師姊能夠置身亭外。”

三絕師太滿臉為難之色,沉吟了一陣,道:“師妹今日如若落敗……”嶽小釵接道,“埋骨斷魂崖底。”

三絕師太道,“你傷了張老夫人,又是一個什麽後果呢?”嶽小釵道,“負荊師門,聽憑發落。”

三絕師太道:“你敗者必死,勝亦難免要負荊師門,勝敗都對你無益,何苦要動手一搏呢?”嶽小釵道:“就目前情勢而言,小妹除了還手一戰之外,隻有束手就戮一途了。”

三絕師大道:“師姊倒有一策,不知師妹是否肯聽?”嶽小釵道:“師姊請說。”

三絕師太道:“你既理上無虧,何不隨師姊同歸師門,由師父出麵化解,不知你意下如何?”嶽小釵望了蕭翎一眼,道:“小妹如是答應師姊,我這位蕭兄弟呢,以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抗拒白雲山莊圍攻?”三絕師大心中暗道:今日在場之人,隻怕以他武功最強,縱然是張老夫人出手對付他,也未必能討得好去。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師姊試行一勸張老前輩……”目光轉到張老夫人的臉上,接道:“老前輩聽到我和嶽師妹的談話了?”張老夫人道:“聽到了。”

三絕師太道:“嶽師妹既然願隨我國歸師門聽憑師父處理,老前輩似可不用再行動手了。”

張老夫人道:“我那位妹妹怕不會把我這位嫂嫂放在眼中。”

語聲突住,凝目思索片刻;接道:“她雖不把我這做嫂嫂的看在眼中,但我卻不能不尊重她,嶽小釵交給你了,三月之後,請你那位師父到白雲山莊給我回話。”

三絕師太道:“晚輩定把老前輩之言據實轉告家師。”

張者夫人冷笑一聲,道:“你要告訴她,此事關係著張家香煙絕續,她做姑***,也有一份責任。”

不等三絕師太再開口,舉手連揮道:“你們可以走了。”

蕭翎手持短劍而立,冷眼看局勢變化,未發一言。

三絕師大自被蕭翎利劍削去拂塵上的馬尾之後,心理上大受挫折,已不似來時那般冷做,當下輕輕咳了一聲,接口說道:“張老夫人,貧尼還有下情奉告。”

原來,張老夫人亦看清目下形勢,雙方當真的各盡所能拚了起來,很難說鹿死誰手,如若三絕師太置身事外,對已方實力影響更大,三絕師太既然要帶嶽小釵走,刃。

是最好不過,嶽小釵去後,可以集中全力先把蕭翎殺死,既可去一強敵,又斷了嶽小釵的希望。

是以,一口答應了三絕師太,早些把嶽小釵帶走。

她心中打好了如意算盤,不容三絕師大多言,接道:“你帶著嶽小釵走吧!此地之事,不用你操心了。”

三絕師太道:“貧尼之意,是張老夫人既然願把嶽小釵交給家師,今日這一場搏鬥,似是不用再打下去了。”

張老夫人道:“嶽小釵是你師妹,蕭翎似是和你無關吧!”嶽小釵接道:“張老前輩如不先放過蕭翎,晚輩也不會輕易離此。”

張老夫人冷冷說道:“老身一生之中,從不受威脅。”

嶽小釵目光轉至!三絕師太臉上,道:“看來師姊像是無能調解這場紛爭了,但師姊已然盡了心力,小妹也給足了師姊麵子,形勢如此,師姊隻有退出這場紛爭了。”

這幾句話說得很重,三絕師太亦不禁臉色大變。

但她究竟是修養深厚的人,略一沉吟,道:“張老前輩既然不肯賞臉,師姊又敗在了蕭翎手中,隻好暫時退出這場紛爭了。”

言罷緩步退到石室一角,大有袖手旁觀之意。

張老夫人似是未料到三絕師大竟然真的撤手不管,怔了一怔,冷笑道:“師大雖然被蕭翎利劍削了拂塵,但你並未傷在那嶽小釵的手下啊!”三絕師太淡淡一笑,道:“張老夫人既不肯聽從貧尼之言,貧尼自也不便強迫嶽師妹就範了。”

一直未講話的蕭翎,突然踏前一步,緩緩說道:“諸般糾紛,都怪我蕭翎未死,但此刻,老前輩卻有一個殺死我蕭翎的機會。”

張老夫人道:“你認為老身不敢嗎?”嶽小釵秀肩微晃,越過蕭翎,道:“事既由我而起,和蕭翎何幹,老前輩要出手,也應該對付晚輩才是。”

蕭翎微微一笑,道:“姊姊就算百般委曲,他們也不會放過小弟,今日不殺我,明日還有殺我的機會,眼下唯一良策就是使他們明白,白雲山莊中人無法殺我蕭翎,證明此點之後,他們才肯罷手,姊姊替我掠陣,小弟不敵之時,姊姊再出手不遲。”

嶽小釵還待爭辯,突聞三絕師大的聲音傳入耳際,道:“師妹退開,蕭翎武功,決不在你之下,此刻情勢,隻要讓她知道蕭翎厲害之後,才不致造成更悲慘的結局,你若堅持出手,隻怕要造成混戰之局了。”

嶽小釵心知是三絕師大傳音相告,想她之言,甚有道理,當下緩緩退開。

蕭翎豪氣飛揚,短劍一舉,道:“老前輩請出手了。”

張老夫人冷笑一聲,緩緩行前兩步,手中軟索奪命金錘隨著她移動的身軀突然向左右飛出,那柔軟的白索,有如堅硬鐵杵一般,直撐著雙錘。

蕭翎暗自一提真氣,心道:這老婦人內功精深如斯,實是有些可怕。

突然間,人影一閃,那灰衣老者躍入場中,道:“對付一個後生晚輩,怎用老夫人出手,老奴張成足矣。”

張老夫人冷肅他說道:“他手中短劍鋒利,能削去三絕師太拂塵,隻怕你難是敵手。”

張成道:“老奴如是不敵,夫人再行出手不遲。”

但聞百裏冰高聲叫道:“大哥啊!人家要用車輪戰法對付佩,你要多多小心。”

張成怕張老夫人受激變化,阻止自己出手,右手鐵簫突然一起,一招“鐵樹開花”,點向蕭翎前胸。

蕭翎短劍一揮,一招“法輪九轉”,短劍幻化出層層白芒,橫向鐵簫之上削去,人卻仍然肅立原位未動。

張成幼年追隨簫王張放,深得主人喜愛,指點他甚多武功,張放陷入禁宮之後,張成更是刻意求進苦練簫法,四十年從未間斷,他雖是仆從身份,但內功上的成就,兩代的主人都難及他,乃白雲山莊中武功最強的高手之一。

兩人交手一招,張成已知遇上了勁敵,鐵簫疾變,展開快攻,眨眼問,連攻九簫。

蕭翎雖然取得了簫王張放的手錄武功,但卻一直無暇閱讀,對張放簫法的變化全無所知,但他憑仗手中的短劍鋒利能夠斬鐵斷玉,想以利劍削斬對方兵刃。

張成眼看那三絕師太拂塵被削,心中甚多顧忌,鐵簫處處要讓避那蕭翎短劍,很難發揮威力,雖然連攻九簫,但卻未能把蕭翎逼退一步。

蕭翎一直站在原地未動,隻是見招破招,見式破式,一招亦未反擊。

隻聽張老夫人喝道:“住手!”張成收簫而退,道:“夫人有何指教?”張老夫人道:“你這打法,如何能夠傷人呢?還是老身親自會他!”張成急急說道:“夫人,他手中短劍鋒利,削鐵如泥,老奴手中之簫,又是當年老東人賜贈之物,簫不離人,人不離簫,數十年來,一直帶在老奴身邊,者奴深恐傷了此簫,故而不敢輕試其鋒,致使簫招威力難以發揮。”

張老夫人冷冷說道:“他有削鐵如泥之劍,難道咱們就沒有對付寶刃之物嗎?”目光轉到那勁裝少年身上,接道:“拿出咱們白雲山莊的鎮山之寶。”

那勁裝少年應了一聲,伸手解下背上一個墨色的包袱,恭恭敬敬的打開包裹,裏麵是一個一尺八寸的擅木盒子。

蕭翎心中暗道:白雲山莊的鎮山之寶,不知是何模樣?倒要仔細瞧瞧。

隻見那勁裝少年恭恭敬敬的打開木盒,取出一個玉尺,雙手遞向張老夫人。

那玉尺比木盒稍短,約在一尺七寸左右。

張老夫人神情嚴肅的接過玉尺,道:“張成,這玉尺堅牢無比,不畏寶刀,你可以施展這玉尺和他對敵。”

張成右手接過玉尺,左手握著鐵簫,欠身說道:“老奴得夫人如此厚賜,今日如不勝蕭翎,隻有埋骨此地,以酬厚恩了。”

言罷,轉身對蕭翎行了過去。

蕭翎望著那玉尺通體雪白,心中暗暗想道:這白玉尺不管如何堅硬,也難和我這削鐵如泥的室刃相碰啊!忖思之間,張成已然提著玉尺、鐵簫行近身側。

蕭翎心中雖然不信那玉尺能和自己的寶刃相擊,但仍無輕敵之意,眼看張成行來,長長吸一口氣戒備。

張成手握玉尺,膽子壯了很多,右手一抬,迎麵劈去。

蕭翎的短斂一揚,疾向玉尺上迎去,心中暗道:你這玉尺真的能強過百煉精鋼的寶劍,那就不用避我寶刃了。

心中念頭還未轉完,玉尺已和寶刃相觸。

但聞一聲脆嗚,那玉尺果然是完好無損。

漲成雖知這玉尺是白雲山莊鎮山之寶,堅硬無比,但瞧著那蕭翎手中寶劍鋒利,心中大是擔心,生恐損壞了寶物。

是以,劍尺一觸之後,兩個人同時向後跳開。

各自看手中兵刃,互無損傷。

張成膽氣一壯,疾攻而上,右手王尺封擋蕭翎手中利劍,左手鐵簫卻攻向蕭翎要害。

蕭翎被他快速攻勢,搶去了先機,手中短劍又被他玉尺封住,鐵蕭點點,全攻向致命所在,一時間被迫得連連後退。

張成眼看自己搶盡先機,占盡優勢,攻勢更是猛銳,招招逼進,希望一鼓作氣,能把蕭翎傷在鐵簫之下。

這一陣猛烈的攻勢,用出了他數十年修為功力,王尺招招劃起嘯風之聲,鐵簫點點撤下,勢若排山倒海一般,蕭翎故是感覺到壓力強大,難以抵拒,就是那旁觀的三絕師太,也為之暗暗驚心,嶽小釵更是全神貫注,手握劍把,隻要蕭翎一遇危險,立時出手搶救。

惡鬥中,突見蕭翎左手一揮,屈指彈出,那點到前胸的鐵簫,忽然間直蕩開去。

四周觀戰之人,隻見到蕭翎一揮手間,張成的鐵簫忽被震蕩開去,卻不知他用的什麽武功,無不心頭駭然。

蕭翎施展彈指神功,震開鐵簫,立時展開反擊,短劍幻化起一片寒芒,和張成爭奪先機。

但聞一陣金石相擊的脆嗚過後,張成猛惡的攻勢,全為蕭翎遏止,原處劣勢的劍光,反而大盛,片刻間,攻守易勢,蕭翎反而占盡上風。

張成極力反攻,無耐已為蕭翎精奇的劍法所製,一時欲振乏力。

三絕師大眼看蕭翎已然控製大局;張成已呈必敗之勢,低聲對嶽小釵道:“嶽師妹,如若你不願和白雲山莊結仇,傳音告訴蕭翎,不要施下毒手傷人。”

語聲甫落,勝敗已分。

隻見兩個交錯撲擊的人影,突然分開!蕭翎洶劍而立,神情肅然。

張成卻一連後退了三步,才拿樁站好,臉色蒼白,顯是受了重傷。

張老夫人臉色鐵青,緩緩說道:“張成,你傷得很重嗚?”張成鐵簫支地,撐著搖搖欲倒的身軀,喘了兩口氣,道:“夫人,這小子學會了少林派無相大師的彈指神功……”身子一顫,吐出了一口鮮血,但他仍然強自打起精神,接道:“老奴昔年曾經隨老主人看過十大高手競名比武之爭,那少林和尚就憑這彈指神功,扳回了劣勢,未傷在老主人的簫下,夫人要多多小心。”

他勉強支持,說完了幾句話之後,突然一交摔在地上。

張老夫人回目一顧那勁裝少年,道:“拿一粒保命丸給他服下。”

那少年應了一聲,抱起張成,退到石室一角。

張者夫人目光轉到蕭翎的臉上,滿頭白發顫動,冷冷地道:“蕭翎,你用什麽武功傷了他?”蕭翎緩緩說道:“修羅指,但在下和白雲山莊無怨無仇,己然手下留情,決不敢傷他性命,他如能忍住不講話;傷勢決不致如此厲害,但他滿腔忠義,必欲把所知講完,才使傷勢轉劇,不過,那也不足致命,隻要他好好調息兩日……”張老夫人冷笑一聲,接道:“白雲山莊人的生死,不用閣下關心。”

蕭翎劍眉一揚,似想反唇相譏,但卻又強自忍下未言。

張老夫人回首一顧那勁裝少年道:“把玉尺給我。”

那勁裝少年從張成手中取過玉尺,投了過來。

原來,那張成人雖暈倒,但手中仍然緊緊抓住玉尺不放。

張老夫人接過玉尺,冷冷說道:“你藝兼數家之長,無怪如此猖狂,老身風燭殘年,形將就木,生死的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你不用對我留情,盡管全力施展就是。”

這幾句話,說得悲壯淒涼,大有孤注一擲之勢。

蕭翎緩緩說道:“白雲山莊和我蕭某無怨無仇,但老前輩若定要賜教,晚輩不敢不從,彼此點到為止……”張老夫人怒聲喝道:“誰要和你點到為止,咱們是生死相搏。”

蕭翎心中暗道:這老夫人年逾古稀,脾氣怎的如此暴躁。

隻聽嶽小釵嬌聲說道:“兄弟退下,姊姊奉陪張老前輩幾招。”

蕭翎一皺眉頭,道:“小弟落敗之後,姊姊再行接手不遲。”

嶽小釵肅然喝道:“不行,快退開去。”

蕭翎心中對嶽小釵有一種莫可言喻的敬畏,看她冷肅神情,不敢再言,緩緩向後退開。

嶽小釵欠身一禮,道:“老前輩……”張老夫人冷哼一聲,道:“誰是你的老前輩?你既要和老身動手,快亮兵刃吧!”嶽小釵取出簫王張放的武功手錄,雙手捧起,恭恭敬敬遞了過去,道:“老前輩先請收下這個。”

張老夫人雖有收取之心,但嶽小釵雙手捧上,卻又有著不便伸手之感,略一沉吟,道:“你這是何用心?”嶽小釵道:“張兄對晚輩有過數番救命之恩,晚輩歸還張家武功,也算略報恩情。”

張老夫人道:“小孫快要死了,哪裏還能練他祖父的簫法!”嶽小釵道:“老前輩如若不肯接收,如是晚輩死傷在老前輩的手下,張老前輩這本手錄,隻怕要流於江湖,難再收回了。”

張老夫人沉思一陣,權衡利害,無法再行矜持,伸手取過簫王武功手錄,緩緩說道:“老身雖然收了先夫遺留的武功,但並非答應了姑娘求和之願。”

嶽小釵搖搖頭,道:“晚輩也不敢作此妄想。”

張老夫人道:“那很好,你亮兵刃吧!”嶽小釵道:“在未動手之前,晚輩還有幾句話說。”

張老夫人道:“什麽話,快些說吧!”嶽小釵道:“我和張兄的恩怨,與我蕭兄弟原本就無關,情勢迫他出手,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有道是相打無好手,傷亡自然難免,希望老前輩和晚輩這一戰,是我們之間的恩怨總結,不管誰勝誰敗,前嫌一筆勾銷。”

張老夫人道:“聽你口氣,你倒似很有把握能夠勝得老身是嗎?”嶽小鉸道:“老前輩誤會了,晚輩之意是說恩怨皆集我一身,不論誰勝誰負,這場過節就此完結,日後不再怨怨相報了。”

張老夫人道:“你放心,如若老身死傷在你的手中,白雲山莊中人找你們報仇,那也是十年之後的事了,你們盡可趕盡殺絕,趁白雲山莊後繼無人之時,一舉盡殲,以絕後患……”嶽小釵一皺眉頭,道:“老前輩……”張老夫人接道:“不要稱我老前輩,你姓嶽,我姓張,咱們互不相關……”語聲一頓,又道:“不過,老身要是勝了你,那又該當如何?”嶽小釵道:“晚輩死而無憾。”

張老夫人道:“如若你不死呢?”嶽小釵一揚柳眉兒道:“老前輩之意呢?”張老夫人道:“過我張門,嫁於小孫為妻。”

嶽小釵道:“這個,這個……”張老夫人厲聲喝道:“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亮兵刃出手吧!”玉尺一揮,直向嶽小釵劈了下去。

嶽小釵一吸氣,陡然退後五尺,轉目一顧素文,道:“給我長劍。”

素文微微一怔,抽劍投了過去,心中卻大感奇怪,暗道:她腰上明明圍著軟劍,怎的竟不肯施用,卻要借我兵刃。

嶽小釵借劍的舉動,不但使素文心中茫然,就是三絕師太,亦是大為奇怪,不知她何以帶著兵刃不用,卻要借劍動手。

隻在蕭翎心中有些明白,想那嶽小釵定然是研練簫王張放武功有成,軟劍不宜施展簫法,借劍以代簫,要以張家的蕭法對付張老太太。

嶽小釵接過長劍,平胸而立,道:“老前輩,請恕晚輩放肆了。”

張老夫人劈出一尺後,也未再出手攻襲,似是等待嶽小釵拔出兵刃。

張老夫人玉尺縱橫,一開始便下辣手,著著迫近,嶽小釵被迫得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三絕師太心中大力擔憂,生恐張老夫人下手過毒,傷了嶽小釵。

兩人劍來尺往,惡戰了二十回合後,嶽小釵竟然是仍然維護著一個勉可招架的局勢。

不論張老夫人的攻勢如何的猛惡,但嶽小釵卻一直在看似險惡的形勢中渡過。

忽聞一聲嬌呼,兩條人影突然分開。

凝目望去,隻見那嶽小釵麵色蒼白,橫劍而立。

蕭翎不禁心頭大駭,橫裏一躍,攔在了嶽小釵的身前。

張老夫人冷笑一聲,道:“蕭翎,你們縱然用車輪戰法,老身亦是不懼。”

隻聽嶽小釵冷冷喝道:“蕭兄弟,你退開去。”

向無所懼的蕭翎,唯獨對嶽小釵有一種莫名的敬畏,聽得她呼喝之聲,立時又退回一側。

張老夫人冷笑一聲,道:“嶽小釵,你還有再戰之能嗎?”嶽小釵長長籲一口氣,說道:“也許是老前輩手下留情之故,這一尺並非使晚輩失去再戰之能。”

張老夫人冷笑一聲,道:“那很好,你可以和老身再作一次決戰。”

嶽小釵緩緩說道:“適才晚輩已然盡其所能,仍然中了老前輩一記玉尺,足見老前輩武功確是高強了。”

張老夫人接道:“你如肯及時海悟,認敗服輸,答允老身條件,為了小孫,老身可以不究既往。”

嶽小釵淡淡一笑,道:“如是在三月之前,晚輩確已無反擊之能,但此刻,情勢就大不相同了。”

張老夫人道:“有何不同?”嶽小釵道:“晚輩此番再戰,當以張家的簫法,和老前輩再決勝負。”

張老夫人冷冷說道:“那是班門弄斧了。”

嶽小釵道:“張老前輩遺著,確有精妙奇招,有很多是他陷入禁宮之後才悟出的奇招。”

張老夫人冷笑一聲,道:“那很好,你能用張家簫法擊敗老身,老身敗了亦是甘心,不過,你如再賊在老身手中呢?”嶽小釵苦笑一下,道:“晚輩當場橫劍自絕!”目光一轉,沉聲說道:“蕭兄弟,你要答應我幾件事。”

蕭翎道:“姊姊吩咐,蕭翎無不依從。”

嶽小釵道:“如若我敗在老前輩手中,橫劍而死,決不許你出手為我報仇。”

蕭翎接道:“這個,這個,小弟……”嶽小釵柔聲說道:“答應我,兄弟,不要使我死後心中不安。”

蕭翎無可奈何他說道:“好!小弟答應。”

嶽小釵道:“收了我的屍體,用林中枯枝焚燒,帶我骨灰,放在我母親法體之前,我母屍體,想已不會再壞,你如有能力,就找一處山洞把你雲姨屍體和我的骨灰封存山洞之中。”

蕭翎黯然說道:“小弟遵命。”

嶽小釵道:“最後一件事,就是素文和小虹兩個丫頭了,她門本是一位前輩高人的女弟子,師父身遭不測之禍,兩人遇我之後,一見投緣,甘願隨我為婢,名雖主婢,情同姊妹,我如死去之後,你要好好的照顧她們。”

庸翎道:“小弟記下了。”

但聞啼噓之聲傳入耳際,道:“小姐如若不幸戰死,我等亦將隨之偕亡,不用有勞蕭相公了。”

蕭翎轉身望去,隻見素文、小虹揮手拭淚,哭得像淚人一般。

不禁黯然一歎,道:“姊姊之命,小弟決不敢違拒,不過,姊姊要全力求生才成。”

嶽小釵接道:“我知道,你雲姨大仇未報,我豈能不全力求生。”

蕭翎道:“姊姊無負於人,不應存以死除疚之心。”

嶽小釵不理蕭翎,目光卻轉到素文和小虹身上,說道,“你們哭什麽?我還沒有死啊!”素文、小虹不敢再哭,拭去臉上淚水。

嶽小釵歎息一聲,道:“張老前輩旨在殺我一人,她德高望重,我死之後,她決不會和你們為難,蕭相公仁俠天性,必然會給你們有一個妥善的安排,你們跟他去吧!”素文、小虹含淚點頭,不敢再行多言。

嶽小釵目光又轉注到三絕師大的臉上,道:“小妹死後,師姊務請代小妹在師父麵前,一謝教養之恩。”

三絕師大道:“師姊定當完你心願。”

嶽小釵說完後事,才一擺長劍,道:“張老夫人可以出手了。”

張老夫人也不多言,玉尺一揮,擊了過去。

嶽小釵這次不再相讓,避過一招,立時回劍還擊。

兩人這番交手,比起適才相搏更見凶惡,嶽小釵以劍代簫,又揉合劍中奇招,但見寒芒流動,忽點忽劈,攻守兼顧,極是淩厲。

張老夫人手中玉尺更是攻多守少。

蕭翎全神貫注,看兩人搏鬥情勢。

動手之初,嶽小釵仍處劣勢,那張老夫人手中王尺縱擊橫劈控製大局,但搏鬥了二十合後,局勢漸變。

嶽小釵奇招橫出,反守為攻,張老夫人猛攻十餘招,占得一點先機,當即被嶽小釵突出的奇招扳回劣勢。

五十回合後,雙方雖然仍在不見勝負的拚鬥,但蕭翎和三絕師太都已看出,嶽小釵已然不致落敗,手中長劍的變化,常有玄奇莫測的奇學。

搏鬥中突見嶽小釵劍法一變,連出三招。

這三招奇幻淩厲,看得人眼花績亂,以蕭翎和三絕師太武功之高,均都無法瞧出劍勢變化的來龍去脈。

劍花連閃中,響起一聲悶哼,張老夫人手中玉尺落地,疾退三尺,右手上鮮血汩汩而出。

嶽小釵抱劍說道:“承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