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小釵

第四十二回 口蜜腹劍

那灰衣人站起身子,打了一個口哨,白鴿突然飛落到那高舉的左手之中,灰衣人扳開鴿翼,取出一封函件,恭恭敬敬,遞入沈木風的手中。

沈木風掂了掂函件,突然一皺眉頭,道:“怎麽,這函中沒有耳環?”那灰衣人道:“小人已寫得明明白白。”

蕭翎緩緩說道:“可否把函件交給在下瞧瞧?”沈木風道:“你自己拿去看看。”

蕭翎打開封簡看去,隻見上麵寫道:“我很安好,被擒之時,身上未帶耳環。”

聊聊數語,正是百裏冰的筆跡、蕭翎雖不知沈木風給那百裏冰信上寫些什麽,但從這筆跡上,確實證明了百裏冰人還活著。

沈木風道:“信中未附耳環,為了何故?”蕭翎道:“她根本未帶耳環,自然是無法交付這信鴿帶回。”

沈木風道:“兵不厭詐,愈詐愈好,但蕭兄弟這些時日中的進境,實叫為兄佩服,再有三年,謀略用策之上,為兄也許就非兄弟之敵了。”

蕭翎道:“言重了。”

沈木風輕輕咳了一聲,笑道:“兄弟準備幾時進山?”蕭翎道:“立時動身。”

沈木風一揮手道:“恕為兄不送了,咱們就此別過。”

蕭翎道:“在下不敢有勞。”

站起身子,一提真氣,看明了行往那深穀之路,向崖下奔去。

但聞沈木風高聲說道:“蕭兄弟,你如是不幸受傷,或是自知力已難逮,隻要告訴他們一聲,要見為兄,為兄即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

蕭翎一麵奔行,一麵應道:“沈大莊主隻管放心,在下若不能救出百裏冰姑娘,沈大莊主雖不能見蕭某之人,但可見蕭某之屍!”沈木風歎息一聲道:“兄弟,你不覺得大固執了嗎?”蕭翎不再回答沈木風的話,凝神疾奔,不大工夫,已到了那深穀入口之處。

這是一座雙峰夾峙的山穀,穀口大約有七八尺寬,但凝目望去,那穀中形勢,愈進入,愈見開闊,目力所及處,已有十丈左右寬闊。

蕭翎凝目查看,穀中不見小徑,顯然這地方很少有人行走。

穀中長滿了青草,雜以盛開的山花。

蕭翎緩步行入穀中,隨手折了一根樹枝,握在手中。

他行過南嶽斷魂崖一段毒蛇群集的險地,對這穀中可能雲集的毒蛇、惡獸,並不放在心上,但那沈木風,既然說明了此穀有八道埋伏,自非虛言恫嚇,這,八道埋伏,不知是高手暗襲,還是布置機關。

蕭翎深入了二十餘九:扔然不見有什麽埋伏發動,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座山穀,不知多長多遠,以我這等走法,不知走到幾時,才能走到山穀盡處,他說闖過八道埋伏,我旨在救人,倒是用不著和他纏鬥,隻要我闖過去,那就算數。”

心念一轉,放腿向前奔去。

又轉過幾個小彎,景物忽然一變。

隻見矮鬆攔路。

草深及腰。

一片荒涼景象。

這山穀盤轉曲折,每一段的景物,都不相同。

蕭翎估計這一攔路矮鬆,約在十丈以上,當下一提氣,施展草上飛的輕功,由草頂、樹梢之上,飛越而走。

果然,這叢集矮鬆。

隻不過十幾丈長,到一處轉彎處,突然斷去。

蕭翎飛身而過,長長籲一口氣,再看眼前景物,見小石突起,縱橫交錯,別是一番景象,心中暗道:“我已深入將近十裏,怎的還未遇到埋伏。”

心念轉動之間,突聞人聲傳來,道:“好卓絕的輕功,閣下想是蕭翎了。”

蕭翎深入不見埋伏,心中反而生疑,此刻聞得人聲,不禁精神一振,當下應道:“不錯,在下正是蕭翎,閣下何人?何不請出一見。”

但見大石後人影一閃,一個白髯蒼蒼的老人,出現在一塊大石之上。

蕭翎目光轉動,隻見那老人,麵如紫金,身軀魁偉,卻是不相識。

當下一拱手,“老丈可否見告姓名?”紫麵老人淡淡一笑,道:“老夫鄧倫,已息隱江湖數十年,武林中能識得老夫之人,隻怕是已經不多了。”

蕭翎心中暗道:沈木風實有人所難及的才能,但不知他施用了什麽方法,竟能使這些息隱江湖的人物,重新出山,為他所用。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老丈既已息隱,為何又重出江湖,而且又卷入漩渦之中?”鄧淪緩緩說道,“老夫受那百花山莊的沈大莊主之邀,不得不出山助他一臂之力。”

蕭翎緩緩說道:“看來沈木風果然是一位甚具魔力的人物。”

聲音突轉嚴厲地接道:“老前輩可知沈木風的作為嗎?你既然己退出江湖,就該頤養天年,悠遊林泉,為什麽竟然要重出江湖,助紂為虐。”

鄧倫冷笑一聲,道:“蕭翎,你不覺得管得大多了嗎?”蕭翎道:“在下默察鄧老前輩之貌,不似一個為惡之人,因此,想好言奉勸,希望老前輩能夠懸崖勒馬。”

鄧倫道:“如是老夫不受勸告呢?”蕭翎道:“那隻有各憑武功,一分生死了。”

鄧倫長歎一口氣,道:“那沈大莊主,對你似極重視,想來,你定有非常的武功,老夫也不願責備你口氣狂傲,你可出手了。”

蕭翎道:“好,老前輩準備與在下比兵刃呢?還是比試拳掌?”鄧倫道:“老夫兵刃,藏於袖中,隨時可出克敵,你最好是亮出兵刃動手了!”蕭翎一提氣,身子陡然飛躍而起,直向鄧倫停身前大岩石衝去,口中同時說道:“在下看老前輩,不似壞人,希望在咱們一番相搏之後,老前輩能夠悔悟前非。”

鄧倫看他直向自己停身的岩石之上搶來,心中既是憤怒,又是敬佩,暗道:這小子年紀輕輕,手筆如此之大,出手竟然硬搶主位。

心中念轉,右手一揮,迎麵拍出一掌。

這一掌,堅堅正正,毫無取巧的用心,顯然,要憑借實力,硬擋蕭翎的攻勢。

蕭翎雙足一沉,腳尖踏在岩石上,右手卻硬接了鄧倫的掌勢。

鄧倫這等不願偷巧,不用側擊,正麵迎擊的舉動,實也大出了蕭翎的意料之外,迫得他早先已想好的對敵之道,都無法應變,雙足共著實地,身子成了斜臥之勢。

形勢雖然是對他大大不利,但他仍然硬接了上掌。

但聞砰的一聲大震,蕭翎傾斜的身軀,直向下麵摔去。”

但他身子快要撞向實地時,左手突然拍出一掌,擊向實地。

蕭翎就借那掌勢擊地的一彈之力,身子忽然挺了起來,登上岩石。

那鄧倫接下蕭翎一掌,也被震得手腕一麻,不禁為之一怔。

就在他一怔神間,蕭翎已經站上了岩石。

鄧倫哈哈一笑,道:“蕭大俠果然是名不虛傳。”

喝聲中又劈出一掌。

蕭翎已然腳落岩石,雖然形勢方位仍然是有些吃虧,但比起剛才,已是有利甚多,暗中提氣,又硬接了一掌。

感覺之中,鄧倫這一掌似乎是尤重過第一掌,但他形勢有利、硬把這一掌接下,身軀晃了兩晃,向後退了一步,但卻未被打下岩石。

鄧倫似是甚感意外,第三掌並未即時發出,雙目盯注在蕭翎的臉上,緩緩說道:“你如能再接下老夫一掌,就可以平安無事,度過這道埋伏了。”

蕭翎隻覺鄧倫一團正氣,似非壞人,相助那沈木風,想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原本滿腔殺機,頓然消去。

緩緩說道:“好吧!閣下就再發一掌。”

這時,蕭翎本有反擊的機會,但他卻停手未動。

鄧倫點點頭道:“蕭大俠的氣勢,無一不叫人心折……”語聲頓了一頓,道:“這一掌,老夫將傾力施為,蕭大俠要小心了。”

蕭翎神情肅然他說道:“老前輩盡管出手;在下如若傷於掌下,那也是死而無怨。”

鄧倫道:“好!蕭大俠請向前兩步,在下要和蕭大俠好好地拚上一掌,這一掌,咱們要拚得公公平平。”

蕭翎接這鄧倫兩掌之後,已知他確有過人的武功,這一掌既是全力施為,必將如驚濤拍岸,威勢奇大,倒也不敢大意,運氣屏息以待。

鄧倫長長吸一口氣,緩緩一掌,拍了出去。

蕭翎心中暗道:原來他要和我比拚內力。

也緩緩舉起右掌迎了過去。

雙掌緩緩接觸在一起。

兩掌接實,蓄蘊在掌心的內力,隨著發出。

片刻之後,鄧倫頭頂之上,滾下來連串汗水。

蕭翎的頭頂之上,也不停地冒著熱氣。

雙方又爭鬥片刻,鄧倫突然一鬆手,向後閃退五尺。

蕭翎本可借勢追襲,傷了鄧倫,但他卻停手未動,及時收住了內力。

鄧倫道:“蕭大俠請過吧!老朽不是敵手。”

蕭翎一抱拳,道:“老前輩承讓了。”

鄧倫苦笑一下,閃身退到一側。

蕭翎想不到這樣就算過了一關,於是放腿向前奔去。

轉了兩個山彎,那寬闊的山穀,又形縮小,成了兩丈多寬的一條狹窄的過道。

就在那狹穀之間,排著四個各執單刀的大漢。

這四人臉上都用一塊黑布包起,掩去本來麵目,身上也穿著一身勁裝。

蕭翎目光轉動,隨手折下了兩根鬆枝,一根十分堅硬,一恨十分柔軟,分握兩手之中。

四個黑布包臉的大漢,八隻眼睛,齊齊地盯注在蕭翎身上,一語不發。

蕭翎緩步行近四人,冷冷說道:“四位怎的不肯現出本來麵目?”四人也不答話,但卻迅速地散布開去,布成合擊之勢。

蕭翎冷笑一聲,道:“四位黑布包臉,那是自知所作所為,見不得人。

不肯答話,是因心中有愧,是嗎?”四人仍是一語不發,卻一齊舉起手中單刀。

蕭翎仍不聞四人答話,不禁一皺眉頭,厲聲喝道,“四位不講話,難道都是啞子嗎?”四人仍是一語不發。

蕭翎心中大怒。

右手鬆枝一揮,劈了下來。

但見四人同時迅快地移動方位,手中單刀,交錯劈出。

刹那間刀光山湧,四麵八方攻來。

蕭翎吃了一驚,暗道:“好厲害的刀陣。”

急揮手中鬆枝拒擋。

以蕭翎功力而論,此刻用一段鬆枝作為兵刃,並無托大之嫌,隻是他未料到對方的刀陣,威力如此之強,一著失錯,滿盤受損,左右兩手中的鬆枝,登時被那四位湧來的刀光,削去了一半。

但見那攻過來的刀光,愈來愈是淩厲,交織成一片嚴密的刀網,把蕭翎圈入刀光之中。

蕭翎心中暗道:我若和他們這樣纏鬥下去,就算能夠支持,卻不知要多少時間,才能分出勝敗,但時間愈長,對我愈是不利。

最好是速戰速決,能在沈木風意料之外的快速行動中,救回百裏姑娘。

心中念轉,索性丟了手中鬆枝,右手揮動,施出彈指神功,嗤嗤兩聲,震開兩柄單刀,左手伸出撥開了另一柄單刀,縱身而起,避開另一柄襲向後背的單刀。

原來;蕭翎手中早已戴上了千年蚊皮手套,是以,不畏兵刃。

四個蒙麵大漢的刀陣,逼人的威勢,有如附骨之蛆,蕭翎徽身飛起,四人也同時飛躍追上,手中單刀。

仍然分由四個方位,刺了過去。

蕭翎暗暗讚道:好厲害的刀陣,如是在未進禁宮之前,遇上這四個人,隻怕此刻已經傷在他們手下了。

心中念轉,忽然動了惜愛之心,當下施展千斤墜的身法,疾沉而落。

這一下動作快速,一舉間,避開了四柄刀的襲擊。

蕭翎身落實地,雙足微一加力,整個身子,陡然間箭射而出。

四個蒙麵大漢,四刀一齊刺空,立時,丹田真氣一沉,落在實地之上。

這四人武功、心意、動作,無不配合得恰到好處,同時躍起,攻出一刀,又同時落著實地,組成的刀陣,仍未散亂。

但蕭翎人已到了一丈開外。

四人目光一轉,齊齊放步追去。

不論四人的刀陣,如何佳妙,在追趕敵人時,卻無法仍然保持著刀陣。

蕭翎心中明白,此刻自己如展開身法,四人決然不易趕上,但如不在此地製服住四人,讓他們追了上去,和下麵一陣之人,合而為一,威力必然大為增強,那時,自己隻怕就很難對付。

是以奔行之時,左手已探入懷中,摸出了短劍,握在手中,故意使奔行之勢,緩了甚多。

四個持刀大漢魚貫追趕,蕭翎故意放緩了奔行之勢,立時被人追上。

當先一人,手中單刀一送,神龍入穴,點向蕭翎背心。

蕭翎的右手回掃,寒芒突閃,當的一聲,削斷了那人手中單刀,左手一抬,發出了修羅指力,一縷指風,疾射而去,正擊中那大漢右胯環跳穴上。

那大漢右腿突然失去作用,向前奔行的身子卻收勢不住。

砰的一交,跌倒在地上。

蕭翎一擊得手,反身一躍,直向第二人迎撞過去。

那第二個蒙麵大漢眼看當先同伴,突然倒了下去,不禁微微一呆。

就在他怔神間,蕭翎已經攻到。

那大漢抬刀一擋,當的一聲,手中兵刃,就被削斷。

蕭翎飛起一腳,踢中那大漢右膝,那大漢膝疼如折,哪裏還能向前奔行,突然停了下來。

這四人魚貫奔行,其中一人陡然受傷停下,後麵人還不知道,砰的一聲,撞在了那第二個蒙麵人的身上。

蕭翎連發修羅指力。

又點了另外兩人的穴道。

四個蒙麵大漢至此,全都失去了抗拒之能。

蕭翎轉身欲去,行了兩步,又轉了回來,扶起四人,點了他們四肢穴道,送在一大岩之下,把四人藏了起來。

然後,伸出手去,想解開四人臉上的蒙麵黑布,但手指觸到那些蒙麵黑布時,重又收了回來,突然轉身而去。

他一連闖過了兩道埋伏,不覺間膽氣大壯,暗道:如若沈木風這八道埋伏,都類似如此,看來連闖八道埋伏,那也不算難事。

心中念轉之間,又轉過一個山彎。

一陣山風吹來,夾雜著一股強烈的腥氣,撲鼻欲嘔。

抬頭看去,隻見一片短草地上,雲集著千條毒蛇,有大有小,十分恐怖。

在那千百條毒蛇之間,盤膝坐著一個微閉雙目的青衫少年。

蕭翎此時,已瞧出正是昔年在巫山峭壁,把自己推落懸崖之人,年前為救南宮玉,重上巫山時,又和他動過手。

他雖然和這個青衫人,見過兩次,但對他的來曆,底細,卻始終是不太了然,隻知道他的父親,認識雲姨。

因為,在青衫人身前兩丈左右處,都是毒蛇,蕭翎自是無法再向前進,隻好停了下來,道:“在下蕭翎,這裏有禮了。”

那青衫人緩緩睜開雙目,道:“沈木風說你進了禁宮之後,獲得了簫王張放的簫法秘錄,不知是真是假?”蕭翎心中暗道:別人都稱沈木風力沈大莊主,此人卻直呼那沈木風的名字,顯然,他內心之中,對沈木風既無畏懼,也不尊仰,想來,是在有條件之下的合作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應道:“不錯。”

青衫少年冷笑一聲,道:“那是說閣下的武功,比起一年前,更為高強了。”

蕭翎道:“梢有進境而已,談不上高強二字……”暗中一提真氣,道:“蕭翎和閣下相識於六年之前……”青衫少年冷冷道:“那次沒有把你摔死,才留下今天的禍害。”

蕭翎道:“多虧閣下那一推,才使蕭翎有得今日。”

青衫少年道:“但今日和已往兩次形勢不同,第一次,見到你之時,你還不會武功,隻怪我心地仁慈,不忍下辣手,才留下你的性命。”

蕭翎冷笑一聲,道:“兄台把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推下十丈峭壁,除了奇跡之外,那是必死無疑的了,還要說不忍下辣手,在下不知,你還要如何一個辣法。”

青衫少年冷漠一笑,道:“但竟被你遇上了奇跡,如若在下當時不是推你下去,而是在你背上拍上一掌,震斷你的心脈,縱然有奇跡,你也遇不上了。”

蕭翎怒道:“可惜,閣下此刻後悔也來不及了。”

青衫少年道:“今天還有一個機會,因為,沒有毒手藥王為你製蛇了。”

蕭翎武功雖然高強,但看到成千成萬的毒蛇,心中實也是有些發毛,但事已至此,不得不硬起頭皮來,說道:“閣下準備逐蛇對付我蕭某嗎?”青衫少年道:“你的武功很高,單是毒蛇一項,也許製不注你,這些毒蛇,不過是助我一臂之力罷了。”

蕭翎心中暗道:實未想到,這沈木風,會布置下這一個蛇陣來對付我,如今我既未帶逐蛇之藥,要過此關,隻怕是艱難重重但事已至此,隻有冒險一拚了,當下說道:“咱們會過兩次,但蕭翎還不知兄台之名……”青衫人冷冷說道:“咱們既非攀親結交,那也用不著通名報姓了。”

蕭翎道:“閣下雖然不肯通名,但日後蕭翎自會明白!”青衫人道:“我本肯通名於你,並非是怕你知曉,你日後知曉了,又能怎樣?何況,今日你已要屍遭蛇吻,哪裏還有以後。”

蕭翎右手執出短劍,左手折了一根鬆枝,道,“既是如此,咱們也不用再談了,閣下請出手吧!”青衫人仰天打個哈哈,道:“要我出手嗎?”蕭翎道,“不錯。”

青衫人道:“你自己行入蛇陣中和我動手吧!蕭翎,你知道你此刻的處境吧!我可以坐此不動,但你卻必須過去不可。”

蕭翎心中暗道:原來他要迫我行入蛇陣之中,和我動手,使我既要分心對付他的毒蛇,又要防他的攻勢,這法子果然很惡毒,但我此刻,既非是和他比拚勝負,如若能夠取巧一些,自然是可以多留一點氣力,對付下麵五陣。

目光轉動,隻見兩麵山穀形勢,十分狹窄,兩側山壁相距不過兩丈左右,除了衝過一途之外,實也無法取巧,不禁暗暗一歎,忖道:這地形布置,大都是經沈木風選擇過的,自是不留餘在了。

但聞那青衫人道:“蕭翎,我無意幫助那沈木風,但我必需和你作對!”蕭翎道:“為什麽?”青衫少年道:“因為一個人。”

蕭翎道:“什麽人?”青衫人道:“嶽小釵……”語聲一頓道:“隻要你答應把嶽小釵讓我為妻,咱們可以化敵為友……”蕭翎氣得仰天打個哈哈,接道:“你胡說些什麽?”青衫人冷笑一聲。

道:“在下說的句句實言,也是你唯一的活命機會。”

蕭翎道:“你要娶嶽小釵,和我蕭翎何幹?我又何能讓……”臉色突轉嚴肅地接道:“對嶽姑娘,我一向敬她為天人,她任何決定,我蕭翎都不會反對。”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但那嶽小釵身懷老母遺書上,卻說明把她許配於你。”

蕭翎道:“在下未曾看到遺書,對此事全然不知。”

青衫人道:“姑不論那嶽小釵說的是真是假,但隻要你蕭翎答允在下一件事,不但可以輕易渡過此關,而且在下還將助你救出百裏冰,連你大鬧巫山石府的一段恩怨,也一筆勾銷不提。”

蕭翎道:“什麽事?”青衫人道:“自然是力能所及的事了。”

蕭翎道:“你說出來,在下聽聽再做主意,。”

青衫人道:“你寫下一張親筆字據,就說你和百裏冰姑娘,己有婚約,雲姑遺書上,指明嶽小釵許你為妻一事,作為罷論,從此不再提出,在下已經備好文房四寶,隻要你蕭翔肯書寫此字據,咱們立可化敵為友,我助你奪回百裏冰,送你出此險地,從此恩怨兩消,互不相犯。”

蕭翎冷笑一聲,道:“那百裏冰姑娘和在下並無婚約,嶽姊姊也有她自己的主張,這些事都和蕭某無關,我既不能從中幹涉,也不能擅做主意,你這等妄過之求,蕭翎是一件也不能做。”

青衫人道:“其實,你死了也是一樣,在下要割下你的人頭,拿給那嶽小釵瞧瞧,也好讓她死了這條心。”

蕭翎道:“隻要你有這份能耐,能取去蕭翎頸上的人頭,蕭翎是死而無憾。”

青衫人霍然站起身子,道:“看來,今日之局,咱們非要有一方死亡才成。”

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竹哨,放在口中吹出了兩聲尖銳的哨聲。

隻見那滿地毒蛇昂首而起,直向蕭翎撲了過來。

蕭翎左手中鬆枝振動,唰的一聲掃了過去,近身的毒蛇,盡為掃開,十餘條毒蛇,不是從中而斷,就是頭裂而死。

他心中對毒蛇本來十分害怕,但掃出一棍之後,突然覺得這些也不過如此,想傷自己,實非易事,不禁膽氣一壯。

正待再掃出一棍,擊斃一些毒蛇時,突然那青衫入口哨聲一變。

隻見那昂首自行的毒蛇,紛紛躍起,直向蕭翎撲來。

蕭翎身子疾轉,左手中鬆枝疾掃而出。

但聞一陣波波之聲中,夾著很多小蛇的咕咕怪叫。

原來,蕭翎早已在鬆枝上貫注了內力,掃出之勢,力逾千鈞,凡是為蕭翎擊中的毒蛇,無不頭裂身斷。

突然間,勁風颯然,一股暗勁,直壓前胸。

原來,那青衫人已經欺身而上,發出一指。

蕭翎怒喝道:“快亮兵刃,在下無暇和你對掌。”

喝聲中,抽出短劍,向那青衫人襲去。

蕭翎此刻的功力,已非同小可,內力貫注,一股劍風,直逼過去。

表衫人似是未料到蕭翎功力,有此成就,不禁心中一震,縱身閃避開去。

蕭翎眼看他利用哨聲,指揮群蛇,得心應手,心知他的伎倆,決不至此,和他纏鬥下去,實是有害無益,當下縱身而起,借短劍護身,閃起一片寒光,直衝過去。

那青衫人似乎未防到蕭翎的攻勢竟然如此淩厲,連伸手取出兵刃的時間,亦自不及,疾拍一掌,急急向旁側閃開。

蕭翎左手鬆枝點地,借勢翻身而起,躍飛起一丈多高,同時避開了青衫人的一掌。

青衫人大喝一聲,左手一揮,抓起了兩條毒蛇,投擲過去,右手同時發出一掌。

蕭翎此刻已無戀戰之心,右手短劍揮動,斬斷兩條投擲而來的毒蛇,左肩一沉,運罡氣硬接一掌。

這一掌勢道不輕,隻打得蕭翎眼睛一黑。

但蕭翎卻借這一掌之力,連翻兩個筋鬥,人到三丈開外。

鬆枝一點實地,又一個騰身而起,脫出了毒蛇的範圍。

青衫人心中大急,厲聲喝道:“蕭翎,你為什麽不和我決一死戰?”蕭翎道:“來日方長,日後咱們再分生死不遲,此刻,在下失陪了。”

答話中,已然躍足向前奔走,話說完,人已到十丈開外。

那青衫人雖然想逐蛇追趕,但已自不及。

蕭翎一口氣奔出了四五十丈,回頭不見那青衫少年追來,才停下腳步,長長籲一口氣,運氣調息一下,才放步向前行去,心中暗暗忖道:這一關闖得十分僥幸,如若心有爭強之意,他有毒蛇相助,這一陣勝負很難預料了。

付思之間,突聞一陣尖銳的聲音,傳入耳際,道:“來的可是蕭翎?”蕭翎趕忙停下腳步,長吸一口氣,應道:“不錯,是蕭某。”

抬頭一看,隻見前麵一片空曠的草地上,突立著幾塊大岩石外,再無可疑之處。

隻聞其聲,不見敵蹤,增長了不少恐怖,詭異的氣勢。

蕭翎停步不進,凝目而視,希望對方答話時,能夠暴露他停身之位,心中同時暗自忖道:“沈木風布下這八道埋伏,如是一道強過一道,隻怕是很難有闖過的希望了。”

前三道埋伏個個武功高強,已使蕭翎心中生出警惕之心,也使蕭翎自出道江湖以來,第一次生出了怯敵之意。

蕭翎等了一盞茶工夫,仍不聞回答之聲,心中大感驚愕,當下高聲說道:“在下正是蕭翎,哪一位高人,既然讓蕭翎通了姓名,何不肯現身相見?”蕭翎不畏凶險的豪勇,連一代梟雄沈木風,也對他有著三分畏俱,但是此刻,蕭翎連闖過三陣之後,心中卻生出一種莫名怯意,竟是不敢輕易地闖入草地。

隻見那突立的岩石之後,突然間站起來一個身披大紅袈裟的和尚,冷冷應道:“蕭翎,你的膽子的確不小。”

蕭翎聽他口音,辨其形貌,確是中原人氏,不禁心中一動,道:“大師可是來自少林寺嗎?”紅衣和尚沉吟一下,正待答話,突見另一個岩石之後,又站起一個紅衣和尚,接道:“不錯。”

蕭翎仰天打個哈哈,豪氣陡生,大步向前行了兩丈,道:“諸位擺的可是羅漢陣。”

語聲甫落,隻見那突起於草地的岩石之後,人影閃動,各自站起一個僧侶。

蕭翎暗中一數,那站起的和尚,正好是十二人。

隻聽那最先站起的僧侶道:“蕭大俠果然聰明,貧僧正是擺下的羅漢陣,不過,這也是威力最弱的一種,不知蕭大俠是否願入陣內一試?”蕭翎道:“對羅漢陣,在下也梢有知曉,不錯,你們這十二人的羅漢陣是人數最少的一種,但人數少不是威力減弱……”十二個僧侶,披著一色袈裟,年紀相差不多,大都有四十左右,最奇怪的是,這些人的裝束,也力求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他們胸前掛的串珠,有長有短。

那當先立起的一個憎侶項上掛的串珠最長,隱隱間,似是幾人中首領人物。

隻聽他緩緩說道:“蕭大俠似是已留心到我少林寺的羅漢陣了,不知對這羅漢陣,蕭大俠邱曉多少?”蕭翎道,“其實羅漢陣的變化,九個人已可應付,多用三個,加於一點,那是說,在下不論攻向哪個方位,在一招接觸之中、同時要拒擋最少四人的攻勢。”

那和尚哈哈一笑,道:“蕭大俠果然高明,如此說來,閣下是不敢入陣一試了。”

蕭翎道:“江湖傳言,數百年來,能夠衝出羅漢陣的絕無僅有,但在下此刻處境不同,縱然那羅漢陣是刀山油鍋,入陣之人,非要戰至力竭而死不可,在下也要入陣一試……”那首領和尚冷笑一聲,接道:“蕭大俠很有豪氣。”

蕭翎肅然說道:“在未動手前,在下心中有幾件不明之事,不得不先行說明。”

眾和尚齊應道:“什麽事?”蕭翎道:“在下久聞少林寺是武林中的泰山北鬥,數百年來一直仲裁武林正邪力量,武林同道對你們少林僧侶,敬仰非凡,想不到少林偕侶,竟也會助紂為虐,幫助那沈木風,和江湖正義作對,難道你們都願意眼看那沈木風,達到他霸統江湖之願嗎?”群僧被蕭翎一頓責備,似是心性愧疚,個個垂下頭去,默不作聲。

良久之後,才聽那當先站起的僧人緩緩說道:“貧僧等苦衷,也不願告訴你蕭大俠了,蕭大俠請放心入陣吧!”這放心二字,大有作用,隱隱間,示有開脫之意。

蕭翎輕輕歎息一聲,道,“在下實難了解,沈木風有何魔力,既然能統率邪惡,又能夠駕禦那正義的力量。”

那領頭僧侶,緩緩說道:“蕭大俠可以入陣了,你的時間不多,夜色愈深、對你也愈不利。”

蕭翎怔了一怔,暗道:這僧侶口氣十分緩和,顯無敵意,如若這十二僧侶,個個和他二般,渡過這羅漢陣,看來並非是太難的事了。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在下還有一件事說明……”那帶頭和尚皺皺眉頭,道:“什麽事,快些請說。”

蕭翎道:“在下手中的寶刃。

有削鐵如泥之效,諸位要小心。”

群豪應道:“多謝說明。”

蕭翎暗暗一提真氣,道:“蕭某來也。”

大步向群僧行去。

隻見群僧一抖雙肩,身上披的紅衣袈裟紛紛落地,左手一探,每人抓起一根鐵禪杖來。

蕭翎抬頭打量了群僧一眼,暗道:我如能施出八仙登空的身法,從攔路僧侶頭頂之上掠過,那就用不著和他們拚搏了。

心念轉動之間,突聞衣袂飄風之聲,傳入耳際,十二個僧侶一齊離開了原來之位,把蕭翎團團圍了起來。

原來,這十二人都是精選高手,對那羅漢陣十分熟悉,一照眼間,各自搶了方位已把蕭翎困入羅漢陣中。

蕭翎雖然心知群僧對自己敵意不深,但這少林羅漢陣乃是傳揚江湖數百年的奇陣,蕭翎卻也不敢心生輕敵之念。

右手領動劍訣,默誦華山談雲青的劍招手法,左手運集功力,屈指戒備,隨時準備用那彈指神功對敵。

目光轉動,隻見群僧環圍在他的四周,緩緩地開始轉動。

蕭翎恩師莊山貝,見識廣博,知曉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對羅漢陣知之亦深,曾對蕭翎有很詳盡的解說,心知自己隻要攻入一招,羅漢陣立時發動,如讓他自然發動,勢道反而很慢。

他欲窺奧秘,昆以不肯搶攻,全神貫注群僧,讓他們自然發動。

隻見群僧團團轉動了一陣之後,突然停了下來。

蕭翎心中大感奇怪,暗道:師父解說這羅漢陣時,似是無此變化,隻說到那羅漢陣,由慢而快,然後,自然發動攻勢,但卻不知何故,竟然停了下來。

隻聽一個聲音,傳入耳際,道:“蕭大俠快請出手,如待我們羅漢陣自然發動,每一次有六十四招的攻勢,如是那六十四招攻勢未完,其間決難遏上,但如你蕭大俠先行發動,情勢就會大不相同了。

我們處於被動,還擊,封架,部沒有連鎖攻勢,時間不多,我無法再和你多談了。”

蕭翎心中暗道,這中間還有許多分別,他既然泄露機密於我,那是有心放我一馬了。

心中念轉,左掌倏然發出。

蕭翎掌勢發出,人也同時向前衝去。

原來,他自作打算,準備借機衝出羅漢陣。

哪知一掌劈出之後,羅漢陣也同時展開了反擊,一個手執禪杖的僧侶,左手斜斜推出,接下一人,卻突然閃避開去。

兩柄禪杖,就在那閃避開的和尚身後,突然伸了出來,左右分進,擊向蕭翎。

蕭翎吃了一驚,暗道:好快的禪杖。

右手短劍探出,點向右邊禪杖,身子同時橫跨了一步,讓開了左麵一杖。

那兩柄禪杖一擊未中,立時分向兩麵閃去,但緊隨在兩柄禪杖後,又是三柄禪杖,擊了下來。

蕭翎短劍疾揮,暗貫真力,嗆的一聲,削中了一柄禪杖。

寶劍鋒利,那禪杖應聲而斷。

蕭翎左手疾探接住了半截禪杖。

這些僧侶,都是使用重兵刃,蕭翎手中短劍,雖然鋒利,實也難和這些重兵刃相抗拒,這才不惜利劍受損,硬削下對方禪杖。

蕭翎還無暇觀察手中兵刃是否有損,又是三柄禪杖攻到,當下大喝一聲,左手中斷去的禪杖,橫裏掃出。

隻聽砰的一聲大震,一柄迫身禪杖,被蕭翎半截斷杖,直震開去。

但這一招硬打硬接之後,也使蕭翎感覺到少林僧侶,果然是名不虛傳,似是人人都有深厚的功力。

羅漢陣全麵發動,雖然隻有十二個僧侶,十二柄禪杖,但那些層層波波的攻勢,卻如海浪一般,疊疊重重地湧上來。

十二支禪杖,加上那羅漢陣的精奇變化之後,有如千百支禪杖一般,分由四麵八方攻到。

蕭翎右手持劍,左手拿杖,全力施展,希望能爭到主動,但那群僧禪杖,連綿不絕,竟使蕭翎沒有還手機會。

羅漢陣連綿變化的快速攻守,使蕭翎有著無法施展之感,心中既是驚奇,又是憂慮,暗道:不論這番惡鬥勝負如何,似這樣拖延下去,對我大是無益,這羅漢陣攻勢如此猛烈,嚴密得絲絲入扣,如若不冒險施展毒辣手段,隻怕是難以取勝。

但群僧對我,似又是手下留情,我如傷了他們之人,隻怕當真要結下怨恨一時間心念電轉,大感為難。

隻聽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入耳際,道:“蕭大俠能在我羅漢陣連番衝攻之下,仍然有攻有守,那是足見高明了,但如這般相持下去,對你蕭大俠極是不利,為了掩人耳目,我們又不能這樣放你走,最好你能傷我們兩個人。”

蕭翎聽那說話聲音,轉來轉去,分由四麵八方傳了過來,心知是他在說話時,仍然隨著羅漢陣不停地轉動,所以,聲音由四麵八方傳進,心中立忖道:他已經點明於我,隻是下手之時,要拿捏得恰到好處,不能輕,也不能太重。

心念轉動之間,突覺那羅漢陣的攻勢緩了下來。

蕭翎心知這是群僧給他的機會,當下全力反擊,左手一揮,輕輕彈出。

一縷指風,疾射而出。

這正是少林寺彈指神功。

隻聽一陣悶哼,一個僧侶手中的禪杖落地。

原來,蕭翎這一擊之下,正中了一個僧侶的右腕,那憎侶握不穩手中禪杖,跌落實地。

轉動的羅漢陣,受此影響,全陣為之一緩。

蕭翎借勢揮劍,擋開了兩隻禪杖攻勢,右手輕輕一彈,又彈出一縷指風。

這一擊,又彈中一個和尚右腕之上,那和尚手中禪杖,又落地上。

兩僧侶受傷,羅漢陣快速攻勢,又緩了甚多。

蕭翎借勢大喝一聲,劍掌齊施,衝出了羅漢陣,沉聲說道:“諸位大師承讓了!”縱身而起,直向前奔去。

這幾句話,並非是一般客套,而是由衷之言,說得真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