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借你的眼睛
第305章 借你的眼睛
雲千城腳步輕緩,支著耳朵聽著四麵八方的動靜。
耳邊隻有鳥叫、蟲語,和風劃過樹葉草地的聲音。她順著腳下的路慢慢的走,幾乎要繞了丞相府走了一圈了,也不見白季的身影。
就當她以為自己被放了鴿子的時候,她聽到了女孩子說話的笑聲。
軟軟儒儒,帶著幾分俏皮。
雲千城邁步朝著那笑聲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距離書房不遠的一個院落裏,樹影蔥蘢,白季跟流玉正坐在樹底下下著棋。
一人執黑子,一人執白子。
“大人,我在這裏落子可好?”流玉一臉緊張的看著白季。
“好。”
聽了這話,流玉伸出白皙的手指,在老木棋盒裏拈起了黝黑的棋子,緩緩落下一子。
白季嘴角一彎,輕聲笑了出來,緊接著他也跟著落下了白子,手指在棋盤下角一晃:“這一片是我的了,我要提子了。”
“大人!”流玉眼中滿是嗔怪,“你怎麽騙我?我問你在這裏落子好不好,你明明說好……”
“我說好,因為你若是輸了,對我的確是好。”白季嘴角笑意更大了,“我贏了,你也該兌現承諾了。”
流玉聽了這話,俏臉一紅,纖細白淨的手指緩緩撫上腰間的係帶,麵色閃過一抹猶豫:“大人,我……”
“脫吧。”
白季的話音一落,流玉咬了咬嘴唇,緩緩解開腰間的係帶。
可到底是害羞,解開帶子後,她就不動了,隻用蒙著水汽的眼睛看著白季。
白季一邊收攏棋盤上的棋子,一邊對著流玉繼續說道:“繼續脫。”
流玉的聲音打著顫,臉紅的像是要滴血:“大人,真要在這裏……”
“我喜歡這裏。”白季扭頭看向身後不遠處的院牆。
這個院子,有他的回憶。
一半珍貴,一半厭惡的回憶。
厭惡,是因為他像個傻子一樣被雲千城利用,珍貴,是因為他一想起來雲千城被壓在那牆上的樣子,心裏竟然隱隱覺得此生無憾。
繡著薔薇花的錦緞外披落在了草地上,流玉光潔的肩膀和藕一般的胳膊暴露在了空氣中。
白季伸手挑起地上的錦緞外披,扔在了桌子上。他的視線瞄到院子門口,就看到雲千城正一臉好奇的邁步走了進來。
白季臉色一沉,隻覺得雲千城那一臉好奇的樣子,十分惹人討厭。憑雲千城的耳力,不該早就聽到這院子裏發生了什麽嗎?她好奇個什麽?
“你過來。”白季不理會雲千城,隻衝著流玉伸出了手。
流玉愣了一下,隨後伸手搭在了白季的掌心。
就在這時,院門方向傳來一聲清脆的咳嗽聲。
咳嗽聲哪裏有清脆的,這分明就是故意的。
雲千城揉了揉脖子,又咳嗽了一聲。
流玉被突然出現的雲千城嚇了一跳,她羞憤難當,趕忙去拿桌子上的外披。
那外披卻被白季一把抓走了,緊接著他抖開外披,輕柔的蓋在了流玉的肩膀上:“怎麽,冷了?”
流玉搖了搖頭:“大人,容奴告退。”
“你就坐在這吧,我處理些事物,很快就好。”白季將流玉按在棋盤邊的椅子上,隨後扭頭看向了雲千城,一張臉從春風十裏瞬間變成了冰封萬裏。
雲千城一看流玉那膽顫心驚的模樣,就曉得白季這是在自己麵前裝樣子。
可看著白季按在流玉肩膀上那隻手,她心裏卻仍舊忍不住的窩火。
窩火到,雲千城盯著那隻手看了好久。
白季的手很好看,手指很長,讓人想到無暇的寒玉。
雲千城知道,今天她邁步進了這個院子,不是來談情說愛的,也不是來醋海翻波的。她要保持絕對的冷靜,看清楚白季的每一個表情動作,從而揣度他這個人。
可雲千城的心,卻有點不受控製,上來一波情緒,馬上又被另一波蓋住。
尤其是她看到白季的手順著流玉的肩膀,往下滑的時候。
雲千城討厭不受掌握的人,討厭不受掌握的事。
可如今,她發現她連她自己都無法掌握。
雲千城別過了頭,語氣冰冷:“白大人這是來請我看戲?”
流玉的嚶嚀聲傳來,低低弱弱的:“大人,你別……”
雲千城心裏的火一個勁兒的向上翻,可她不想被人看出來,就將雙手背在身後,狠狠的掐自己的手。
疼可以讓她冷靜下來。
心裏的疼,可以被身體上的疼蓋住。
“我為何請你看戲?”白季打量著雲千城的臉色。
雲千城掩蓋的很好,白季絲毫看不出她心裏在想什麽。
“那白大人找我來,是為了什麽事?”
白季終於撒開了搭在流玉身上的手,他從袖筒子掏出封書信,扔在了雲千城身前的草地上:“有件東西忘了給你。”
雲千城低頭瞧去,臉上瞬間蒙上了層霜:“就這事?我都要忘了。”
雪箋紙的信封上,寫著“休書”兩個字。
雲千城彎腰,將信封撿了起來:“這樣也好,你我之間也算幹幹淨淨了,從今以後,我他嫁,你她娶,井水不犯河水吧。”
雲千城說完這話,眼淚忽然間就從眼眶裏湧了出來。
淚水來的突然,將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原本以為一切掩藏都很好。
心裏的疼你不去看它,就可以假裝不存在。
雲千城抬眼去看白季,正瞧見白季低著頭,在流玉耳邊伸手撥弄著流玉的耳墜子。
流玉一臉惶恐,瞪著眼睛看著雲千城。
雲千城深吸了口氣,轉過了身子,用袖子將淚珠子擦去,邁步向著院子外頭走去。
雲千城離開良久之後,白季才開口對流玉說話。
“你看到她的表情了嗎?”白季聲音有點顫抖。
流玉抬頭看向白季,緩緩點了點頭:“大人讓我看,我從不曾移開眼。”
“她難過嗎?”
流玉回憶起雲千城那突然滑落的淚珠子,好久之後,她緩緩搖了搖頭:“不像是難過。”
“那她高興?”
流玉又搖了搖頭:“她的表情,就像是……無所謂,怎麽樣都無所謂。”
白季的臉色唰的一下白了:“我還以為,她能對我有一點留戀,原來我在她心裏,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利用工具。”
流玉垂下了頭,眼中的惶恐更甚:“大人既然這般在意她,為何不自己去看,反而要借我的眼睛?”
白季苦笑了一聲。
他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