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之珠

第01節

他驚奇地發現,他竟然為小羅能做小三而感到慶幸了,並由此生出一點兒自豪:是我讓她幹淨起來,漂亮起來,她才有機會——找到這麽一個賺錢的路子。

01

"老楊,你趁這會兒有空,把他送到格蕾絲那邊去不好嗎?老坐那裏講!"

老楊正神采奕奕地向剛到美國的師弟兼老鄉宇文忠介紹"我們這邊"的情況呢,被老婆一聲悶喝,仿佛滔滔長江水遇到了三峽大壩一樣,猛地閘住,不能順暢地往下流,隻能就地向上漫,會產生什麽後果,可真不好說。

宇文忠識趣地站起身:"師兄,麻煩你送我一下。"

老楊以一個拂袖而去的姿勢響應:"走!我送你。"

到了門外,兩個人坐進那輛被太陽曬得像蒸籠的車裏,老楊威武地說:"我是看在她懷了崽兒的分上,不然的話,今天肯定是巴掌上身。"

宇文忠一愣,問:"誰呀?"

"誰?你嫂子唄。"

"哦!"宇文忠不由得暗自好笑,他和老楊是前後山的,當然知道他們那疙瘩的風俗,男人嘮嗑,女人是沒資格插嘴的,更不用說當著遠道而來的客人支使當家的了。但他也在城市待了好些年了,更重要的是,他還有一個城市出生長大的女朋友,當然知道他們那疙瘩的風俗在城裏行不通。

老楊的老婆一看就不是他們那疙瘩的人,口音不同,氣勢也不同,肯定是城裏的女人。平日裏老楊肯定"被威風"慣了,但今天有他這個老鄉兼師弟在跟前,老楊就不得不拿出一點兒架勢來,免得傳回村裏成了笑話。但為了那個拂袖而去的動作,老楊今夜不知要賠多少罪才能下台。

他怕老楊難堪,主動扯到別的話題上:"我這樣事先沒打招呼就跑過去住,人家會不會不高興?"

老楊大包大攬地說:"沒事兒,我跟她最熟了,我帶去的人,她沒有不好好招待的。"

"但她現在不在家。"

"放心,今晚我就給她打電話。"

"她家沒別的人——就她一個人?"

"一個人不好嗎?她不在家,你獨占一棟房。"

宇文忠尷尬地笑了一下:"就怕她回來了我還沒找到住的地方。"

"沒事兒,如果你沒找到住的地方,格蕾絲肯定不會趕你走的。"

"但我怎麽能跟個女的合住?"

"我說老弟,老土了不是?你以為這是你們那邊?孤男寡女還要避個嫌疑什麽的?我告訴你,我們這邊男女混住的多了去了。"

"我知道,現在國內也有男女混住的。"

"我說的是男女合租,不是同居。"

宇文忠本來想聲明男女合租我們那邊也有,但覺得沒什麽意義,男女合租又不是GDP,爭個輸贏有啥用啊?再說他現在也到"我們這邊"來了,誰跟誰競賽呢?

他嘟噥:"隻是覺得有點兒不方便。"

"什麽不方便?怕她把你吃了?"

"那倒不是。主要是怕我女朋友知道我住在一個單身女人家裏——不放心。"

老楊哈哈大笑:"還不是老婆呢,就怕成這樣?"

"也不是怕,設身處地想想,如果她跟一個單身男人合住,我也會不放心。"

"那不同嘛。"

"有什麽不同?"

"女人當然怕被人占便宜,男人怕什麽?難道還怕被女人占了便宜?"老楊建議,"跟你女朋友說,如果她怕你跑了,就趕快跟過來守著。"

"她是叫我盡快把她辦過來,但是我也不太懂這些,不知道怎麽弄,到時候還得向你請教。"

"那還不簡單?抓緊時間把婚結了,辦探親過來。"

"但是她不願意這麽早結婚。"

"她多大了?"

"二十五。"

"二十五還早?再拖幾年,都滅絕師太了!"

"她不會成滅絕師太的。"

"你這麽有把握?是不是長得比你嫂子還漂亮?"

這個問題宇文忠不好回答,如果照實說,他當然認為女朋友比"嫂子"漂亮多了,但誰會傻到當麵說人家的老婆不如自己的女朋友漂亮呢?他迂回曲折地回答:"滅絕師太不是女博士嗎?"

"也是,女人嘛,讀那麽多書幹啥?讀了博士都沒人敢娶了。"

"嫂子不是博士?"

"我怎麽會讓她讀博士?老老實實給我在家待著,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你小子也挺聰明的,知道不讓你女朋友讀博士。"

"不是我不讓她讀。"

"她自己不想讀?"

"嗯,她要讀也還早呢,她大專畢業。"

老楊安慰說:"大專的女生一般都很漂亮。學什麽的?"

"旅遊。"

"學旅遊的?那她不跟你結婚,你準備怎麽把她辦過來?"

"她說可以過來讀語言學校。"

"嗬嗬,隻怕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為什麽?"

"如果是為了跟你在一起,幹嗎不肯結婚呢?過來讀語言學校,讀著讀著就跟個老外跑了。"

宇文忠不相信女朋友雲珠是這樣的人,如果她隻是想出國,結婚是最簡單的方法。結婚又不是死刑,執行了就不可更改。先結婚,辦出國,找到老外再離婚,那不比過來讀語言學校快?

但他不想對老楊說這些,知道越說老楊越要抹黑雲珠,而他很受不了別人抹黑她。他在這個世界上活了二十多年,她是第一個不嫌棄他窮的女生,在他心裏她就是一顆閃閃發亮的鑽石——雖然他沒見過真正的鑽石。

老楊出謀劃策地說:"你女朋友要是不願意跟你結婚,你就告訴她,我這兒有個富婆,家財萬貫,你不願意跟我結婚正好,人家還想包養我呢。"

"別開玩笑了,哪裏有富婆願意包養我?"

"格蕾絲就是個富婆。"

兩個人正八卦著,目的地就到了。老楊把車停下,吩咐一聲"搬東西",自己徑直走去開大門。

太陽好大,曬得人睜不開眼睛。外麵一個人影都沒有,不知道是都上班去了,還是躲在屋子裏乘涼。宇文忠從後車廂裏拉出兩個箱子,剛提到門前,忽聽老楊大喝一聲:"攔住它!"

他還沒搞明白咋回事,就見一團黃褐色的東西從他腳邊躥了出去,老楊追過來,把他推在一邊,直奔那黃褐色東西而去。

他放下箱子,去看老楊在幹什麽,但四下一張望,沒見老楊的影兒,又怕跑遠了箱子被人拎走,房子被人打劫了,隻好守在原地,被太陽烤得直冒汗。過了好大一陣兒,才見老楊氣喘籲籲抱著個黃褐色的物件回來了,滿頭大汗,嘴裏念叨著:"乖乖,你要是跑丟了,我可麻煩大了。"

宇文忠定睛一看,是隻大貓,無辜地躺在老楊懷裏,十分溫順馴良,不像剛肇過事的樣子。老楊抱著貓進了屋子,邊上樓邊叫:"快進來,把門關上,外麵熱死人。"

宇文忠把箱子拎進屋去,關上門,發現屋子裏倒十分涼爽,但他剛曬出來的滿身熱氣一時還鎮不下去。他撩起T恤擦了一把臉,想去把剩下的東西提進來,又怕把貓給放出去了,隻好站那裏等老楊發話。

過了一會兒,老楊從樓上下來,聳起肩膀,用T恤的短袖擦擦臉上的汗,解釋說:"這是格蕾絲的寶貝貓兒子,要是弄丟了,我可賠不起。"

"我剛才連門都不敢開。"

"現在沒事了,我把它關起來了。你去把東西都提進來吧,然後我帶你去買點吃的。"

宇文忠趕緊出去提東西,回來時看見老楊正用手機講電話,滿臉是諂媚的笑:"哪裏是在嘮嗑呢?是那貓趁機跑了出去,你不相信?不相信可以問阿忠……好,好,就回,就回,怎麽說也是老鄉嘛!"

收了線,老楊招手說:"來來來,我帶你上樓看一下就得回去了,你嫂子她心口不舒服。這城裏的女人啊,要是懷了崽,就像當上了王母娘娘一樣,不把你支使得團團轉就不甘心,我下輩子堅決不娶城裏女人了,尤其是爹媽當官的。"

"你趕快回去吧。"

"沒事,我給你交代一下就走。喏,那間是主人房,格蕾絲住的,你別進去,女人都有潔癖,最見不得別人進她們的閨房。她每次休假出差都讓我幫她照看貓,就因為我這人自覺得很,從來沒進過她的房間,所以她特別信賴我。喏,這間是客房,她-貓兒子-住的。這裏還有一間小臥室,你可以住幾天,找到房再搬出去。記得喂貓,還要給它清理垃圾。"

宇文忠慌了:"怎麽喂?怎麽清理?你得告訴我一下。"

"來,我指給你看。喏,這個袋子裏是貓食,這個袋子裏是貓砂(墊在垃圾箱供貓拉屎的)。"

"多久喂一次?多久清理一次?"

"你看著辦唄,吃完了,就加些食,拉髒了,就清理,簡單得很。"老楊說著,從鑰匙鏈上取下一把鑰匙,交給宇文忠,就匆匆下樓去了。

宇文忠跟了下來,看見老楊已經坐進車裏,隻好揮手告別。等老楊的車開走了,宇文忠回屋,關上門摸索了一番,知道怎麽從裏麵鎖住門了,便把門鎖上。把自己的東西都提到樓上,宇文忠隻覺頭昏腦漲,這房子也太豪華了,比他見過的所有房子都豪華,且無比潔淨,搞得他自慚形穢,生怕自己一舉手一投足就會給這房子留下不可磨滅的汙跡。

他從旅行袋裏拿出一條毛巾,推開了好幾個門,終於找到了浴室。哇,真是富麗堂皇,比老楊家的氣派多了。浴室裏有浴缸,還有個玻璃門的小單間,像是洗淋浴用的,推開一看,果然有個蓮蓬頭。他擰了一下開關,有水,不過是冷的。他顧不得了,脫掉衣服,取下眼鏡,走了進去。洗了一陣兒,水還是冷的,他越洗越涼,隻好草草收兵。擰幹毛巾擦了擦身體,一抬頭,迎麵看見一個赤身**的人影,白花花的,嚇了他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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