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物是人非
第二百九十八章 物是人非
太黎中洲，河洛城。
往日喧鬧繁華、車水馬龍的街市，悄然間變得冷清，隻有零零星星幾個商販在街邊擺著小攤，但為數不多的來往行人也隻是匆匆而過，小攤販們，多半斜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兀自打著瞌睡……
沈雲走在三人身前，看著眼前河洛城中一幕幕荒涼淒冷的景象，不禁心中哀歎，皺眉道：“想不到河洛城已經變成這副模樣，司徒兄和蕭逸兄弟卻隻字未提！”
長溪長歎一聲道：“或許，他們說了，你就不會同意他們前往南疆了……好在河洛商會與北陽商會遍布天下，這裏的損失，其他地方也會補過來……”
“話雖如此，但這畢竟是河洛商會的老巢，況且這裏如此蕭條，苦了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了……”
蔡瑾聞聲輕歎，緩緩說道：“那白元真隻求滿足自己利益，其他人的死活，他又怎會看在眼裏，暴政終有結束的一天，不得民心之人，又怎會長久！”
白子山鄭重點了點頭，應聲道：“說的沒錯，白家真是讓人失望透頂，我一定要重整白家，將來還黎民百姓一個安泰平和的天下！”
沈雲眼中似要噴湧出熊熊火焰，沉吟道：“事不宜遲，咱們快些救出秦觀大哥，回到南疆之後，再議白家之事！”
一行四人在河洛城中稍作休整之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到龍陽宗。三年光陰匆匆而過，眼前的斷壁殘垣，足見當年一戰之慘烈，而此戰之後，龍陽宗竟是沒有做任何修繕。
蔡瑾見沈雲等三人看的出神，便柔聲道：“那一場大戰之後，白元真已對龍陽宗失去耐性，執掌龍陽宗之後，更是沒有任何一絲作為，對宗門內的弟子們像牛馬一樣驅使，因而這裏就一直保留著這副模樣……”
長溪輕歎道：“幾年不見，這裏早已物是人非，沒什麽可留戀的了，咱們走吧！”
沈雲長長舒了口氣，沉聲道：“姐姐，你先帶著長溪和子山兄到祠堂那裏等我，有點小事，我去去就來！”
長溪不禁皺眉道：“火急火燎要趕緊救出秦觀大哥的人是他，現在又借故離開的人也是他，唉，我這兄弟真是讓人摸不透心思……”
蔡瑾見沈雲一個提縱躍入龍陽宗高大的牆內，緩緩說道：“咱們就去祠堂安心等待吧！畢竟禦獸宗的舊址之中，有著沈雲無數的回憶，這是咱們理解不了，更體會不到的，現在故地重遊，讓他去好好做一個訣別，將來也是件好事！”
白子山與長溪不禁連連點頭，邁著急促步伐，朝著龍陽宗最南端奔了過去！
此時的龍陽宗內隻剩下剛踏入宗門修為極淺的弟子，負責教導他們的長老，也多半是個半吊子，而沈雲又悄悄隱匿了氣息，並沒有人發現他深入其中。
邁著遲疑的腳步，看著地麵上被歲月侵蝕得棱角不再的青石地磚，一種恍若隔世之感悄然湧上沈雲心頭，不知不覺，禦獸宗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沈雲心中更是柔腸百轉，往事一幕幕似是劃過眼前……
禦獸宗外依舊那樣破敗，兩排圈養山禽野畜的石屋已經遍布青苔，雙手輕輕觸碰在冰冷的青石鋪砌的磚牆之上，一絲絲毫無生氣的冰冷讓他深陷回憶之中……
……
“臭小子！剛來就學會吃獨食了？也不叫師父一聲！”
“師父！您最鍾愛的寵物絕地獸不見了！”
“師父……不必找了……鍋裏煮的，您手裏端的，嘴裏嚼的……都是……”
“臭小子，給我在下邊好好醒悟！連老子的地絕也敢吃！”
……
回憶，讓他覺得事情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狹長的兩排石屋之間，似是還有燕十七拿著臭鞋底子扇自己的畫麵……然而，回憶到了此處，那勃然大怒的身影卻漸漸消失……
不知不覺，沈雲的眼角流下了一行清淚，暗自沉吟道：“師父……我竟沒有勇氣再往裏麵走了……或許禦獸宗已經遍布青苔了吧？”
話音未落，一道蒼老無力的聲音輕輕傳了過來：“沈雲？是你嗎？”
這聲音像是晴空中劈下的一道驚雷，讓沈雲立時變得麻木，癡癡望著身前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半晌後猛地撲了上去，跪倒在那人身前，哽咽道：“肥爺……禦獸宗不肖弟子沈雲回來了！顧大媽還好嗎？”
若不是親眼所見，沈雲決計不會相信短短三年的光陰，竟讓一個體型寬大肥碩的人變得如此消瘦……
“好孩子，快起來吧！此生能看到你還活著，也不枉我與你顧大媽苦苦堅持，苟延殘喘的活著了，十七，放心吧，禦獸宗的根還沒有斷……來，跟我來，讓你顧大媽給你做點好吃的！”
沈雲此時哭的像個孩子，任由肥爺拉著自己朝禦獸宗農舍處走去，周圍的破敗雖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當眼前情景真正出現時，他還是忍不住心中大慟。
禦獸宗後院農舍，已經沒了當初綠意盎然之色，其間雜草叢生，似乎並沒有人悉心照料，肥爺一臉興奮地走在沈雲身前，用盡全身力氣喊道：“死老婆子，你猜誰回來了！”
沈雲朝著身前望去，見顧大媽正呆呆地坐在小屋門前曬著太陽，但已是滿頭銀發，臉上的皺紋像是被利刃刻上去的一樣，他不禁再次動容，故作微笑道：“顧大媽，我回來了！”
“沈雲？是你嗎沈雲？我就知道你這小子福大命大，不會那麽輕易死掉！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十七，你在天之靈，可以瞑目了！”顧大媽兩眼空洞地望著前方地說著，並沒有看向沈雲。
見到這一幕，沈雲更是心中悲慟，哀聲道：“肥爺，顧大媽的眼睛……”
“唉……別提了，當日一場大戰之後，白元真那狗東西不但將十七他們絞殺，就連我們老兩口都不願放過……幸好裘連升好話說盡，苦苦哀求，他白元真才肯饒我們一命……隻不過，我的修為已經被完全廢除了，死老婆子那些日子天天以淚洗麵，也哭瞎了眼睛……”
沈雲癡癡站在原地，心中憤怒的火焰不斷升騰，卻聽顧大媽輕聲說道：“孩子，大媽知道你心中悲痛，當日大媽也曾咒罵過蒼天昏聵，白元真這樣心腸歹毒、手段惡劣之人，為何要賜予他無窮的力量，但現在大媽不怨恨了……因為你還活著，隻要命還在，什麽都有希望！”
肥爺憨憨笑著，道：“沒錯，我們老兩口之所以苟延殘喘地活著，就是在等著這一天，你要拚命修行，十七與昌甫他們的血仇，還要指望你來報！”
“死老頭子，這些話你不該著急說……孩子餓了吧？大媽給你做你最愛吃的幾樣小菜！”
沈雲將頭深深低了下去，緊握的雙拳不住地顫抖，許久，他冷聲說道：“肥爺，顧大媽，我此番回來，有重要的事情去做，飯就不吃了，他日，我將白家連根拔起之時，一定接您二老到我身邊！”
沈雲腰間八寶袋倏地閃過一絲白芒，一大包金葉子被他輕輕放在田壟之間，柔聲道：“肥爺，這些錢，應該夠你們花銷了，請個手藝精湛的用人，好好調理調理身體，若是有可能，再請個郎中，看看顧大媽有沒有複明的可能……雲兒先走一步！”
說完這些，他似是不敢再抬頭看肥爺與顧大媽一眼，多一眼，心就如同被刀割般多痛一分……
“我們等著你的好消息，安心做正事吧！”
沈雲的身影伴隨著肥爺的一句放聲高喊，漸漸消失在天際，兩行熱淚不禁從肥爺蒼老的麵龐上流了下來，轉頭看向顧大媽柔聲道：“禦獸宗還在！咱們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
太黎中洲正值盛夏，龍陽宗最南端之外的小山之上，一棵棵楓樹枝葉碧翠，放眼朝山下望去，便是蕭條的河洛城……
沈雲憑著記憶，快速飛掠，見到蔡瑾三人正在山巔之上焦急等待，立時俯衝直下！長溪聞聲，抬眼向空中望去，見他奔了過來，大聲喝道：“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們三個都快石化了……”
但沈雲卻一臉凝重，並沒有一絲笑意，淡淡說道：“下麵應該就是白家祠堂，子山兄，或許到了下麵就得靠你了……”
白子山鄭重點頭道：“這事交給我！”
“還有一件事，希望你不會介意……”沈雲的雙眼更加冰冷，緩緩說道。
“什麽？”白子山疑聲道。
“等把秦觀大哥救出來，隻要有一絲機會，我便會把白家府邸徹底破碎，殺師之恨，太黎中洲所有百姓的苦難，總得先收些利息！”
白子山輕歎道：“如此喪盡天良的白家，留著也無用，我幫你一起做！”
在沈雲的帶領下，一行四人沿著狹長的樓梯步入神秘祠堂之中，這裏一如往昔，隻有一案幾一無名靈位，周圍的數百根白蠟將其緊緊圍攏，白子山緩步走上前去，恭敬地拜了三拜，低吟道：“不管你是白家哪位先輩，從今日起，我白子山發誓重振白家，滅除白元真，還一個朗朗乾坤給太黎中洲的百姓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