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傳說開始
秋風像是一根牧鞭，驅趕著一群慵懶的白雲，漫步在回家的天空之路上。
落日像一粒熟透的柿子，軟趴趴地掛在遠處的山巔。在金黃色的光暈之中，蒼勁的山勢被勾勒得線條畢露。
傍晚的山林更顯幽靜，遠處的溪流聲，近處的鳥兒叫，清晰的傳入耳中，如同牧歌一般的悠揚。
在蜿蜒曲折的羊腸小徑上，一名黑發的少年拾階而上，套著草鞋的雙腳輕巧又敏捷，如同慣於攀岩的羚羊一般。
翻過一塊突起的磐石，少年望向山頂，金色的夕陽迎麵射來，直入湛藍的雙瞳之中，沿著圓潤的虹膜輾轉流動。
因為這雙眼睛的緣故，讓衣著貧寒的少年，平添了幾分氣質。
少年雙眼所望的山峰上，生長著一棵蒼勁的古樹。拔地而起的粗大樹幹，猶如一根擎天巨柱，聳立在天空與大地之間。
連接雲霄的一端，茂密的枝幹曲曲折折，縱橫交錯，不亞於大地上的河流；繁多的樹葉蔥蔥鬱鬱，彼此重疊，不輸夜空中的繁星。
空之女神喜歡把這裏當作牧圈，用來安置她可愛的「小綿羊」們。
每天，都會有一群名為「白雲」的綿羊，在「風之牧鞭」的驅趕下，來回往返於樹冠和天空之間。
深紮大地的一端，蒼勁古老的樹根如同巨龍的爪子，將山峰如小石子一般的踩在腳下。數以億萬計的根須，如同毛細血管一般遍布山脈，與每一塊岩石、每一寸土壤緊緊擁抱。
少年現在立腳的山路，其實就是一條粗大的根須，它從山頂破土而出，曲折的通向山腳下，綿延出幾十公裏的路程。
少年攀登在上麵，比一隻爬樹的螞蟻還不起眼。
巨樹太過古老，以至沒人能說清它的起源。有人說它觀察過人類的興起，有人說它旁觀過魔族的大戰，還有人說它見證過諸神的榮耀。
——最誇張的一種說法，稱它是大地之母的一根「胎毛」，在天地創立之初便開始了生長，眾神隻不過是它結的果子。
無論說法如何，這棵樹的偉大毋庸置疑。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它便有了「世界樹」的稱號。
在世界樹的華蓋之下，蔭蔽著一座奇異的建築，白色大理石建成的六芒星形城堡，名為世界樹學院。
千百年來，它一直是歐羅大陸的文明中心，是所有學者向往的自由沃土。
世界樹學院的口號就是「對知識和技藝，來者無懼」。
無論你是騎士、法師、學者，還是單純的學術流氓，隻要你願意將自己的心得與他人分享，學院就會為你提供最好的競技場、最完備的魔法工房、最古老的大圖書館……還有，最漂亮的女學生。
當然，你也要承擔一定的責任，比如說教授學徒們武技、為學院開發新的魔法、提出一些有價值的學說……
正如以上所述，世界樹學院是一所綜合性的院校，每年都會為歐羅大陸輸送數以千計的優秀畢業生。
他們有些會成為護國的棟梁，有些會成為叛國的逆臣；有些會成為推動文明的改革者，有些則會成為扼殺革新的守舊派……
不過，這些跟做雜役的羅傑一點關係也沒有。
結束了兩個小時的爬「樹」旅程，羅傑長籲了一口氣。晶瑩的藍眼睛裏映照著最後一抹夕陽，臉上沒有任何疲勞的徵兆，像羅傑這種貧苦出身的少年，自小便做慣了體力活，雖然沒有騎士的爆發力，但耐力和敏捷卻是遠勝於常人。
羅傑就生活在山下的小鎮中，身為一介平民的他沒有資格入學，現在隻是學院雇傭的一名清潔雜工。
由於回家請了半天假，大量的工作積累了下來。
羅傑匆匆忙忙的跨進學院，一路馬不停蹄的工作到晚上十點，終於清潔到了最後一間魔法試驗室。
下午，剛在這裏進行過魔法課，到處都是貴族學生們丟下的垃圾。
水晶、碳灰之類的魔法試驗品自不必說，但更多的卻是爆米花、麵包圈，甚至還留下一攤鐵板燒。
在佩服貴族們的創意時，羅傑蹲到了鐵板燒旁邊，撿起一塊烤肉放進了嘴中。
「呸！貴族的口味真怪，這都加了什麽料啊？」
羅傑擦了擦發麻的嘴角，視線突然被一個發光物吸引了。
在試驗室的後方有一條走廊，通向教師專用的魔法工房。
有一點瑩瑩的紅光，正在走廊的深處閃動著。
羅傑本以為那是一隻餓紅眼的老鼠，不過這裏可是貴族裏聚集的高等學院，每天都會生產出大量的學術論文和生活垃圾……
別說是一隻小老鼠，就算是大象也餓不死。
想到這裏，羅傑提起掃把走了過去，在一道門前撿起了那個發光物。原來是一枚造型精美的戒指。
指甲大小的紅寶石鑲嵌在戒麵上，閃爍著耀眼生痛的光芒，白金的戒身雕滿花紋，極盡奢華之能事。
指環的內圈，還刻著貴族的家徽。
這明顯是某個貴族的丟失物，可能是沒有那麽粗的手指，卻硬要裝闊才會掉下來吧。
不過，羅傑對此有別的解釋，他的藍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紅寶石，兩者之間無限映照著彼此的光亮。
「貴族真是富有啊，竟然把這也當垃圾給丟了。這本來應該丟進垃圾桶的，但饑不擇食的老鼠極有可能咬到。為老鼠兄那可憐的牙齒著想，我就勉為其難把這塊堅硬的垃圾收下吧！」
羅傑堆砌著大義凜然的理由，終於說服自己收起了這枚價值連城的戒指。
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橫財！就算羅傑奮鬥一輩子，恐怕也買不起這種奢侈品。為此，少年著實高興了一把。
突然，麵前的門縫透射出了強烈的光芒。
作賊經驗僅限於偷吃果醬的羅傑，明顯沒有做寶石大盜的水準。
因此當光亮照到臉上時，他以為被巡夜的守衛發現了，$$$.1$6$.$\\m 1|6|官方帥哥四菜一躺上傳
調頭便逃向了試驗室的出口，但一路上碰響桌椅的聲音卻剛好提醒了對方。
在羅傑打開門的一瞬間，身後閃現出一個高大瘦削的人影，那人雙眼之中綻射著血紅色的光芒，比餓紅眼的老鼠還要凶惡十倍。
羅傑先是後頸挨了一記手刀，接著跟條被抽了筋的死狗一般，直接被拖進了與試驗室相臨的魔法工房。
※※※※
羅傑還是第一次進入內室，雖然是被挾持進來的，但這個年紀的少年，好奇心就如少年臉上的油脂分泌一般旺盛，很快便忘掉了恐懼，驚奇的打量起了四周的物品。
這是一間高級的魔法工房，整體呈現出一個半球形，從平整的地麵到弧形的穹隆，都鑲嵌著光滑如鏡的水晶。
銀製的燭台上僅點一支蠟燭，但通過的無數水晶麵的反射增幅之後，室內的光線卻如烈日一般耀眼。
羅傑身下的水晶地上，畫有一麵碩大的紅色魔法陣，法陣的周邊堆積著大量的試驗材料。
對於這種高階的魔法，羅傑本以為材料會十分稀有，自己連一樣都不會認出來，但他卻赫然發現裏麵有一塊豬肉。
是的！
一塊紅白相間的五花肉，雖然羅傑很少能吃到，但還是自信不會認錯的。
實驗材料裏竟然有豬肉，難道是……
羅傑低頭看了看法陣，圓環中鑲套著一顆倒五角星。雖然不太了解圖文的含意，但就算三歲小孩也知道，倒五星代表的是向惡魔獻祭。
「小子，你全都看到了？」
角落裏，響起了陰沉的問話聲。
雖然站在極亮的光線中，但那個身影仍然顯得非常灰暗。
那是一個高瘦的中年男人，身上披著一件髒兮兮的試驗服，灰白色的頭發散逸著死亡的氣息，半閉的雙眼中充滿了輕蔑和冷酷。
在他的左太陽穴上，橫插著一支大號的螺絲釘，像是機械一般擰在了腦子裏。
男人陰森森的盯著羅傑，左手輕輕的扭動著六角螺釘，發出「喀嚓喀嚓」的鍾表上弦聲。
即使是羅傑這種雜役，也知道弗蘭肯博士的惡名，他是學者中的另類，致力於研究禁忌的煉金術。
羅傑吞咽了一口唾沫，道：「我什麽都沒看到。」
「啊！真的嗎？」弗蘭肯博士懶洋洋的問道。
「真的，真的！我隻是個雜役，對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一竅不通。」
「是嗎？連這麽明顯的人體煉成試驗都沒看懂嗎？」
羅傑的麵色一陣發灰，臉色比發了黴的鹹魚幹還難看。弗蘭肯自己說出來，明顯就是要找他麻煩嘛。
羅傑又看了看豬肉，感覺快要跟它「稱兄道弟」了。
「嗬嗬！這怎麽會是人體煉成呢？我看博士是在進行豬肉煉成試驗吧！」羅傑揉了揉臉頰，手指推動著麵部肌肉，像是堆積木一般擺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嗯！等試驗完成之後，豬肉價格必然下降。今年的世界樹學術獎、和平獎、經濟學獎恐怕要被您包了。
「我真為其他教授感到惋惜，與您這種偉大的學者生存在同一個時代，真是上天對他們最大的嘲諷……」
羅傑在拍馬屁的同時，慢慢的移向了窗戶，剛要伸手去摸把手，忽然一顆灼熱的火球擦過鬢角，將對麵的窗扇炸的粉碎。
水晶碎渣如同麵包屑般的飛起，隨著爆炸的衝擊波射向了羅傑的麵門。
一瞬間，時間彷佛變慢了，羅傑驚懼的瞪大了眼睛，湛藍色的瞳孔裏映射著星星點點的碎屑。
下一秒鍾，時間的流速恢複正常。羅傑敏捷的縮頭彎腰，向著側後方翻滾了一下，起身的時候順手抓起了隨身帶來的掃把。
「啊呀！這個動作不是拉斐爾男爵的嗎？」弗蘭肯博士吃了一驚，奇怪的問道：「什麽時候他教你劍術了？」
拉斐爾男爵同是學院的導師，負責教授騎士相關的課程，尤其以精良的劍術而聞名，在年輕女學生裏享有極高的聲譽。
這一點是弗蘭肯博士永遠不會得到的。
不過，這人是一名傲慢的貴族，對平民十分的輕視，自然不會教授羅傑劍法。
弗蘭肯上下打量了幾眼，借助豐富的閱曆，終於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原來你隻是在單純的模仿啊！我明白了，每天拉斐爾晨練的時間，正好是你清潔庭院的時間對吧。」
弗蘭肯猜得不錯，羅傑正是在清潔庭院時，看到過拉斐爾的劍術練習。雖然精神上沒有留意，但身體卻牢牢的記錄了下來。
「嘖嘖！模仿是學習的開始啊。」
弗蘭肯不由得發出稱讚聲，承認這是一種難得的天賦：「小子，你有清晰的思維和敏銳的反應，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麵，我還真想收你做徒弟。」
羅傑附和著幹笑了兩下——被你收做徒弟，恐怕比變成豬肉更悲慘。
「博士，你殺了我也沒有好處，不如我們……」
「誰說我要殺你了？」
弗蘭肯低垂著額頭，陰影中的雙眼閃爍著刀鋒的光芒。他不急不慢的在右手戴上一隻白色的手套，手套的背麵畫有一麵鮮紅的煉成陣，旁邊寫著「聖子已死」的字樣。
「我隻想摸摸你的頭，把今晚的記憶去除掉。」
「才不要呢！被你摸一下，腦袋會變成大理石的。」
「我的品味怎麽可能那麽差啊？就算要變，那也是變成漢白玉。」
「你別欺負我沒讀書啊！漢白玉也是大理石的一種。」
「哈哈！你還旁聽過我的煉金學課啊，真是一塊不錯的材料。」
弗蘭肯撿起一根木棍，右手輕輕的一晃，手套上的煉成陣一陣閃爍。紅色的電光自手心噴出，如同刻刀一般雕琢著木棍，很快便變成了長劍的形狀。
紅色的電光落下，木棍被煉製成了一把金屬製的騎士劍。弗蘭肯向前一躍，單手舉劍劈向了羅傑。
憑著本能的反應，羅傑雙手橫掃把架擋。羅傑趁勢雙手抓住了煉金劍，調轉劍頭猛的砸在一堆魔法材料上！
材料發生了輕微的爆炸，引燃旁邊的另一堆。
如此反覆接連，一堆材料連著另一堆材料，一個爆炸接著另一個更大爆炸，整個工房如同多米諾骨牌般的燃燒了起來。
牆壁上的魔法水晶石受到影響，如冰塊一般變得粉碎。失去了控製的雷流，如同出籠的猛獸一般，隨著巨大的衝擊波擴展向四麵八方。
以羅傑的雙腳為圓心，雷流如海浪般的向外翻滾，四周的水晶地板層層破裂，碎片逆著地心引力的方向，如倒墜的冰雹一般飛射向天空。
魔法工房的樓頂被撞碎，藍色的雷流帶著赤紅的火焰，如一條巨龍般衝天而起，照亮了整個世界樹學院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