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勇者試煉
龍卷風衝天而上，將雲團攪出一個空洞，好像揭開了天堂的蓋子一般。明月倒映在其中，水銀一般的月光傾泄了下來。
月光透過叢疊的枝葉，像是巨大的水晶劍一般，以不同的角度插進了矮灌木中。
灌木叢輕晃了兩下，幾片樹葉慢慢的移開，露出一雙如寶石般晶瑩的紅色大眼睛。克莉絲觀察著四周，在確定沒有人追來之後，才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在這段時間裏，羅傑一直被壓在克莉絲身下。
少女的體香和溫潤的肌膚，讓這傻小子有些迷醉，汗濕的雙手無措的亂伸著，不小心摸到了一個平滑的部位。
「臭小子，你在摸哪啊？」
克莉絲跳起身來，雙手抱緊胸脯大吼了起來。
「啊！對不起，對不起……」羅傑連連道歉，然後奇怪的問道：「身為法師，你怎麽還穿著硬甲啊？」
「混蛋，誰穿護甲了？」
「沒穿？那為什麽那麽平啊？」
「啪！」
清脆的耳光聲回盪在空寂的小樹林中。
克莉絲怒氣衝天，雙手抄在胸前，咬牙切齒的說道：「臭小子，再敢胡說八道，我就把你碾成肉餅。」
羅傑摸了摸臉頰，五個鮮紅的指印處，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楚。
經過一陣難堪的沉默之後，克莉絲揉了揉俏臉，如刷盤子一般的將怒氣的痕跡抹去。
當大小姐再次轉過身來，小臉上已經掛滿了無比燦爛的笑容。
與琳達那禮節性的笑容不同，大小姐的笑容雖然有些笨拙，但配合上貴族特有的高雅氣質，卻給人一種耀眼的感覺。
「哇——」
像是被閃光彈襲擊了一般，羅傑捂緊了雙眼，忍不住倒退了兩步。
克莉絲右手置於胸前，輕輕的施了一禮，用標準的宮廷社交語調道：「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本人克莉絲·D·波旁，波旁公爵之次女，家族的第二繼承人，同時也是法西米帝國王位的第二十七順位繼承人。當然，這個隻是隨便說說，前麵的二十六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全死光的……」
在克莉絲侃侃而談的時候，羅傑已經陷入了震驚之中。
波旁家族是法西米帝國的皇族，當家的波旁公爵不僅是皇親，更是帝國的首輔大臣，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而且，更令人驚訝的是，克莉絲竟然還有王位繼承權，也就是說雖是公爵之女，但卻是「公主」的身價。
克莉絲說完之後，美麗的紅眼睛眨動了兩下，像一隻期待著胡蘿卜的兔子一般，等待著羅傑的自我介紹。
「呃！我叫羅傑，今年十七歲，就住在山下的小鎮。」
「沒了？」
「沒了。」
「那你的劍術流派呢，是由哪位高人傳授的？」
「呃！我根本就不會劍術。」
「哼哼！真人麵前不說假話。實話告訴你，你和弗蘭肯決鬥的時候，我就站在窗外看著。」
羅傑吃了一驚，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證，而且還是一位得罪不起的人證。
「還不說嗎？那我猜一下吧。」
克莉絲撫著柔順的紅發，繞著羅傑轉了兩圈，頗為自信的點頭道：「看你的體格，應該是靈活型的，而且傾向於魔法攻擊。」
羅傑翻了翻白眼，心想：「貴族還真能扯蛋，平民和魔法簡直就是牛和琴的關係，怎麽可能傾向於魔法。」
克莉看到了羅傑不以為然的表情，不悅的說道：「別裝蒜啊！我從你身上感應到了魔力流，它們籠罩在你的體表上，以肩上的圓球為基點流轉。對了，那顆球是什麽魔導器吧？魔力儲量高的驚人。」
羅傑吃了一驚，脖子像個生鏽的風車一般，「吱吱呀呀」的轉向了左肩。
似乎意識到了羅傑在看它，果子輕輕的晃動了兩下，球壁泛起上一陣流光異彩。
突然，一張小巧的臉蛋貼在球內壁麵，像是趴在玻璃窗上的小女孩一般，向著羅傑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啊！」
羅傑驚叫一聲，揉了揉眼睛再看，果子又恢複了原樣。
見到羅傑的劇烈反應，克莉絲以為自己猜中了，便又向下說道：「看你的劍術跟拉斐爾十分相似，但明顯更趨向於實戰，也更具魔法攻擊效果。我猜你們是源出一門，但是輩分應該比拉斐爾高一級。」
「呃！那個，那個……」
「哼哼！你不用多做解釋了，我已經從你的臉上看到答案了。」克莉絲的自信心向來堅挺，這一點與她的胸部完全呈反比。
克莉絲上前幾步，俏臉逼到了近前，壓的羅傑一陣窒息。
「你想幹什麽？」羅傑緊張的問道。
「哼哼！我的要求很簡單，我要你成為我的忠仆，把一切都奉獻給主人。」
「什麽！別看不起平民啊。我告訴你，就算你能夠得到我的肉體，也永遠無法得到我的靈魂。」
「我呸……」大小姐啐了一口，道：「你想得倒美！我隻要你以劍術為我服務。」
「憑什麽啊？」
「就憑我掌握著你的犯罪證據，不想被學院下通緝令的話，就別做出違反我意誌的事情。你的犯罪事實，我可以幫你掩飾過去……」
看到羅傑一臉的不願意，克莉絲便揪緊他的衣領，道：「當然，你還有另一種選擇。」
「是什麽？」
「就是殺了我，將真相完全掩蓋。」
「那不可能。」
羅傑的意思是憑自己的能力，不可能殺掉一名魔法師。但克莉絲卻誤以為，這話是出於騎士精神，羅傑不忍心對貴族小姐出手。
「哼哼！看來你還有點教養，那就乖乖的為本小姐效忠吧。」
逃又逃不了，殺又殺不得，羅傑實在沒辦法了，隻能委曲求全的接受了。但做人要有誌氣，投降也不代表臣服。
「提前聲明啊，偷雞摸狗、敲詐勒索、代寫作業、欺負同學這些爛事，我可不會去做。」羅傑大義凜烈的說道。
「你把我當成三流少女漫畫裏的反派了嗎？」
「那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的願望很多，比如獵殺巨龍、征服世界、登上月球……不過，現在最想做的則是參加『勇者試煉』。」
「那是什麽？」
「這是世界樹學院的一個古老傳統，相傳是由初代院長提出的。因為世界樹學院涉及眾多的研究領域，時常會牽扯到一些棘手的問題。這個時候，學院就會發布試煉題目，要求勘察某個地帶，或者捕捉某種生物。學生們可以自由組隊，申請完成這些試煉任務。」
「聽起來很容易嘛！」
羅傑想當然的道，他以為這跟替大哥跑腿買酒是一樣的。
克莉絲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滿了對無知者的憐憫之情：「這個試煉聽起來簡單，但實際完成起來卻是相當的困難。
「比如曾經有一個題目是獵殺石化女妖美杜莎，一共去了十名精英學員，最後抬回來了五對石雕像。」
羅傑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想起在陳列室裏的確擺著十尊石雕。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某位大藝術家的傑作，連汗毛都雕得根根直立，逼真無比，沒想到那是活人中了石化之眼的魔法。
「所以說，參加試煉的死亡率極高，因此後期才加上了『勇者』這一個稱號。拿到這一稱號的人，無疑是最優秀、最勇敢、也最幸運的，他會成為世界樹學院的榮耀，成為各個國家和組織所渴求的人才。」
克莉絲高舉起拳頭，一副無限向往的樣子，但馬上又換了一種歎息的口氣，道：「可惜，近些年來，新生全是貴族，學院怕這些廢物有危險，竟然將勇者試煉這一活動停止了。」
「啊！幸虧停止了。」羅傑低聲說道。
但克莉絲馬上雙手叉腰，大聲宣告道：「不過，這項活動馬上就會重開。因為我已經找到了合格的隊員，就連長老會也沒有理由拒絕我的申請了。」
「合格的隊員？」
「嗯哼！有你這種高階的魔劍士參加，我不怕他們不答應。哇哈哈……」
望著克莉絲大笑的後背，羅傑上下門牙一陣打顫，他可不想隨便就去送死，而且黃泉路上還要陪著一個瘋婆子。
「喂！你聽我解釋一下，其實我真的不是……」
羅傑伸手去拍克莉絲，就在手指接觸肩膀的一瞬間，斜刺裏閃出一道銀亮的光刃。羅傑憑著本能的縮手，感覺指甲的尖端傳來一絲微涼，低頭仔細一看，中指的指甲被削平了。
羅傑看向光刃的來向，一道黑色的人影站在樹叢中，周身被一層濃厚的怨氣包圍著，像是披著一件厚重的雨衣，兩隻血紅的眼睛如惡狼似的盯著羅傑，手中還握著一把銀亮的騎士劍。
「拉斐爾，你在那做什麽？」克莉絲沒好氣的問道。
「這話應該我來問你，三更半夜的，你們孤男寡女在樹林裏做什麽？」
「哼！本小姐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見到克莉絲耍橫，拉斐爾也不敢再爭，隻好把這口惡氣撒向羅傑：「喂！臭小子，你要做什麽？」
「我？我、我什麽都不想做，這根本就不關我的事啊！」
羅傑雙腿發軟，想鑽樹林逃跑，卻沒想到卻被一把挽住了手臂。
克莉絲雙手抱住羅傑，平坦的胸脯貼上，歪著頭做鬼臉，道：「這就是我說的那位魔劍士。剛才已經確認過了，他與你同出一門，並且高了一輩。」
「呃！不、不是這樣……」
羅傑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抵在脖子上的劍尖打斷了。
「小子，這是真的嗎？區區一介平民，竟然敢自稱跟貴族同出一派。」拉斐爾咬牙切齒地質問道。
羅傑想張口否定，但劍尖抵在脖子上，讓他連咽唾沫的動作都不敢做了。
見到拉斐爾的窘相，克莉絲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推測，止不住大笑了起來，「哇哈哈！拉斐爾啊，你的師叔就在麵前，還不趕緊下跪行禮。」
「休想！我不承認，我要求決鬥。」
「好！我們接受了。為表示對晚輩的謙讓，時間、地點都由你來定。」克莉絲想也沒想，便替羅傑接下了戰書。
「那就在明天，學院競技場，方式是生死決鬥。」
拉斐爾狠狠的盯著羅傑，持劍的右手誇張的一晃，劃出了一個銀亮的光圈，然後將劍收回鞘中：「準備好棺材吧！」
「咯吱吱——」一陣怪響，隨著拉斐爾的轉身離開，被銀圈碰過的樹木出現了斷痕，整齊的倒塌了下來。
「嗬嗬！拉斐爾認真起來的話，還是滿厲害的嘛！」克莉絲笑著道。
羅傑牙齒打顫，顫聲問道：「真的要決鬥嗎？」
「當然了！」
「可是，可是……」
「我知道你心存疑惑，不忍心傷害晚輩。但你也應該反過來想想，好好的教訓一下師侄，也好讓他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
「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是怕勝不了拉斐爾。」
「這種情況怎麽可能發生在一名七級魔劍士的身上？」
「嗬……嗬……」羅傑尷尬的笑著，試探性的問道：「那如果真的發生了呢？」
克莉絲眨了眨大眼睛，紅色的瞳孔裏閃動起了火光，臉色卻相應的陰暗了下來，道：「你的意思是不願為我效勞，要在比賽中故意放水嗎？我勸你最好不要這樣，否則不僅是你，連你的家人都會受到牽連。」
「你要雇凶傷害我的家人？」
「哼！不需要雇凶。你要知道啊，法律麵前人人平等，隻不過有一些人比另一些人更加『平等』。聽說，審判廳最近在抓捕女巫，不知道那群笨蛋會不會誤捉了你媽媽啊。」
「你、你、你好陰險……」
「哇哈哈！貴族更喜歡稱此為『交涉手段』。」
一陣勁風吹過，伴隨著飄落的樹葉，琳達如幻影一般的出現，臉上掛著永久不變的笑容，躬身站在克莉絲的身邊。
「小姐，那邊已經處理好了，你們談妥了嗎？」
「差不多了！羅傑已經答應為我效勞了，而且還接受了拉斐爾的挑戰。明天，他就會大顯神威，讓全學院知曉最年輕魔劍士的實力。這件事一完成，長老院也就沒理由拒絕我的試煉申請了。」
「小姐思慮的真是周到。」琳達適時的稱讚一句，趁克莉絲仰天長笑的時候，又扭頭看向了羅傑：「羅傑先生，請努力吧，我看好你啊！呀呀痛……」
琳達的小嘴被捏了起來，克莉絲晃著手道：「臭小丫頭，敢在主人麵前偷人。」
「唔唔！人家哪有，主人不要懲罰我啊！」
「哼哼！那要看你今晚乖不乖了？」
「小姐好討厭，不要在外人麵前說些讓人誤會的話啊。」
「哈哈……」
主仆二人說笑著，消失在黑暗之中。冷清的小樹林裏，隻剩下羅傑獨自哀歎命運的多舛。